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主專門來道謝,可九阿哥曉得輕重。
有些人情能領,有些就算了。
他就道:“都是汗阿瑪慈心,這是想法子貼補咱們呢,居家過日子,都不容易!”
一句話,聽得純禧公主與榮憲公主都笑了。
純禧公主笑道:“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好福晉,兒女雙全的,還成了‘財神爺’,怎么就難了?”
九阿哥掐著手指頭算著,道:“咱們這一輩不難,有汗阿瑪想著呢,可是皇孫一代、皇曾孫一代呢,總要為他們操操心!”
純禧公主道:“嘖嘖,才成人幾年,就操心八輩子遠去了!”
榮憲公主也在想著兒女前程,倒是能理解九阿哥的想法。
她拉著舒舒的手,小聲道:“沒想到九弟這樣有擔當,你倒是沒有白夸一回。”
舒舒笑道:“都是皇上跟娘娘教的好,我們爺性子也純良。”
兩位公主沒有久坐,說了一刻鐘話就走了。
舒舒跟九阿哥送了出來。
正看到十三阿哥從外頭回來。
見兩位姐姐在,十三阿哥忙快走幾步過來請安。
兩位公主跟十三阿哥雖差著歲數,可是這幾年十三阿哥老跟著北巡,姐弟也是見過幾遭的。
純禧公主就打趣道:“回頭帶你福晉過去找我們玩兒,別將人藏起來!”
十三阿哥去年臘月大婚,眼下結婚才大半年,十三福晉還是新婦。
十三阿哥笑著應了,而后望向榮憲公主,卻遲疑了一下,道:“二姐,對翁牛特郡王,您跟二姐夫熟么?”
翁牛特部跟巴林部同屬于昭烏達盟,部族挨著。
榮憲公主聰慧,聞言道:“這是十三格格要選額駙了?”
十三格格是十三阿哥胞妹,今年十六,到了選額駙的年歲。
十三阿哥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道:“汗阿瑪傳話,讓翁牛特郡王明日給皇祖母請安。”
敏嬪三十多歲,還是年輕妃嬪,不好直接傳見藩部王爺,太后卻是不礙的。
榮憲公主想了想,道:“就是曉得是翁牛特部第四位郡王,是英親王府郡主的孫子,三十二年承王位,今年十四,還沒有成丁,如今王府事務由太妃操持。”
至于性情什么的,榮憲公主就不曉得了,不是一個旗的,又差了年歲,沒怎么打過交道。
翁牛特部早就盼著公主下降了。
昭烏達盟總共四部,其他三部都下降過公主,巴林部還先后兩次下降公主,只有翁牛特部,只在太宗朝嫁過去一位郡主。
可是隨著英親王問罪奪爵除宗籍,即便沒有連累到出嫁女,這位郡主也成了尷尬身份,跟朝廷往來并不親密。
九阿哥在旁道:“這是比十三格格小好兩歲,是不是給十五格格選的人?”
十五格格也是十三阿哥的胞妹,今年十二歲,跟這位郡王年歲也合適。
十三阿哥搖頭道:“十五格格那里,汗阿瑪想要在科爾沁部臺吉中選人。”
九阿哥蹙眉,有些不明白同母的兩位妹妹,怎么擇婿區別這么大。
一個是郡王,一部之長,另一個只是臺吉。
純禧公主卻露出羨慕來,道:“汗阿瑪仁慈。”
榮憲公主則是明白了,敏嬪身份不高,可是比想象中的更受寵。
科爾沁部已經有兩位公主在,并不需要公主駐守科爾沁。
十五格格額駙的候選,應該是在科爾沁部在京城當差的那些臺吉子弟里擇選。
如此,就算是十五格格嫁到蒙古,也能隨著丈夫常住京城,跟嫁到八旗相差無二。
區別就是京城不設公主府,薨了后葬到科爾沁。
活著的時候,她就能回到京城,享受到了好處。
九阿哥還在懵懂,不過瞧著兩位公主的反應,也曉得科爾沁的人選似乎不比翁牛特郡王差。
閑話了幾句,兩位公主上了馬車,回行帳去了。
十三阿哥看著九阿哥道:“九哥,郡王在熱河待到月底,等他給皇祖母請了安,我想要邀他打獵,合適么?”
九阿哥道:“合適啊,這時候不看看,什么時候看?不過爺覺得汗阿瑪提了這個人,指定就是之前打聽好了的,出不了大褶子。”
十三阿哥聽了,松了一口氣,道:“只盼著如大姐夫與二姐夫的品格…”
九阿哥不知為什么,想到了莊親王跟信郡王。
娃娃王爺,從記事起就是王爺,被王府一干人捧著的,性子跋扈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再跋扈,也跋扈不到公主頭上。
選為了公主額駙,要是聰明人的話,就曉得應該跟大額駙與二額駙學習,千萬不能跟三額駙似的。
舒舒在旁,聽著兄弟兩個說話,倒是覺得趕巧。
她明早要去太后處,今天下午就打發人過去說過了。
不知道能不能碰到那位年輕的郡王。
十三阿哥的兩個胞妹,在后世各種小說中都提過一筆,是悲劇人物,都是薨于“一廢太子”之后,十三阿哥失勢的那兩年。
如今敏嬪還在,就算十三阿哥失勢,也不是山窮水盡的時候,兩位公主的命運不知如何。
次日一早,趕在辰初之前,舒舒就帶著膳房做好的素鍋子進了行宮,去了太后殿。
太后早等著了,見了舒舒,眉開眼笑,道:“就盼著這一頓,昨晚的餑餑都少吃了兩塊。”
舒舒聽了,道:“保證不讓皇祖母失望,孫媳婦也空著肚子,等著蹭這一頓呢。”
太后笑著點頭道:“好好,搶著吃才香。”
等到跟著過來的小棠、白果將鍋子擺過點火,太后看著稀罕道:“這鍋子還現下?”
舒舒道:“旁的都是煮了的,有幾樣涮著吃好吃,老了就不好吃了。”
番茄鍋底里,已經煮了木耳、海帶、炸豆腐、腐竹、香菇、白蘿卜片。
旁邊沒有下的,是白菜芯跟黃瓜片。
還有一份菠菜面、一份雞蛋面備著最后下。
先喝湯,再吃菜,再吃面條。
雖說都是素菜,可是吃著鮮美異常,并不像尋常素菜那樣寡淡。
太后喝了兩碗湯,也吃了一碗面,道:“這個鍋子現在吃好吃,冬天吃也錯不了。”
舒舒豪爽道:“那皇祖母的番柿醬孫媳婦包了!”
太后笑道:“好,好,皇祖母不白吃你的,回頭給你留柿霜跟柿餅,那也是柿子呢。”
祖孫說笑著,有小太監在門口給白嬤嬤低聲稟告,道:“嬤嬤,儲秀宮娘娘來了,在外頭候著。”
白嬤嬤見太后跟舒舒都放下了筷子,就上前稟告道:“娘娘,敏嬪娘娘來了。”
太后想起了皇上昨天下午叫人傳的話,跟舒舒道:“這是來看女婿來了,皇上給十三格格選額駙了…”
舒舒已經曉得此事,就起身道:“那孫媳婦就告辭吧,別耽擱了皇祖母跟嬪母的正事兒。”
太后搖頭道:“不用回避,跟著看看,回頭也跟十三阿哥學學,省得他不放心。”
這是曉得九阿哥跟十三阿哥關系好,給舒舒機會做人情。
舒舒就沒有推辭,只起身候著敏嬪進來。
白嬤嬤叫人抬了膳桌下去,而后聽著太后吩咐,出去請了敏嬪進來。
見舒舒在,敏嬪也不意外。
宮眷都住的近,她已經聽說舒舒過來之事。
等給太后請了安,舒舒就給敏嬪請安。
敏嬪笑道:“你來的正好,幫著瞧瞧郡王品格如何。”
舒舒沒有托大,只道:“昨兒聽十三叔提了一嘴郡王過來請安之事,沒想到倒是趕上了。”
太后笑著跟敏嬪道:“翁牛特部早就盼著公主下降了,康熙初年的時候,上一任郡王也跟朝廷上過請婚折子,如今這是第二回了…”
眼巴巴地求來的,也會珍之重之。
敏嬪點頭道:“皇上看好的人,再沒錯的,又不是外人,是太祖皇帝玄外孫。”
太后道:“是太祖血脈更好了,親上加親,往后相處也融洽。”
太后跟敏嬪都發話,舒舒這個年輕的舅嫂子也無須回避,就跟著見了這位年輕的郡王。
真是太年輕了!
這十四虛歲,應該是小生日,明顯還是孩子模樣,還沒有變音,身量也不是成年人身量,還不到五尺高。
太后跟敏嬪都帶了意外。
小郡王看來是曉得這門親事的重要,行事很忐忑,不敢抬頭說話,臉上也泛紅。
太后還在打量著人,敏嬪心中已經發沉。
再是年歲不足,也是三十二年就承了郡王,當了十年王爺,不該是這樣靦腆模樣。
這瞧著性子就綿軟,對十三格格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好事是不會欺負十三格格,壞事是這樣的孩子,上面的寡母性子或是剛性,才讓孩子立不起來;或者一樣綿軟,母子兩個處境艱難,跟朝廷求娶公主,也是震懾族眾。
要是后者還好,要是前者,十三格格以后的日子怕是難熬。
自己的女兒自己曉得,十三公主外柔內剛,也是腰子正的,到時候針尖對麥芒,還有孝道壓著,怕是也會兩難。
太后沒想那么多,用蒙語跟小郡王說著話。
小郡王的祖母前年薨的,生前也念念不忘跟朝廷求恩典,求皇上給小郡王指婚。
舒舒在旁,并不插嘴,卻想著這小郡王跟京城的關系。
阿濟格本人想要發動兵變,被處死,子孫除宗籍。
阿濟格的女兒…
除了翁牛特的這位老太妃,還有明珠那位被家奴殺了的夫人!
阿濟格這一脈,有點兒精神病的氣質,不知道那位老太妃是不是也如此?
希望這小郡王,不單單是看著老實,而是真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