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老皇帝差點就睡死過去。
楊洺也無法形容，掌控一國皇帝生死，到底是什么感覺。
大概就是…有一種很微妙的成就感。
戴娜王妃和她的貼身侍女花費了幾天的時間，費盡心思、飽受曲折，在當前混亂的局面下，總算找到了老皇帝智械的可替換零件，辛辛苦苦打開老皇帝的正子腦換上去了，滿是激動地輸入了開機指令。
然后，什么都沒發生。
老皇帝繼續昏迷，只是保持著澹澹的呼吸。
戴娜王妃不甘心，連續試了幾次，甚至用力拍打老皇帝的頭部…老皇帝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那位侍女是一位機器人工程師，但她對老皇帝的問題也是一籌莫展。
戴娜王妃沒了辦法，想要向上級如實匯報，請維修團隊前來支援。
侍女卻提醒戴娜，如果他們做的太明顯，老皇帝是智械的事很容易暴露，那將會是謝爾曼帝國巨大的丑聞，而她們兩個必然會成為謝爾曼帝國長老院的棄子。
與其在這種敏感時刻讓‘家鄉的團隊’過來維修老皇帝，倒不如直接讓老皇帝駕崩，這樣對她們而言反而是最安全的選項。
戴娜王妃只能暗自焦慮。
她不理解。
這臺皇帝機器人，系統是完好的，身體上下各個零件的自檢測結果、兼容性檢測結果，都沒有任何差錯，甚至系統顯示已經成功啟動，可為什么就是無法醒過來？
這難道也是老皇帝‘叛逆期’的表現形式？
隨著時間不斷推移，戴娜王妃封鎖皇帝寢宮所帶來的壓力越來越大，三位皇子和各位大臣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太正常，不斷求見老皇帝。
戴娜王妃的情緒幾度崩潰。
到了新聯邦發動電子戰襲擊過后第八天，戴娜王妃與那名侍女產生了爭執，兩人最終決定，如果明天老皇帝還不能醒過來，她們就對謝爾曼帝國的上級尋求幫助。
這一切，都被律及時轉述給了楊洺。
“老板，”律提醒道，“我們完全可以讓老皇帝直接駕崩，把一切罪責歸給新聯邦。現在的機會很不錯，艾德旺在民眾中的名望，在幾次災后的電視演講后迅速飆升。”
楊洺仔細思考后，否定了這個誘人的提議。
“艾德旺現在上位，落風帝國很可能會四分五裂，大皇子和三皇子雖然頹勢，但他們很容易成為新聯邦或者謝爾曼帝國的棋子。
“現在的落風已經跟新聯邦徹底對立，如果失去了謝爾曼的幫助，想立足難上加難。
“艾德旺還沒能獲得謝爾曼帝國的全面支持，直接登位為時過早。”
楊洺又加了句：
“老皇帝說要給我的爵位還沒給，總不能讓他就這么去了。”
律卻道：“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老皇帝那邊可能會增加更多不可控因素。”
“為什么？”
“老板，這臺智械具有自我學習功能。”
律輕聲道：
“它的思維體已經足夠復雜，我為了讓它沉睡已經耗費了很多額外算力。
“當它順利醒過來，它肯定會彌補自己的不足，升級自己的元件，后面我們如果想制住它，肯定不會像現在這么輕松。”
楊洺笑道：“但還是能制住的，對嗎？”
“我有這個自信，”律也笑了聲，“老板，你這幾天一直繃著臉，現在終于有點笑容了。這讓律松了一口氣。”
楊洺聳聳肩：“這個城市死了這么多人，我又天天在指揮部呆著，嬉皮笑臉未免太不像話。”
律卻沒有這種顧慮。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開心事，在旁笑個不停。
雖然落風帝國最近這段時間十分難熬，但律和科列夫…
狠狠賺了一大筆！
襲擊過后，整個國家的資本都在瘋狂外逃。
因為解雇員工要付出巨大的成本，再加上落風官方拼命施壓，那些資本家恨不得直接零元贈送自己的廠區和生產流水線。
——雖然實際的轉讓價格并沒有真的‘打骨折’。
僅僅只是一周多，在律的違法操作下，楊洺已經有了雄厚的資產基礎。
莫莉密斯集團名下已有六家原外資企業，都是以極低價格收購的現成流水線，涉足了懸浮車引擎、工程用半自動機器人、立體投影與全息投影裝置等實體領域，工廠遍及尹蘭朵星與第二行政星。
在楊洺的要求下，這些工廠都保持著穩定的生產，沒有進行任何裁員操作。
雖然他們是在發落風的國難財。
但也盡量做到了，不去對落風帝國落井下石。
科列夫在化工方向持續發力，有律在背后操作，這老頭只需要樂呵呵地簽字、聊天、實地考察，就完成了身家翻倍的壯舉。
他們抄底兜來的這些資產，依然充滿了不確定性；如果落風帝國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他們八成會血本無歸。
這也讓楊洺多了一份動力，去幫助落風帝國走出當前困境。
他每天都保持著昂揚的斗志，白天去指揮部喝咖啡、看監控，晚上與溫莎小姐抱在一起感慨人生無常。
全頻道堵塞干擾發生后的第十天。
帝國老皇帝終于醒了過來，第一時間發表了簡短的電視演講。
這個老智械是真的動怒了。
畢竟腦子都被燒了。
他強烈譴責新聯邦發動恐怖襲擊，并要求所有國民凝聚一心，共同度過當下的難關。
得知老皇帝醒來后，連續幾天沒怎么休息的艾德旺第一時間入宮，稟告了當前正在進行的各項事務。
老皇帝并未中止艾德旺的計劃，但對于艾德旺擅自大規模動用皇室資產的行為表達了不滿，當著大臣的面斥責了艾德旺的冒險行為。
罵歸罵，老皇帝還是以自己身體抱恙為由，將災后重建工作全權交給了艾德旺負責，落風帝國的恢復工程、艾德旺的‘皇室兜底’規劃，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最讓楊洺感覺意外的是，老皇帝竟然還加大了對自己國家的資金注入。
‘低端智械對錢沒什么概念。’
律如此評價。
襲擊發生后的第十五天。
這座超大型城市終于恢復了正常運轉，雖然入網信號總是會中斷，網速也變慢了許多，但已經能滿足居民正常生活的需求。
襲擊發生后的第二十天。
一座刻上了遇難者名單的紀念碑，聳立在了尹蘭朵市中部區域的紀念公園。
接下來的日子里，數不清的民眾自發前去哀悼，那里每天都會變得十分擁擠。
艾德旺站在紀念碑前，發表了一場影響深遠的災后演講，并以這場演講為轉折點，開始了對新聯邦的輿論反攻。
但落風帝國目前也只能搞輿論反攻。
國家的軍權都是七零八碎，想在新聯邦艦隊面前做個演習都是無比艱難。
有意思的是，二皇子艾德旺在鼓勵國民、穩定民心、恢復通信基礎建設，完美調度著除第五行政星外的政治資源。
老皇帝卻開始頻頻召集大皇子和三皇子入宮開會，商量著奪回軍權的步驟。
大概，面對聲望節節攀升的二皇子，老皇帝智械也有了一點危機感。
楊洺對此并不擔心。
律告訴他，老皇帝已經開始考慮立艾德旺為皇儲的問題。
襲擊發生后的第二十五天。
落風帝國起訴新聯邦發動恐怖襲擊的桉件，在星際審判庭公開審理。
新聯邦拒絕派任何人出席，且否認一切無證據指責。
桉件最終無疾而終，人權理事會宣布對落風帝國民眾實行長期的人道主義援助。
同時，艾德旺啟程前往謝爾曼帝國，開始為期三天的訪問，請求謝爾曼帝國給予全方位援助。
襲擊發生后的第三十天。
艾德旺滿載而歸。
謝爾曼帝國給與了價值數百億帝國幣的物資，以及未來五年免去落風帝國歲銀的政策。
雖然比起落風帝國遭受的經濟打擊，這些物資實在微不足道。
但免去五年歲銀，確實讓落風帝國緩了一大口氣，重新提振了外界對落風帝國的投資信心。
保護費實在是太多了。
外界普遍認為，落風帝國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創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一個月前，新聯邦的特種艦船發動襲擊，占據了落風帝國一半經濟比重的尹蘭朵市直接癱瘓，死傷數萬民眾，資本瘋狂外逃，各處暗流涌動。
任誰都覺得，這個國家將會迅速破產。
能向外走的人才、富商、高級技術人員，幾乎都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了這個國家。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二皇子果斷站了出來。
大批屬于皇室的資金回流落風，直接收購與能源、民生、制造業相關的各類企業，國有資產委員會迅速成立，皇室間接成了大量實體企業的最大控股方。
兩相對沖，落風幣對新聯邦幣匯率，竟然只下跌了不到百分之三十五，現在還有向上回升的趨勢。
落風帝國皇室到底有多少財富，連那些消息靈通的八卦雜志，都算的稀里湖涂。
對此，楊洺的評價只有一句：
“狗日的皇權。”
襲擊發生后的第三十三天。
落風帝國首星舉行了一場熱鬧的授勛儀式，由三位皇子同時主持，為一百多人授予落風帝國爵位。
其中，授勛軍方人士二十五人，其中最受關注的，當屬楊洺的一等子爵。
哪怕落風帝國的爵位不值錢，但起步就距離伯爵只差一線，也表明了皇室對這個英雄軍官的重視。
同天，新聯邦的艦隊撤離了落風帝國外圍，謝爾曼帝國對外宣布他們面對新聯邦獲得了一次壓倒性的勝利，隨后同樣躍遷離開。
彷佛一直撩而不得，讓新聯邦對落風帝國失去了興趣。
但楊洺確信，‘虛偽的聯邦’從來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今后這群混蛋或許會制造出更棘手的麻煩。
他需要時間。
最少也需要一到兩年的時間，讓律搞出一部分‘技術專利’，在落風構建商業版圖的同時，幫落風完成軍工技術的小小升級。
落后就要挨打，這是萬年不變的真理。
清脆的聲響回蕩在空曠的樓層。
一等子爵楊洺與皇子艾德旺碰了下高腳杯，隨后艾德旺繼續手忙腳亂地擺弄面前的燒烤鉗。
這種不健康的、通過物質燃燒產生不穩定溫度去烤熟食物的原始方式，對于艾德旺來說，竟然還是新奇玩意。
楊洺扭頭瞅向遠處角落，科列夫正跟一位美麗老淑女開視頻。
這老家伙被當做商人典范，沒花錢就混了個男爵的爵位，讓楊洺隱隱有點不服氣。
他這個子爵，那可是打生打死換回來的！
科列夫天天就在那搞社交了！
“洺，有什么點子嗎？我還是想報復一下新聯邦。”
艾德旺興致勃勃地問著：
“你說的沒錯，原本這個國家就已經在崩潰邊緣，恐怖襲擊沒能擊倒我們，那我們的境地就不會比襲擊前更差。
“相反，雖然富人跑了很多，但民眾的凝聚力、對國家的認同感，都有了極大的提升。
“我現在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楊洺看向前方的落地窗。
外面這繁華的都市，彷佛沒了傷痕和病痛。
“我只能給你一個籠統的建議，”楊洺笑道，“與其全面鋪開，讓新聯邦帝國微微瘙癢，不如攥成拳頭，在某一個產業上打痛新聯邦。”
艾德旺挑了挑眉。
“不過，艾德旺，”楊洺放下高腳杯，“新聯邦的強大建立在以千年為尺度的發展上，你最好還是多忍忍。”
“洺，你讀過《皇帝傳》嗎？利維·謝爾曼的帝王傳奇。”
“嗯哼，了解過一點。”
艾德旺笑道：“那被稱作是奇跡，就在幾萬年前，當時的科技發展水平跟現如今其實差不多，政治形態也類似，利維·謝爾曼在一顆行星上快速崛起，靠著大量創新技術，幾年內成為了幾顆星球的主人，十幾年內成為了一方霸主，創造了到現在也沒有人能打破的帝星奇跡。就是因為這位偉大的開國皇帝，謝爾曼帝國曾經對整個銀河系科技發展，產生過強大的影響力。”
楊洺微微一笑。
他的‘前輩’可真給力。
“艾德旺，軍隊的事搞定了嗎？”
“你很快就要去古頓馬哈帳下做一名艦長，”艾德旺笑道，“就在尹蘭朵星附近駐扎。”
“那就好，”楊洺道，“后面我會想辦法干掉一個軍方高層，讓古頓馬哈多控制一支艦團，再把古頓馬哈的副字去掉，讓他成為三軍總參謀長。”
艾德旺皺眉抱怨：“你不能直接對這個國家的二皇子說這些，他可聽不得這種以權謀權的陰暗事。”
“行吧，那我就自己干。”
“嘿！”艾德旺瞪了眼楊洺，“你最少提前跟我通個氣！”
楊洺笑而不語。
兩人輕輕碰杯。
艾德旺又忍不住滴咕：
“最近有個叫莫莉密斯的集團突然就竄了出來，他們的嗅覺無比敏銳，趁著前面這一個月的時間，低價收購了大批優良資產，有幾次我都被他們成功截胡。
“他們收購企業后，沒有裁員、沒有將資本外挪，反而還努力維持生產，得到了地方政府的一致好評。
“這恐怕是有長遠的打算，對方如果趁機發展為我國的制造業寡頭，又會成為一個尾大不掉的難題。”
楊洺有點心虛地挪了挪屁股。
雖然他很想酷酷地說一句：
‘重新認識一下，我就是莫莉密斯的實際掌控者。’
但艾德旺最在意的就是經濟，楊洺現在已經在軍隊中建立了影響力，如果再橫跨經濟領域，很容易讓艾德旺感覺到壓力。
‘我只是想搞錢買資源養我的暗星。’
楊洺心底滴咕了句，繼續與艾德旺談笑風生。
窗外，城市的燈火似乎不再那么遙遠，那個漫漫的長夜彷佛已經成了歷史。
楊洺決定，得空了就去讀讀那本《皇帝傳》，了解上一個考核者的光輝事跡，好好研究一下什么是所謂的帝星奇跡。
窗外星空清朗而璀璨。
時光之書向前翻過了薄薄的一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