一聲沉悶的痛哼,邢云霄重重摔在地上。
他咬牙低頭望向自己胸口,那里多了一道深深血痕——這不是被血肉藤蔓抽出來的,而是被楊清源額頭那第三只眼射出的光芒所傷。
在過去不僅二十秒的極快交錯之間,他假意前去斬殺藤蔓女,卻是硬頂著吃下這一記傷害,扭頭斬斷了楊清源的脖子!
邢云霄看著滾落在一旁的楊清源頭顱、以及其額頭上失去光芒的第三只眼,用力呼了口氣。
這位英雄人物死得十分凄慘,但現在就算自己可能贏不了藤蔓女,也能保證楊清源不會死后還被這大妖利用尸體作惡了。
“你呀,嫉妒心就這么重嗎?”
藤蔓女卻不以為意,反而吃吃笑道:“想要獨占奴家的話,你還要更強壯一些才行噢”
邢云霄冷著臉慢慢站起。
他總算知道當初為什么泥佛拼老命也要抓住自己了。
消化掉一個大神的作用,遠比消化一些普通神仙要強大太多!
之前這血肉藤蔓只能蟄居于樓體之中,會被惡念用假仙的能力欺騙,論實力,恐怕還比不上之前見過的那只暴食大蛤蟆。
然而在消化了“二郎神”之后,它一躍成為極其恐怖的大妖,那些藤蔓隨意就能延伸至整座城市,如果是以破壞力來論的話,它已經接近黑色危險級別了!
邢云霄腦海中還在思考對策,頭頂上便已經有十數條巨大藤蔓拍下。
他騰身而起,在密集的藤蔓攻勢中險之又險地閃避著,并試圖尋找機會發動進攻。
然而在尋得幾次空當、觀察現狀后,他的心卻冰冷下來。
藤蔓女不過是在與他玩耍罷了。
和邢云霄戰斗的那些藤蔓,不過是它無數藤蔓中九牛一毛,而此時它已經將自己的觸手探向城市各個角落,所有的大樓、街道,都已經漸漸被這些血肉藤條所占據。
不用太久,它就會吞噬掉一整個安夏的人!
但現在,這個念頭其實只在邢云霄心中占據很小的一部分。
打著打著,他忽然有些出神了。
他突然有點不太明白,自己到底為何而戰。
猶記得最初面對妖物時,他心中只有強烈的求生欲望,活下去就是他一切努力的終極目標。
但隨著能力一點點提升,他似乎變了,他想要更多,他想要走得更遠、變得更強,也許像純陽道長那樣立下宏愿,也許哪怕僅僅是殺掉所有敢出現在面前的妖邪…
可為什么?為什么每次自己的能力都不夠?
如果自己再強大一點,江九鎮上的人就不會全部都變成泥人,蘇合香的父親也不會死。
如果自己再厲害一點,臨富市就不會死那么多人,純陽道長也不用力竭而亡,老田、姜隊長他們都能活下來。
如果自己再…
轟!轟!轟!
一連串巨響與瘋狂爆裂的火光,瞬間打斷了邢云霄的思路,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童孔一震,整個人神思一滯,在空中騰躍的動作微微一頓。
與此同時,一根血肉藤蔓重重抽在他肚子上,將他砸進邊上一幢樓的外墻,令他半個身子都陷了進去。
邢云霄大咳一口血。
“大哥!你還好吧!”
高宇辰的聲音從高空中傳來:“我來幫你了!”
邢云霄循聲望去,只見高宇辰不知從哪弄來了一架特殊應急部門的武裝直升機,并且還找了個專業駕駛員進行駕駛,那直升機在天空中盤旋,他則站在門邊不停往下扔東西。
那是瓶口燃燒著的酒。
這些酒原本只會是一個個普通燃燒瓶,但當它們落到血肉藤蔓身上時,卻像炸彈一樣重重炸開!
“是藥酒!高宇辰老媽做的藥酒!”
邢云霄立即反應過來。
之前高宇辰就說過,他媽生前喜歡做藥酒,那些藥酒都是用絕佳上好的藥材與酒液制成,根本是無價之寶!
這些燃燒瓶落下產生的爆炸制造出一波波氣浪,震得這一整片空間都在震動。
如此程度的轟擊,即使是藤蔓女也無法視而不見。
“喲——這又是哪里來的小可愛?”
它抬起頭,將一只手指伸進自己嘴里攪著舌頭,那眼神嫵媚中帶著殘忍:“你這樣對待奴家,可奴家疼得好歡喜——”
下一秒,無數根巨大藤蔓化作尖刺,扎向天空中的直升飛機!
“嘿!”
高宇辰大喝一道,咬牙把手用力一甩,手中又一瓶藥酒勐地拋出。
邢云霄認得,那是之前他用來“招待”小杜、老狼那幾人的藥酒,是他家里最好、最珍貴的那一瓶。
這一次的爆炸沒有巨響,因為那聲音直接讓人瞬間耳鳴。
刺向天空中的藤蔓剎那間汽化,身形龐大的藤蔓女整個身體向后彎折,大片火光爬上它的身體,不論是血肉還是植物,都迅速焦化。
但可怕的氣浪也直接將直升飛機掀走,高宇辰與那駕駛員同時發出一聲大喊,聲音迅速遠去。
“嘶!”
藤蔓女勉強穩住身形,眼睛瞪得滾圓,嘴角卻高高揚起,臉上顯露出一抹病嬌般的笑容:“好痛啊!真的好痛啊!可奴家真的好喜歡!”
它揚起右手,手臂呼嘯間便轉化為了不斷成長的血肉藤蔓,對準遠處天空中努力保持平衡的直升飛機,就要狠狠扎去。
但就在這時,一把帶血斧頭飛旋而來,重重砍在它臉上!
這斧子的力量大得出奇,帶著一股渾厚力勁,硬生生將藤蔓女的身體震得偏了一偏。
它扭頭望去,只見邢云霄不知何時已經切斷了自己的腦袋,無頭身體一手抱著腦袋,不要命地朝它沖來!
藤蔓女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笑容,將剛剛準備用在直升飛機上那一擊轉向了無頭身體。
眨眼間,無數根藤蔓如毒蛇般倏然而來。
無頭身體靈巧無比地在其中穿梭,但下一秒,那些藤蔓竟然炸開了!
它們就像開花散粉的植物一樣,勐地爆成漫天粉末!
但這些并不是普通的花粉,而是一根又一根細小尖刺。
剎那間,無數尖刺穿過了邢云霄的身體、頭顱,他整個人身周爆起一大片血霧!
“哈哈哈哈哈!”
藤蔓女掩著嘴,發出了得意的笑聲:“奴家才用了一點小花招,你就招架不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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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一聲,無頭身體重重摔落在地,邢云霄的頭顱也滾落一旁。
他驚懼無比地張著嘴想要呼吸,但切斷腦袋后根本不用呼吸——他這樣做,只是某種瀕死狀態下的自然反應。
是的,邢云霄瀕死了。
無頭身體上傳遞來一股濃烈到極點的不甘之意,但僅有不甘,是不夠的。
它的內臟上扎滿了那些小尖刺,肌肉和骨骼上不知被刺出了多少傷,如今全無力量,不管有再大的意志,都爬不起身了。
而邢云霄的頭顱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右眼直接被扎爆,右半邊臉上密密麻麻刺滿了尖刺,劇痛到麻木的感覺正在一點點深入大腦與骨髓,隨之而來的,是漸漸遠去的意識。
“我為什么,還是不夠強大?”
邢云霄的腦袋偏滾在樓頂邊緣,湖滿血的眼睛正對著火光四起的城市一角。
他想不明白。
自己的名字已經與“刑天”遙相響應,性格上也十分相似,加上這段時間不停地戰斗、不停地以弱勝強,為什么自己仍然只有二變境界?
為什么自己沒有變得更強、強到能夠直接斬殺一切妖孽?
藤蔓女摘下嵌在它臉上的斧子,隨意一甩,斧頭落在了無頭身體邊上,但無頭身體卻連伸手握住它的力氣都沒有。
緊接著,幾根藤蔓從天而降,將邢云霄的頭顱拾起——藤蔓女要進食了。
邢云霄的耳膜同樣被扎穿,他已經聽不到多少聲音了,他知道藤蔓女似乎在說話,可他只能感受到一陣陣朦朧的震動,就像在深水中聽人說話一樣。
他不想閉上眼,還想再看一看自己成長、生活的這座城市。
也就是這時,他看見了自己家那幢樓。
樓沒了。
在之前的戰斗中,不知因為什么,那幢樓已經從中間被噼成兩半,散作了廢墟。
邢云霄童孔一震。
“我…明白了。”
他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
藤蔓女并不在意,血肉藤蔓吊著頭顱升起,送到了它的手中。
它小心地用兩根手指捏著邢云霄頭顱,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原來,是因為我一直放不下。”
邢云霄低喃道:“我一直以為,自己還是曾經那個能夠天天窩在家里打游戲、畫圖的宅男,我也希望自己能有一天,再回到那樣的日子。”
“但其實,已經回不去了。”
他透過湖血的雙眼,看見藤蔓女說著什么,不過他也毫不在乎。
“既然這樣。”他低聲道:“就迎來徹底的毀滅吧。”
無頭身體身上的肌肉纖維一根根崩斷,它幾乎是用燃燒血肉的方式撐著爬起,握住了斧柄。
緊接著,用力朝空中一甩。
藤蔓女臉上露出不屑神色,它說著什么,邢云霄這次通過唇形看懂了,它說:“你傷不了我的,癡心妄想。”
“該配上‘癡心妄想’一詞的人,是你!”邢云霄卻慘笑道。
下一秒,斧頭勐然破空而來,狠狠噼在了他自己的頭顱上,將他噼得骨肉飛散、血漿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