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再是討厭,這也是親哥哥。
酒菜都是現成的,九阿哥就沒有攔著他喝酒。
三阿哥將第二壺酒倒完,又去夠第三壺。
他這筷子,也不正經夾菜,專門沖著紅彤彤的辣椒去。
香辣板筋,不夾板筋,夾干辣椒。
香辣瑤柱,不夾瑤柱,夾干辣椒。
香辣豬蹄,不夾豬蹄,夾干辣椒。
九阿哥看著,都覺得嘴巴里難受。
這一位是沒見識過辣椒的威力,到時候難受的除了嘴巴跟胃,可還有不可言說之處。
三阿哥眼淚終于下來,見九阿哥跟十阿哥看自己,扯了嘴角。
“這辣椒夠味兒…”
“呵呵…”
九阿哥很是無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您這是被辣哭了,不是心里難受!”
三阿哥夾著辣椒,想要回一句,又不想說了。
繼續嚼辣椒。
還別說,舌頭都跟著生疼。
一頓飯,從午初吃到未初。
一桌子的菜,九阿哥沒吃幾口,十阿哥也沒怎么伸筷子,全讓三阿哥就酒,吃得七七八八。
等到放下筷子,三阿哥打了個飽嗝,將腰帶松了兩個扣眼。
九阿哥看著空了的三個酒壺,道:“您這還能起身么?”
三阿哥擺擺手,道:“別小瞧人,爺沒醉…”
說著,他站了起來,穩穩當當的,看著確實不錯。
之前他是從宮里出來,身邊連個人也沒帶著。
九阿哥就示意何玉柱跟王長壽旁邊跟著,準備隨時扶人。
三阿哥身子板正,也不歪歪扭扭。
九阿哥見了,松了一口氣。
雖說不是主動做東,可到底是自己請客,還是希望三阿哥能消消停停的。
等到下樓梯時,三阿哥就露出不對。
腿不會彎了,大頭往下栽。
幸好何玉柱走前頭,王長壽跟在后頭,兩人的看著真切,一個上前擋住,一個后頭抱住,才沒有讓三阿哥從樓梯上滾下來。
九阿哥嚇出一身冷汗。
這要是栽下去,說不得就是斷胳膊、斷腿。
到時候三阿哥自己遭罪不說,自己這個做東的也有了不是。
“爺沒醉…”
三阿哥被束縛住,不自在,伸手就推何玉柱。
大堂還有侍衛們在。
今兒九阿哥這里當班的是春林,帶了幾個人,跟郡王府的侍衛坐了一桌。
見主子們要下樓,大家就過來了,在后頭扶住了何玉柱。
九阿哥指了春林道:“快扶了三爺出去…”
春林聽了,抓住三阿哥的胳膊,示意另一個侍衛扶了另一頭,兩人連扶帶抬的,將三阿哥帶下了樓梯。
大堂滿客,都齊刷刷地望過來看熱鬧。
三阿哥嘴里沒閑著,道:“三年了,爺三年沒正經喝酒…爺沒醉,爺酒量是二斤…”
每個酒壺是半斤的份量,他才喝得這樣踏實。
數量加起來,確實沒有到他的酒量,可是這摻和起來,酒水的后勁加倍,就不是他能預測的。
九阿哥嫌棄道:“誰攔著您喝了,什么金貴東西不成,回頭送您兩壇子!”
他并不知道這還有前情,只當三阿哥吝嗇,舍不得喝酒。
三阿哥已經被扶出酒樓,扭過頭,道:“說好了,兩壇子,不帶哄人的。”
九阿哥催著道:“您快上車吧,回家醒酒去。”
“不回家,衙門里還忙著呢…”
小風一吹,三阿哥已經迷糊了,卻依舊嘴硬。
這一張嘴,酒氣就撲鼻而來。
這個臭…
九阿哥被熏得忙退后幾步,跟春林道:“送三爺回郡王府…”
春林應著,跟著其他侍衛一起,將三阿哥抬到馬車上。
總共就一輛車,三阿哥占了,九阿哥就不想上去了。
他想要騎馬回家,被十阿哥攔住。
剛吃完飯,頂著風走,肚子不疼,腦袋也疼。
十阿哥讓掌柜的找了馬車,跟九阿哥上了馬車。
“這一頓飯,就看三哥耍寶了!”
九阿哥道。
明明是不請自來的陪客,倒成了主客。
十阿哥道:“這么多哥哥里,就他們家夭折的孩子多,小阿哥就折了三個,也不怪他難受,跟他一比,我這也不算什么了…”
九阿哥嘆了口氣。
侄兒侄女太多,有的壓根沒有印象。
就是十阿哥這里,他心疼的也不是小阿哥,而是十阿哥。
十福晉不懂事,十阿哥事無巨細的教了好幾年,還是沒有什么長進。
只是這些話老掛在嘴上沒意思。
倒像是挑撥弟弟兩口子關系似的。
外頭看著老十出身最貴,福晉在皇子福晉中也是身份最高的,可是這門親事就是面上光罷了。
十福晉出身阿霸亥,娘家是距離京城千里之遙的番地,十阿哥這妻族,就跟沒有一樣。
他跟母族也不親。
跟其他皇子相比,十阿哥這里也顯得太孤了。
幸好還有自己…
九阿哥就道:“過幾日,就是小年,要開始準備年菜,我記得你最愛吃紅豆年糕,到時候我讓膳房多做些,要一半紅豆的,黃米面跟糯米面,一樣做一半…”
十阿哥道:“小時候大家都愛吃黏餑餑,就九哥不愛吃。”
九阿哥捂了嘴,道:“一吃黏餑餑,我就覺得嘴巴里冒風,都是腥氣。”
十阿哥也想起還有一件烏龍事。
九阿哥換牙的時候吃年糕,牙被黏掉了,出了一嘴巴的血。
當年小的時候,盼著早日長大,封爵開府;如今大了,才發現小時候的日子,并不都是委屈跟難堪。
眼見著十阿哥終于笑了,九阿哥暗暗松了一口氣。
老十不愛在外交際,對家里人卻看重,這回折了一個兒子,閃得不輕。
等到了家門口,九阿哥腳步就有些沉。
這自然不是因為醉了。
總共就幾盅米酒,怎么也醉不了。
他是想到了一家一個阿哥入學之事。
自家這邊,阿克丹落地就跟哥哥在一塊兒;五哥那邊,嫡庶不分,也是隱患。
這想想,還真是叫人頭疼。
怪不得人都憐弱,他都心疼阿克丹了。
同樣是開蒙,豐生能去宮里,阿克丹卻只能在府上。
他既存了心事,舒舒自然看出來。
以為他還在擔心十阿哥,舒舒就勸道:“事已至此,爺再難受也沒用,過去就過了,爺要是放不下,十弟瞧了還要反過來擔心你。”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道:“爺曉得了,不提了。”
豐生那一茬阿哥,要是入宮讀書,最快也要后年,跟十八阿哥一道;慢的話,就是六歲,比十八阿哥遲一年。
說不定到時候事情還有轉機,沒有必要現在告訴舒舒讓她擔心。
九阿哥想起了跟十阿哥說的話。
“過幾天預備年菜,叫人多做些年糕,爺許諾老十的,要加一半紅豆的…”
舒舒點頭,決定到時候再叫膳房多做些牛肉干,給十福晉做零嘴兒。
郡王府發生這樣的事,舒舒這個嫂子本應該親自過去一趟的,好好勸慰十福晉一番。
可是她如今這樣,行動不便,非要過去就是給人添亂了。
舒舒想著九阿哥素來挑剔十福晉,這次也有遷怒之意,就將白果聽到的閑話緩緩講了。
“十弟出身好,手上還握孝昭皇后跟貴妃母兩人的私房,十弟妹嫁妝豐厚不說,如今的洋貨鋪子也是日進斗金,這日子過的太好了,說不得就招了小人嫉妒,如今得紅眼病的人多,損人不利己的人也不少…”
九阿哥聽著這沒譜的話,覺得荒唐。
“一個郭絡羅的姓氏,就成了爺表妹?怎么不說是八福晉的妹子?是不是這個郭絡羅格格不安分,故意扯大旗?”
這個郭絡羅格格自然與九阿哥外家沒有關系。
反倒是八福晉那邊,八福晉的祖上與宜妃祖上確實是同族,只是八福晉家是族長一脈,宜妃家只是尋常族人。
八福晉的高祖被太祖皇帝妻之以妹,成了國戚,以后曾祖父尚公主、祖父娶縣主、父娶郡主,與皇家、宗室是世姻。
宜妃祖上,曾祖父為太宗親衛,祖父開始擔任盛京佐領,掌盛京關防印,一直到三官保被調離盛京,是皇家信重的家臣。
舒舒道:“跟爺說這些,是想著爺回頭提醒提醒十弟,籬笆莊子要緊些,弟妹心思質樸,真要有人使壞,還得十弟來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