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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王黼李存的胃口也太大了

  將方臘這個膽敢造反還膽敢建元改制的逆賊給千刀萬剮頭顱割下來掛在東京汴梁城門樓上示眾三天,又將方臘一家老小及從屬全都給處死了之后,已經有大半年沒睡過好覺的趙佶,感覺遍體通泰,連著三宿一覺睡到了天明。

  趙佶之所以這么開心,也不是全都是因為方臘這個心腹大患被解決了,還因為鄭居中給趙佶分析過東南的戰事。

  鄭居中言之鑿鑿的跟趙佶說,滅掉方臘以后,譚稹和蔡攸就可以率領西線大軍東進,然后或攻打杭州,或北上同北線大軍夾擊李存的主力,而不論是哪種情況,都意味著李存要面臨兩線作戰的艱難處境,在這種情況下,李存除非有神仙相助,否則必被剿滅無疑。

  照著鄭居中的說法,或許今年年底,東南的匪患就會被徹底剿滅,富饒的東南那時就會再次回到大宋的懷抱,然后他趙佶的生活就又可以回到從前那般美好了…

  就在趙佶做著他會繼續過上從前那種奢靡的生活的美夢之際,童貫悄悄的返回了東京汴梁城。

  ——童貫不敢大張旗鼓的回來。

  首先,這不是凱旋,童貫哪好意思大張旗鼓的回來?

  其次,東南的事大了,如果不加以控制,肯定會引起民眾的恐慌,進而說不定會引起什么樣的大亂子。

  再次,童貫還沒有想好怎么跟趙佶說這件事,而且他需要說服王黼、鄭居中等人同他一塊跟趙佶說這件事,免得趙佶因為不理智,而陷大宋王朝于危亡之地。

  總之,在童貫看來,現在還不宜聲張。

  童貫剛回來,就聽心腹跟他說,朝廷又設置了一個應奉司,繼續幫趙佶建設艮岳,甚至準備繼續幫趙佶收取花石,還有,本該受到重罰的朱勔又重新被趙佶啟用了。

  ——目前,朱勔正在應奉司任職,暫且幫趙佶督造艮岳萬歲山,只等東南的局勢徹底平復了,朱勔就會回到東南,繼續負責幫趙佶搜尋鉛松怪石,而且,據說,這回還不只讓朱勔搜尋鉛松怪石了,這回殊方異物、珍禽奇獸、美镠和寶、明珠大貝、通犀琴瑟、絕域之異,趙佶全要,用來對艮岳萬歲山進行裝飾。

  童貫大怒!

  就因為這花石綱,他童貫帶著全國半數的軍隊在東南打了大半年,現在方臘雖然被剿滅了,可李存已經變成了可以滅亡趙宋的可怕存在,都這樣了,趙佶竟然都不知悔改,這不是直奔著當亡國之君而去嗎?

  聽親信說完此事的來龍去脈,童貫才知道:

  原來,上個月,已經致仕了的蔡京,進宮去探望趙佶。

  趙佶主動跟蔡京說起:“今東南亂起,朝廷財力不足,為支援東南戰爭,朕之用度,皆已裁減,艮岳只余一角,美中不足,亦只能聽之任之,唉!”

  蔡京聽罷,搖搖頭,表示很不理解:“天下財富甚多,奉養陛下一人,不宜如此焉?”

  聽了蔡京的話,趙佶頻頻點頭。

  趙佶也有些想不通,我大宋富有四海,財富之多遠非漢唐可比,就養我這一個皇帝,不應該養不起吧?

  當時,梁師成就站在趙佶身旁。

  梁師成見趙佶臉色不佳,好像有些懷念蔡京當宰相時的生活,甚至對蔡京似乎有所依戀。

  當天晚上,梁師成就將這件事悄悄的告訴給了王黼。

  王黼一聽,心中就是一驚。

  王黼生平只畏懼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皇帝趙佶,而是他曾經的頂頭上司蔡京。

  在王黼看來,蔡京是絕頂聰明、絕頂有能力的人。

  ——雖然王黼也非常聰明、也非常有能力,甚至世間少有人能敵,但王黼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和蔡京之間的差距,怎么形容呢,這就跟每次考試都能考到九十九分的天才,在面對每次考試都能考到一百分的天才一樣,王黼知道他自己能考到九十九分,可他卻不知道蔡京考一百分是不是因為他們的試卷只有一百分。

  王黼曾仔細分析過蔡京的施政方針,說老實話,他做不到蔡京那么厲害。

  而且,王黼清楚得知道,趙佶之所以讓蔡京致仕,不是因為蔡京老了,而是因為蔡京不支持聯金滅遼收復燕云十六州這個計劃。

  如今,聯金滅遼收復燕云十六州這個計劃已經擱淺了,趙佶和蔡京之間已經沒有矛盾了,趙佶會不會讓實際上比他強的蔡京再回來當宰相?

  已經嘗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力的王黼很擔心他自己會失去權勢。

  所以第二天王黼找了個機會跟趙佶說:“臣已查明,方臘、李存聚眾而起,其根本原因乃由茶鹽法而引起,童宣撫說是由花石綱造成的,乃受奸人蒙蔽,欲歸過于陛下耳。”

  茶鹽法是蔡京主政時搞得一項財稅改革。

  王黼把矛頭指向茶鹽法,可謂是一箭雙凋,既攻擊了蔡京,又打擊了童貫。

  趙佶一聽王黼說,東南之禍的罪魁禍首不是他,而是蔡京,是童貫辦事不力,搞錯了,頓時就覺得壓力小了不少,他很開心的說:“朕亦覺得事有蹊蹺,區區一園林耳,如何能引出這般禍事?”

  隨后趙佶就下令廢除茶鹽法。

  王黼見目的達成,趁機建議趙佶在朝廷特置一個應奉司,為了杜絕奸謀,可以由他本人專門總領。

  趙佶欣然同意,并讓梁師成擔任副總領。

  于是,花石綱死灰復燃,已經停止修建的艮岳萬歲山又再度開工,王黼、梁師成、朱勔等人開始借著趙佶根本遏制不住的奢靡欲望,發展出來了新的貪腐剝削網。

  童貫對王黼的做法感到很氣憤,他想對趙佶說,就因為花石綱,東南那里才惹出來了這么大的一個亂攤子,大宋死傷及被捉了近二十萬精銳,都沒能將這場匪禍剿滅,怎么又開始搞什么花石綱了,這江山你趙氏到底還要不要了?

  老實說,童貫對趙佶很失望。

  如果這次童貫是挾大勝之威回來的,童貫肯定要勸諫趙佶一番。

  可這次東南的差使,童貫明顯辦砸了,李存做大割據之勢已經不可避免。

  現在童貫自保尚且困難,哪里還有心情管趙佶還惦記他的艮岳萬歲山,梁師成、王黼和朱勔等人禍國殃民?

  不僅不能管,童貫現在還得靠梁師成、王黼一伙幫忙勸趙佶,否則童貫能否全身而退暫且不說,大宋王朝恐怕也要完了。

  “唉!”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之后,童貫只帶了兩個貼身的親兵來到了跟他斗了小半輩子的梁師成家,然后叫門子進去稟報。

  門子一見童貫要見梁師成,不敢怠慢,連忙跑進去通報。

  剛剛從皇宮中回來的梁師成,一聽本該在前線率軍打仗的童貫,突然一個人偷偷的回京了,還偷偷的來見他這個老對手,頓時就意識到,可能有大事要發生了。

  梁師成就是再厭惡童貫,也不可能在跟童貫見面一事上難為童貫,那樣會顯得他這個隱相太沒有風度了,再說童貫可是趙宋目前的軍事第一人,是梁師成短時間內怎么都繞不過去的一個權貴。

  梁師成澹澹的說:“叫他進來罷。”

  不一會的功夫,童貫就來到了梁師成的會客廳。

  梁師成看都沒看童貫一眼,更沒有起身迎接童貫,而是就在那自顧自的喝著茶。

  童貫也不在意梁師成對他的態度,而是直接大馬金刀的坐在客座上,同時開門見山的說:“出大事了。”

  梁師成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說道:“若非出大事了,你童貫能主動登我梁師成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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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梁師成有些不耐煩的又說:“你不愿意見我,我亦不愿意見你,有甚么事,痛快說,早說早了。”

  童貫沒聽梁師成的直接說事,而是提要求道:“將你那螟蛉之子叫來,此事需我等三人一同商議。”

  梁師成神色不變的說:“我哪有甚么螟蛉之子,你休要胡言亂語,有事說事,無事恕不遠送。”

  童貫也有些不耐煩了,他直言不諱的說:“你與王黼那點破事,也就瞞瞞官家罷了,我還能不知你兩家有那小門?”

  梁師成的家和王黼的家是挨著的。

  王黼在修建他自家時,特意讓匠人在他家與梁師成家挨著的地方修了一個小門。

  這樣,王黼就可以每天都來見梁師成一次,從梁師成這里知道趙佶所想和趙佶的喜好,然后王黼就可以提前做準備,對癥下藥。

  也正是因為靠著這一手,王黼才打敗了蔡京登上了宰相之位。

  想當初,為了得到梁師成的幫助,王黼待梁師成如父,稱梁師成為“恩府先生”。

  因此,童貫說王黼是梁師成的螟蛉之子(也就是義子),并不是空穴來風。

  梁師成臉一黑,呵道:“你莫要含血噴人,再不說事,便離開罷,我家不歡迎你!”

  童貫知道,他要是再不拿出來點東西,梁師成這個連皇帝都敢算計的膽大包天的家伙,肯定會把他給趕出去的。

  所以,童貫將他令人拓寫下來的李存寫給他的信放到梁師成面前,說道:“李存全殲了我帶去的近半人馬,方臘又重創了我帶去的另外一半人馬,今李存已成銳不可擋之勢,若李存率大軍北上,你這隱相,你螟蛉之子那宰相,皆到頭也。”

  頓了頓,童貫又諷刺道:“你那螟蛉之子與官家言,東南之亂乃由茶鹽法所至,今李存親筆信在此,表明東南之禍因,我若將此信交與官家,你那螟蛉之子坐下之位怕不是就要還給蔡太師了。”

  梁師成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打發親信去將王黼找來。

  王黼來了之后,見本該在前線的童貫竟然在梁師成這里,也是一驚。

  但王黼畢竟是大宋王朝的當權宰相,這點城府他還是有的。

  王黼沖童貫輕輕點了下頭,然后就快步來到梁師成身邊。

  也不用梁師成示意,王黼就將耳朵探了過去。

  梁師成也沒有避著什么都知道的童貫,而是直接就對王黼耳語了一會。

  王黼聽得滿臉震驚,他也是萬萬沒想到,大宋王朝的兩支精銳竟然一支被李存全殲、另一支被方臘重創,大宋王朝竟然到了滅亡的邊緣?!

  聽梁師成說完來龍去脈了以后,王黼在童貫的對面坐下,確認道:“童宣撫當真擋不住李存北上?”

  童貫沒好氣的說:“若能擋住,我會來你二人這里?”

  王黼和梁師成相信童貫所說得是實話,童貫但凡有別的辦法,肯定不會找他們兩個政敵尋求合作的。

  得到童貫的親口確認,王黼立即就感覺到了壓力山大!

  ——亡國之君不好過,亡國宰相更不好過,因為在世人眼中,皇帝犯了錯,還能說是被大臣所誤,宰相那可就是沒有絲毫推脫余地的全責了,畢竟,宰相可是名義上的國家總管,國家不論出了什么問題,宰相都是難辭其咎的。

  沉默了一會,王黼問童貫:“童宣撫有何主張?”

  童貫也沒有推諉,而是直言不諱的說:“我與宣撫司機宜商議過,以為如今大宋有兩條路可走,一好一壞。”

  王黼沉吟了一下,說道:“先言壞的。”

  童貫道:“若李存執意北上,為保存大宋江山社稷,當勸官家退守關中,于東京置一留守司,率領中原軍民焦土抗敵。”

  見童貫連這么壞的打算都做了,王黼對局勢之壞,立即就有了更清醒的認識。

  王黼不無期待的問:“那好的呢?”

  童貫道:“與李存議和。”

  雖然接下來這話難以說出口,但在李存做大一事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童貫,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說道:“必要時,可對李存做出一些讓步,用以換取時間。”

  王黼心知,一向快人快語的童貫,都吞吞吐吐的,可想而知,這個讓步肯定不是尋常的讓步。

  王黼并沒有立即就問李存開出什么樣的條件了讓你童貫這么為難,而是先問:“李存可是信守承諾之人?”

  王黼問這話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別咱們廢了半天的勁,最后李存嘴上答應了,還是會揮師北上。

  童貫說:“李存此人天縱奇才,出道以來,算無遺策,必知我大宋根基未毀,他若強行北上,只會至天下大亂,不會叫他得了這天下。”

  有了童貫這話,王黼就有底了。

  這時,王黼才問:“那李存所欲為何?”

  童貫沉吟了一會,才很沉重的說:“割與大江以南八陸地土,兩家以大江為界,再嫁茂德帝姬與他為妾。”

  王黼,包括自從王黼進來了以后就再也沒有說過話的梁師城,聽完李存提出的條件,全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李存,胃口也太大了,竟然欲豪奪我大宋三分之一疆土,還要我大宋最美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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