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晉跟五福晉都沒有接話。
女子心軟。
索額圖藏匿私產固然可恨,可是對一個夭折的小女兒挖墳掘墓,聽著也叫人不舒坦。
舒舒則是想著了《大清律》。
真要是按律的話,索額圖又有什么錯?
要是他在抄家的時候藏匿私財還罷,還能說是違旨。
可他是前幾年藏匿的私產,這又犯了哪一條律?
三福晉見她們幾個都鋸嘴葫蘆似的,輕哼了一聲,道:“就你們好,一個個的藏奸,沒幾句實在話…”
四福晉岔開話道:“大過節的,提這個做什么…”
說到這里,她想起了一件事,道:“三嫂,中秋節那天,您什么時候接弘晴?”
圣駕雖不在宮里,可皇孫們依舊在上書房讀書,輕易不得出宮。
不過中秋到底不一樣,按照往年的例,可以當日下課后接回家團聚一晚,次日再送回去。
三福晉想了想,道:“總要申正了…”
四福晉就道:“那我們府也那個時候去接人。”
長子到底不一樣。
三福晉喜形于色,四福晉也帶了笑。
只有五福晉,笑容有些淺。
五貝勒府的弘昇,也要接回來。
早年并不覺得有什么,隨著兒子漸大,五福晉想到日后,也有些擔心。
她竟不知劉格格的離開,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五阿哥心腸軟,憐惜長子長女生母不在跟前,比之前更關愛些。
長女這里還罷,父女感情再深,也影響不到五福晉什么。
庶長子這里…
五福晉開解自己。
往好了想。
劉格格犯錯離開,絕了側福晉之路,弘昇一輩子就是個尋常的庶子,而不是可以比嫡的側室子。
舒舒旁觀者清,曉得這個話題,五福晉未必愛聽,就跟幾位道:“十弟妹讓我代她給嫂子們賠情,她曉得嫂子們過來,本也要過來的,結果小阿哥長牙哭鬧粘人,一時抽不得身。”
三福晉擺手道:“我們常見的,前幾日七貝勒府上‘洗三’,大家伙兒還聚過。”
四福晉也道:“孩子小,最是粘人的時候,大家都曉得。”
五福晉也道:“是啊,都是經過的。”
三福晉看著舒舒道:“你們沒想著上折子,求御前給侄子們圈名字?”
舒舒道:“我們爺說不著急,等到孩子上學之前再說。”
三福晉看了四福晉跟五福晉一眼,道:“你們也都沉得住氣,早先過了周歲上折子御前也給圈的。”
四福晉笑道:“我們爺倒是提過一回,說等到種痘了再說。”
五福晉捏著手帕,聽到“種痘”,則難免有些憂心。
再是風險小,也是有風險。
她看了舒舒的肚子一眼。
九貝勒府這邊今年應該也不會種痘了吧?
舒舒察覺到五福晉的視線,也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并無什么異樣。
難道,五福晉想要二胎了?
五福晉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舒舒也沒有多問,吩咐白果去帶幾個孩子給伯母們請安。
少一時,白果帶了保母,抱著三個孩子進來。
“阿牟…”
尼固珠認出四福晉來,嗓門洪亮。
舒舒不在家的時候,四福晉來過幾次,這是記住了。
尼固珠自來熟,四福晉只生了阿哥,沒有生女兒,對尼固珠這個小侄女也就格外喜歡了。
四福晉聽了,笑逐顏開,伸手招呼尼固珠,摟在懷里,道:“是阿牟…”
豐生跟阿克丹雖說五月里去過五貝勒府,可是就住了一天,對五福晉印象并不深,也沒有格外親昵。
三福晉看著,不知道該酸四福晉與這邊熟,還是該嗤笑五福晉與這邊不熟。
她如今春風得意的,產后的水腫也早都消了,穿著銀紅色旗裝,頭上帶了紅寶石石榴花的團花,耳墜子也是紅寶石的,看著俏皮可愛。
尼固珠是個愛看臉的,靠在四福晉懷里,看著三福晉移不開眼。
舒舒見狀,道:“這是三伯母,不記得了?”
尼固珠眨了眨眼,道:“就是姨母的那個三伯母么?”
舒舒道:“是啊,是三伯母,也是姨母…”
只是如今的規矩,多從父系論親戚。
還有就是三阿哥與九阿哥是親兄弟,舒舒跟三福晉卻是隔了房的從堂姊妹,比那個遠了一層。
“三伯母好看…”
尼固珠不眨眼道。
“哈哈哈哈…咱們大格格可真實誠,就說實在話…”
三福晉美滋滋的,笑得嬌花亂顫。
四福晉跟尼固珠熟些,曉得她的喜好。
這小丫頭看臉,不過更多的是看顏色。
愛紅。
要是她跟五福晉今天也穿紅,那小丫頭也會夸。
四福晉想到了八福晉,想到了“抓周”時尼固珠還給了八福晉東西。
若是八福晉眼下好好的,出來走動,那肯定也入尼固珠的眼…
因馬上要過節的緣故,各家都忙著,妯娌幾個看完舒舒沒有留飯,就各自家去。
她們是大包小包來的,帶著孕婦可用各種補品。
舒舒這里也給預備了回禮,除了各色月餅之外,就是在熱河釀的兩樣野果子酒。
等客人離開,屋子里也安靜下來。
舒舒這里,則是看起了白果整理的中秋節禮冊子。
再有幾日就是中秋,因此今年中秋的人情走禮也到了尾聲。
白果看著減了大半的冊子,道:“跟去年中秋比起來,少了八成,內務府這里,就只剩下高家、曹家跟董家這三家還有中秋節禮過來…”
人走茶涼。
就算是皇子阿哥,也不例外。
舒舒道:“正常,那本就是官場上的規矩,九爺離了內務府,自然也就與他們不相干。”
若是繼續給九阿哥這邊送禮,那算怎么回事兒?
新總管那邊也要送,那就是雙份。
沒有必要不說,還容易招惹是非。
九阿哥都是尋常皇子了,他們還送禮,那其他皇子府送不送?
至于白果說的這幾家,都是例外。
高家不用說了,除了上下級關系,還有提挈的恩典在。
曹家這里,有曹順。
倒是董家,讓人有些意外。
也不知這董殿邦是膽子大,還是膽子小。
端午節的時候也有他一份。
真要說起來,九阿哥掌管內務府這幾年,與董家沒有恩情不說,說是有仇也差不多。
董殿邦這一房沒有收到責罰,他的本家卻是七零八落的。
提及內務府,舒舒想起一個人來,道:“張保住家呢?”
白果翻出一頁來,道:“送了,比往年的還要厚三成…”
張保住雖在內務府當差,可不是包衣,跟九貝勒府這里,還有拐彎的姻親。
九阿哥卸任后,他卻依舊給九阿哥預備了節禮,倒是個念好的。
舒舒想了想,道:“記上一筆,年禮的時候添上五成。”
這不是單純的上下屬,還有五阿哥的體面在里面,不能單純的當成僚屬待。
張保住既給九阿哥體面,那自家這邊當然也給張保住體面。
白果應了,記下了一筆。
主仆兩個又說起來小丫頭入府之事。
白果當時分到二所的時候十四歲,今年也十九,明年也要放出去,到時候冬月跟臘月就能頂上來當大丫頭。
后頭的小丫頭要預備下,尼固珠身邊的大丫頭、小丫頭也要開始留心。
打小一起長大的主仆,到底不一樣,但是也要心正。
舒舒再是不喜歡幼仆,可要“入鄉隨俗”。
她想了想,道:“叫人在前頭收拾個院子,年底留頭的小丫頭跟不留頭的都挑出十來個,送到那邊先學半年規矩…”
等到規矩學完了,她這邊也出了月子,再看著補充人手。
白果猶豫了一下,道:“福晉,小阿哥身邊的哈哈珠子,是不是也該預備起來?”
不單單是男仆,還有小太監。
舒舒道:“小太監先罷了,又不在宮里,小小子的話,也是跟小丫頭似的,留頭不留頭的各擇一批出來,到時候不入府當差,也要有其他差事…”
這些人既是九阿哥名下佐領人口,那他們的生計,就也是九阿哥的責任。
尤其是包衣人口,不能補旗缺,主要前程都是府里的缺。
主仆兩個說完節禮跟人口,也說了中秋后的小宴,就是請張四姑娘的。
秋闈八月十七結束,舒舒就跟白果道:“八月二十左右吧,提前吩咐膳房一聲,將食材預備起來…”
白果應了,下去找小棠說話。
舒舒就帶了冬月,往寧安堂去了。
到了寧安堂門口,就聽到里頭“咯咯咯咯”的笑聲。
尼固珠得意洋洋道:“大哥追不上我…”
原來豐生跟阿克丹也在這里。
阿克丹愛靜,就算是到了院子里,也是老實站在旁邊。
尼固珠卻恨不得倒騰著小短腿,滿世界亂竄,眼下她舉著小風車,正迎風跑。
這是舒舒見她要長秋膘,叫人做出來,讓她消耗小肥膘的。
紅色間著彩虹色,正得尼固珠的心,每天都要拿出來跑會兒。
小風車“呼呼”響。
尼固珠還不滿意,讓豐生也拿著風車跑。
兄妹兩個比賽起來。
兄妹身量差不多高,尼固珠的份量卻多了大半,真要論起速度來,自然比不得豐生。
不過豐生不愛爭強,眼見著妹妹高興,就故意放慢了腳步,讓尼固珠跑在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