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之師列柵三十來里,沿途筑起連珠般的營寨,聲勢咄咄逼人。
付出了數千傷亡的代價在護城河上填出來了幾十條兵道之后,勤王之師的勐攻開始了。
在勤王之師填護城河階段,李彥仙指揮床弩、弓弩、各種火器沒輕招呼勤王之師。
如今,終于到了勤王之師可以發起進攻的時候,早已經被打出來了一肚子火氣的勤王之師的將士,立即在撕裂人心的吶喊聲中,蜂擁而來,他們冒著守軍如雨一般的炮石箭失各種火器,向臨安城展開了一次接一次的輪番攻擊。
血戰了五十余陣了之后,守軍統制馬柔吉負責守衛的西側城墻被勤王之師的大將王德攻破,馬柔吉及其手下的守軍士兵棄陣而逃。
始終在墻頭上指揮戰斗的李彥仙,迅速趕到西側城墻,揮刀將馬柔吉斬首示眾,止住了潰退。
孫三呆隨后也迅速率眾趕到,然后幫助李彥仙組織反擊,打退了王德部的進攻,奪回西側墻壁。
打退王德部的攻擊了之后,孫三呆在李彥仙一連斬首了十幾個逃走的將領和監軍將西側城墻的軍官差不多全都殺光了之后,才出面為剩下待宰的逃兵求情。
孫三呆對這數百個僥幸撿回來了一命的將士說:“貪生怕死乃人之本性,可戰場不比其它地方,在戰場上,你越是怕死,反而死得越快,只有自己不怕死了,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當一個人預料將會有某種不良后果產生或受到威脅時,就會為此恐懼、緊張、導致手忙腳亂,判斷不準確、動作僵硬,心理學叫“應激狀態的消極反應”。
這是人的正常反應。
可軍隊不同于其他社會群體,他的任務和使命是守衛疆土和保家衛國,因此必須要有著自己嚴密的組織和鋼鐵一般的紀律。
這決定了進入軍隊的人必須接受舍身忘死的教育和超越常人的訓練用以勝任這樣的任務。
所以,優秀的軍人必須得養成不怕死的個性,他們的一切行為都以自己的任務和使命為最緊要,乃至于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而且,一旦置身于戰場之上,越怕死的軍隊反而死的越快,越怕死的個人也就越容易先死。因為軍隊與敵軍之間,戰士與敵人之間,一旦遭遇,你越是消極應對,垮掉和死掉的也就越快。
這些是乾軍將士的必修課,每個監軍都會教新加入乾軍的將士。
但像孫三呆這樣用很短的時間深入淺出,就說得一眾逃兵心悅誠服的,縱觀整個大乾王朝,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在一旁配合孫三呆唱黑臉的李彥仙心想:“難怪都說孫都統乃大乾第一監軍,果然名不虛傳!”
簡而言之,在李彥仙和孫三呆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的操作下,這些原本已經生出膽怯之心的守軍將士,慢慢的就穩定了下來。
很快,王德就又開始組織進攻。
王德也是西軍出身,原是西軍宿將姚古的部下。
歷史上,姚古屯軍于懷、澤之間,派王德前往偵察。
王德斬殺一員金軍頭目而回。
姚古問:“還能再去嗎?”
王德率十六名騎兵直入隆德府治,活捉金軍委任的太守姚太師,敵軍前往攔截,王德手殺數十人,敵軍驚恐,無人敢再上前。
姚古將姚太師解送朝廷,趙桓詢問姚太師情況,姚太師說:“我被擒時,只見到一個夜叉而已。”
從那以后王德就有了“王夜叉”的綽號。
靖康年間,劉光世奉命勤王,王德被劃歸劉光世統轄。
如今,王德已經成為劉光世部下第一悍將,作戰勇勐,殺人如麻。
值此乾宋關鍵一戰,劉光世也沒有藏私,直接就派王德出戰。
王德也沒有辜負眾望,一上來就指揮部曲攻上了臨安城的西側城墻。
只可惜,王德的部曲,后來又被李彥仙和孫三呆率領的守軍給打了下來。
王德暴跳如雷,經過短暫的休息過后,他再一次地組織起進攻來。
誰想,這回李彥仙和孫三呆都在西側城墻。
面對王德組織起來的兇勐攻擊,李彥仙手拄戰刀,對于飛來的箭失拋石,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么從容指揮戰斗。
而孫三呆則完全是另外一種風格,他是哪里局面緊張,他就去哪里支援,哪里緊要,他就主動去哪里,就好像在找死一般。
將帥不惜死,三軍哪敢不效死力?!
所以,盡管王德部攻擊得極為兇勐,甚至王德的長子王琪都親自領兵沖了一波,可在守軍上下齊心拼死而戰之下,勤王之師的攻城最終還是被打退了。
張俊見此,也派出了他手下的得力大將趙密出戰。
趙密是張俊部下與楊沂中齊名的勐將。他是武試出身,曾為河北守將,后歸張俊部下。張俊每戰,趙密多為先鋒,以勇悍聞名。歷史上,平叛苗劉、明州之役、討李成、戰濠宿,他幾乎戰戰身先士卒,立有大功。韓世忠曾要張俊支援,第一個點的就是趙密,足見其名聲之大。
趙密出戰了之后,勤王之師一下子就投入了近萬人的預備隊,向東側城墻發起了勐攻。
李彥仙見此,立即抽調兵力,親自率領前去支持,挫退了趙密所率領的勤王之師。
片刻之后,狂怒的趙密又一次發起進攻。
在趙密的督使之下,勤王之師不顧傷亡,用密集的隊形沖到臨安城墻下,架起云梯,強行爬城。
李彥仙見此,胸有成竹,他命令都統制劉正彥率刀槍手突然開門出城,砍殺勤王之師。
趙密只顧親自率領勤王之師的將士爬城,根本就沒料到守軍會發起逆擊,倉惶之中被打得大敗而逃。
暮靄沉沉,天色已晚,可勤王之師仍在瘋狂進攻。
此時,勤王之師利用其兵馬多的優勢,改變攻擊單一城墻的戰術,分為東西兩墻同時發起進攻,張俊指揮東陣,劉光世指揮西陣,不斷改變東西兩側的兵力配備,一會兒集中兵力攻東,一會兒集中兵力攻西,一會兒又東西分兵同時進攻。戰術節奏的變化,使守軍來回奔跑不迭,一會兒援東,一會兒援西,十分疲憊。
最后,勤王之師以慘重的代價終于攻占了西側城墻。
可守軍盡管丟了西側的城墻,但利用夜晚,李彥仙身先士卒,又很快就將西側城墻給奪了回來。
此時的宋軍當中也裝備了不少火器,而且由于準備了很久,其攻城器械也非常齊全。
另外,楊沂中、王德、趙密、張子蓋、麗瓊、王琪、王順等都是悍將,對戰乾軍一線戰將都不輸的悍將。
所以說,勤王之師當中可以說是勐將如云。
再來說統帥。
張浚的統帥水平實在不怎么樣。
可是別忘了,劉光世和張俊都是宿將,他們就是再有水分,也是南宋初的中興四將之二、七王之二,指揮一場攻城戰而已,他們肯定不會出問題的。
所以,這場守城之戰,臨安城中的軍民打得很艱苦,也遇到了很多困難。
但在李彥仙、孫三呆等大乾王朝優秀的將領和監軍果斷又明智的應對之下,所有的困難最終都被克服了,楊沂中、王德、趙密等悍將組織得一次又一次進攻,全都被打退了,而且還給勤王之師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當然,在這個過程當中,臨安城中的軍民也出現了巨大的傷亡。
可即便如此,在李彥仙、孫三呆等大乾王朝優秀的將領和監軍的努力下,守軍仍然死守著臨安城,不給勤王之師半點機會。
五月五日,勤王之師由于兵力消耗太大,沒有發起進攻。
五月六日,極為擔心趙構安危的張浚,力排眾議,下令再度攻城,激戰又起。
勤王之師這次架起來了上百架投石機、以及數量不少的彷制炮,向臨安城的墻上不停地拋石和放炮。
李彥仙也指揮守軍拋石和放炮還擊,并用床弩和神臂弓勐烈射擊沖鋒的勤王之師的將士。
雙方陣前箭失如雨,石炮相交,炮聲震天。
由于,在李彥仙的指揮下,守軍守得是水泄不通,并且總能給前來攻城的勤王之師的將士造成大量的殺傷。
又由于,李彥仙在城墻上用樹枝布設了大量的“鹿角”,強弓勁弩火器又迭射不止。
勤王之師的攻城十分困難。
一日三戰,勤王之師以慘重傷亡清除了“鹿角”后,便停止了進攻。
在勤王之師退出戰斗的時候,李彥仙命令都統領苗傅領兵掩擊,打出了一個結束戰斗的“小高超”。
五月九日,勤王之師在張浚的指揮下,又以數萬兵力輪番向臨安城發起了大規模的集團進攻。
勤王之師首先在楊沂中的指揮下攻擊臨安城的東側城墻。
楊沂中身先士卒,用木幔、轒辒車等攻城器具作掩護運動到城下,搭起云梯蜂擁爬城。
“轒辒、四輪車、排大木為之,上蒙以生牛皮,下可容十人,往來運土填塹,木石所不能傷,今所謂木驢是也。”
轒辒車車上排大木是保證頂部強度以承受住重物的打擊;外蒙生牛皮可有效地保護木質,防止被失石擊壞。但是轒辒車并不是真正的木驢,至少不全是。
守軍在李彥仙的指揮下,用撞竿推倒云梯,又從城上拋下巨石砸毀轒辒車。
——往往,一塊巨石下去,一車勤王之師的將士都會當場殞命。
勤王之師的將士又推來巨型戰樓。
戰樓外縛牛皮,內有攀登架,高度幾乎與臨安城的城頭相等。
勤王之師的將士把戰樓推靠在城墻上,直接從戰樓頂端往臨安城的城頭上跳。
李彥仙仍用老辦法,派劉正彥率領刀槍手開門出城,用長槍大刀砍殺勤王之師的將士,燒毀戰樓。
楊沂中見這么打下去難以得手,便親自指揮兵馬繞道他們從未攻擊過的北邊城墻,又開辟了第三個戰場。
為了救出趙構,張浚、張俊、劉光世等將,這回真是拼了老命,將各自手下的一流戰將全都派了上去。
楊沂中、王德、趙密等將也不辜負勐將之名,他們身先士卒,甚至親自率領披掛著兩層鎧甲的將士,不顧死活地冒著箭石、火器爬城。
孫三呆來回在城上奔跑,左遮右護,督軍死戰。
勤王之師的將士身披兩層重甲,箭失難入,炮火難傷,非常難對付。
最危險的一次,張子蓋率領數百名金兵竟爬上了城頭。
李彥仙急中生智,命令守軍以刀槍劍戢從側面勐刺勤王之師甲士兩腋鎧甲所未能遮護處,重創了爬城的勤王之師的將士。
自張子蓋以下的宋軍將士,由于鎧甲太沉而行動不便,于是全部被守軍俘獲。
夜色降臨了,勤王之師停止了進攻。
劉光世駐馬凝視著城墻下遍地的勤王之師將士的尸體、臨安城被炮石打得殘破不全的城墻,似乎發現了守軍的防御弱點,于是興奮地叫嚷道:“吾得之矣!”
次日,勤王之師由劉光世指揮,集中兵力攻擊守軍的“萬人敵堡”。
此堡以一座敵樓為重心,扼守著臨安城的西北角,守將是從大乾王朝來的統制趙撙。
勤王之師向敵樓逼近時,趙撙沉穩地指揮守軍以神臂弓和轟天雷攻擊。
箭如飛蝗,轟天雷轟轟炸響。
勤王之師的將士不斷地倒下,尸體堆了一層又一層。
但勤王之師仍在劉光世的親自指揮下不停地死攻,踩著尸體沖鋒。
守軍的敵樓構筑得確實不太結實。
戰斗到中午時分,敵樓似乎不堪重負,竟開始傾斜了。
趙撙急忙命令士兵以絹帛結成長繩,硬將敵樓拽正。
劉光世見此,又指揮勤王之師的將士用火攻。
樓柱被火箭射中,開始著火。
趙撙機敏地用水酒將火澆滅。
為了壓制守軍的弓弩的射擊力,勤王之師也學乾軍慣用的戰術搭建起來了幾十座箭塔,設起神臂弓,射擊守軍。
其實,雙方本來同源,所以武器也大多都是宋軍的武器。
所以雙方對射,真說不出誰勝誰負。
最終,雙方也就算是打了個平手。
直到暮昏時分,李彥仙抓住勤王之師退出戰斗的時機,利用勤王之師后退時的混亂,派遣馬軍都統李師顏等將,分執紫旗和白旗,突然出城從兩側對疲憊不堪的勤王之師發起了襲擊。
入夜,勤王之師發動了反攻。
四面火起,戰鼓冬冬,嚇勤王之師心驚膽裂。
守軍攻入勤王之師的營寨,與喪魂失魂的勤王之師展開短兵搏殺,奪取了勤王之師的進攻陣地,繳獲了許多榜牌、哀槍、鞍馬、旗幟,將勤王之師迫退了數里之地。
十數天的激戰,勤王之師由于一味勐攻,傷亡很大,而且所攜帶的軍糧也所剩無幾。
這次的夜戰,更是將勤王之師的進攻部署打亂,前沿進攻陣地也丟失,無力再進攻臨安城了。
轉天一大早,李彥仙就通過千里鏡看到,勤王之師雖然退卻數里,但仍沒有撤退的跡象——勤王之師似乎有重整旗鼓再來攻打臨安城的跡象。
根據勤王之師這一時間的動向,李彥仙并沒有繼續固守,而是下達了將勤王之師徹底擊潰的作戰命令。
入夜,守軍的偵察兵首先潛入勤王之師的營寨,在寨后放火。
看到火光,守軍擂鼓吶喊,臨安城中軍民全線出擊。
頃刻之間,張浚、張俊、劉光世等人的大寨便被有心算無心的守軍攻破。
勤王之師的營地頓時一片混亂,勤王之師的將士紛紛潰逃,喪失了戰斗力。
守軍統制呼延通一軍就攻破了張俊手下大將田師中的營寨,斬首五百余級,生擒百余人,并繳獲了大量的軍用物資。
張浚見大勢已去,只得下令焚毀營寨,夤夜逃跑。
守軍隨后掩殺,馬不停蹄地追擊勤王之師。
——李彥仙此刻的目的只有一個:不能給勤王之師以喘息之機,必須窮追勐打,徹底擊潰、乃至消滅勤王之師!
勤王之師丟盔卸甲,逃出了上百里。
這時,孫三呆才找上李彥仙,對李彥仙說:“都統,我等不可再退了,如今城中空虛,萬一敵人使一偏師偷城,我等追悔莫及。”
李彥仙這次接到的任務是奪取臨安城并堅守到乾軍打穿川陜地區的時候,而不是進攻,更不是消滅宋軍的有生力量,因此孫三呆提醒得很對,他們確實不能因小失大。
所以,盡管李彥仙有點不甘心,但李彥仙還是鳴金收兵,放了勤王之師一馬。
張浚等人率領敗兵殘卒沒命一般逃了上百里之后,眼看著他們就危險了,臨安城中的守軍卻突然撤退了。
這讓張浚等人大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禁有些愕然——他們想不明白李彥仙為什么會撤軍?
這時,反應最快的楊沂中一拍大腿,說:“我等錯過了一個勝機!”
經過楊沂中一分析,張浚等人才反應過來,昨晚他們要是趁亂派一支偏師去奪去了臨安城,那勝利一方可能就是他們了。
不少人都因此懊惱不已!
就在這時,有人快馬疾奔而來,然后找到張浚,連忙稟報道:“宣相,富平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