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拋出去吸引它的注意,然后自己沖進去!”
邢云霄的話讓陳念目瞪口呆,半天應不上來。
“還在等什么?”
邢云霄已經有些焦急了:“這妖怪比之前強多了,我的身體撐不了太久。”
“可你會完蛋的!”陳念咬緊牙。
“別婆婆媽媽的。”邢云霄催促道:“我也不想死!”
見他語氣篤定,陳念也沒了辦法,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邢云霄腦袋遠遠拋出。
這一舉動果然引起了祖爺爺的注意,它敏銳地扭過身,目光死死鎖定在了那拋飛的頭顱上。
嗖地一聲,那血肉細長大手掠起狂風,朝著邢云霄腦袋抓來!
邢云霄瞳孔猛縮,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咬緊牙關,眼看著那只沒有皮膚的大手化作一團陰影,遮天蔽地地捏住了自己。
“哈哈哈哈哈!”
祖爺爺發出震天狂笑,將邢云霄的腦袋高高舉到了頭頂。
它攤開泥身上的那只粗短小手,仰天笑道:“你又能躲到哪里去?”
這時,那無頭身體見到腦袋被捉頓時有些著急,它從一處隱蔽點鉆出,拔腿朝著奎定樓猛沖而來。
祖爺爺獰笑著低頭看去,空閑的那只血肉大手如長龍舞鞭甩向無頭身體。
它的雙腿也沒閑著,兩只大腳不停在地面上蹦跳踩踏,小廣場被它踩得四處崩裂,無數煙塵飛揚,給無頭身體制造著障礙。
也許是因為腦袋被捉后失了方寸,也許是因為久戰無果、疲勞上涌,無頭身體閃避、騰躍時的動作沒有之前那么精準了,甚至在奔跑過程中幾次踉蹌滾倒,差點被擊中。
之前背包里的東西已經被它用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了一柄手斧捏在手中,但這東西對巨大妖物來說,就像根小牙簽一般。
“看到了嗎?”
祖爺爺冷笑道:“我說過,我會當著你的面把你身體生吞活剝!”
邢云霄此時被那大手的食指與拇指輕輕捏著,從高處垂至祖爺爺身邊不遠處,他一言不發,目眥欲裂地瞪著這個妖物。
“時也命也——”
祖爺爺沖他擠眉弄眼,露出一個極具嘲諷的怪笑:“你就算是大神下凡,也只能便宜了佛爺我啦!”
說話間,它的另一只血肉大手緩緩舉起。
邢云霄望去,臉色一變——那無頭身體也已經被它擒住,攥在了大手里。
那身體不斷掙扎,力氣卻不可能比過血肉大手,它不斷揮舞著手里的手斧在那大手上劈砍,將大手表現砍出道道血痕,卻依然無法撼動其半分。
在祖爺爺的大笑聲中,邢云霄終于開了口。
他沉聲問道:“你一直說我是大神,我究竟是什么神仙?”
“告訴你也無妨。”
祖爺爺干笑道:“其實這么明顯的能力,你應該早就猜到了吧?”
“你啊——可是上古魔神,刑天!”
刑天!
邢云霄頭腦嗡地一聲響。
確實,這個答案他早有猜測,只是不敢肯定罷了。
刑天是誰?
那個被砍了腦袋后,仍能“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戚以舞”的超級大狠人!
原來那些神話,都是真的嗎?
“滿意了嗎?”祖爺爺獰聲笑道:“滿意了,就好好上路吧!”
它將無頭身體拉近自身,泥身大肚開始發出咕咕聲,一副要大快朵頤的模樣。
“我很滿意——”邢云霄淡淡開口道:“不過該上路的人是你。”
下一秒,祖爺爺的笑容僵住,眼睛瞬間瞪大,那血肉大手一頓。
“誰在我的身體里?!”
它暴怒大吼:“對了,是那個、那個會飛的…”
“看來你腦子不怎么好用啊!”邢云霄冷笑一聲,眼中精光一綻,大喝道:“斫敵酋!”
隨著這一聲“戰吼”響起,無頭身體猛然一震,手臂上的肌肉肉眼可見地粗壯了一圈。
它周身猛然爆發出一股力量,硬生生將緊捏著它的大手撐開,不僅如此,它還直接高舉手斧,狠狠一劈!
無頭身體在脫離腦袋的情況下力量本就更大一些,此時表現出來的戰斗力,更是比邢云霄自己使用這一招時要強大更多!
這一斧子劈出了鋒利的狂風,狂風呼嘯著掠過血肉大手,瞬間在上面撕開十幾道深達尺許的傷口,令它下意識收縮退卻,無頭身體也因此完全脫身。
祖爺爺一聲痛呼,它正想對無頭身體做些什么,突然身體一頓,大聲咳嗽起來。
大把大把混雜著泥沙的鮮血從它嘴里噴涌而出,嗚嗚哇哇地狂泄如洪。
下一秒,手斧在空中劃過一道銀色弧光,從邢云霄頭頂掠過。
捏著他的那兩根手指齊齊斷去,鮮血乍涌。
只見得幾聲極快極輕的腳步聲,無頭身體如輕燕般踩著那血肉大手在奎定樓樓頂幾步飛躍,掠影來到邢云霄腦袋下頭,穩穩地接住了他。
“干得漂亮!”
邢云霄忍不住贊道。
他這一聲不僅是送給無頭身體的,更是送給陳念的。
剛剛無頭身體是故意被抓住的,最開始在大手上劃出的那幾道痕跡也并非無地放矢,如果當時仔細去看,會發現那是個歪歪扭扭的“成”字。
它正是在下方觀察到陳念成功鉆進了樓里,才刻意被擒,來到上方為邢云霄送上一顆定心丸,隨后趁著陳念在內部對那心臟發動攻擊時祖爺爺大失方寸,再借著戰吼一舉脫身、救下腦袋。
在這之前,他們之間甚至沒有交流過戰術計劃。
一個頭顱、一個身體,他們本為一體又各有想法,然而各自為戰時默契程度又心有靈犀,實在玄妙無比。
很快,心臟嚴重受損的祖爺爺慘叫聲也變得疲弱無力了,兩只血肉大手捂著奎定樓外墻的“心口”位置,兩只大腿轟然跪下。
隨后,整幢樓開始傾倒。
石礫瓦片四下飛濺,大片大片血肉亦是胡亂渾灑。
在巨大的煙塵中,奎定樓砸倒了一大片古城景區樓房,重重倒在了古城中心廣場的那大團篝火上。
“咳咳、咳咳咳…”
許久之后,一個聲音響起。
陳念不知從哪里爬了出來,他滿身都是泥土和鮮血,但看上去并未受傷,只是十分疲累。
他手腳并用地從奎定樓廢墟中站起,伸手揮開煙霧,大喊道:“邢兄弟!你還好嗎!你在哪里!”
眼見呼喚聲沒有回應,陳念稍稍有些緊張。
他一邊呼喊著,一邊拼命扒起瓦礫,試圖將邢云霄翻出來。
“陳——陳念——”
大約三分鐘后,他才終于聽見了一聲回應。
陳念大松一口氣,循聲找去,最終是在一片被壓塌的古城房屋廢墟中找到了邢云霄,他大半個身子都被埋在了磚瓦和木板下邊,身上傷痕累累。
費了老大功夫后,陳念才終于將他扒了出來。
這時邢云霄的腦袋和身體已經重新銜接,看上去灰頭土臉,但臉上笑容卻很燦爛。
“我第一次見你笑得這么開心,邢兄弟。”
陳念也跟著笑了起來,一屁股坐到廢墟上喘起了大氣:“總算完事了。”
“完事了?沒呢。”
邢云霄笑容稍斂,眼中精光微閃:“你看看這是誰?”
說罷,他伸出腳踢開邊上一片木板,露出了一個圓溜溜的東西。
陳念定睛一看,眼睛瞬間瞪得滾圓!
那正是泥佛“祖爺爺”的頭!
它的身子也被埋在了廢墟底下,只能露出個光頭。
那泥腦袋上滿是裂紋,下巴處還殘留著剛剛吐出的鮮血,那仙風道骨的長眉已經截斷,臉上笑容不再,嘴角下垂,顯得無比苦澀。
“兩位神仙老爺…”它顫顫巍巍地說道:“饒了佛爺…不是不是,饒了小妖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