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不在,五福晉跟八福晉順路,結伴往西六宮去。
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也沒有什么交情,一路沉默。
等到了翊坤門門口,妯娌兩個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兩人都止步。
五福晉客氣道:“弟妹慢走。”
八福晉也很有禮貌,道:“五嫂一會兒見。”
五福晉進了翊坤宮,八福晉繼續往長春宮去。
長春宮門口,站著幾人,正是十二福晉帶了兩個丫頭。
“八嫂…”
十二福晉很是靦腆,行了撫鬢禮。
八福晉回禮,想了想,道:“之前九福晉在阿哥所時,在阿哥所甬道口等五嫂…”
十二福晉曉得這是教導了,忙道:“那我下次也在那邊等八嫂。”
八福晉輕輕頷首,兩人一起進了長春門。
萬琉哈貴人住長春宮后配殿,十二福晉雖在宮里住著,可是貴人早有吩咐,讓十二福晉隨上頭嫂子們的例。
那樣的話,也是逢五逢十給太后請安之前,過來給貴人請安就是。
等兩人進了長春宮,早有萬琉哈貴人身邊的宮女候著,帶了十二福晉去后殿。
八福晉這里,則直接去了正殿。
良嬪已經穿戴整齊,正在東次間吃茶。
見八福晉進來,她就道:“王氏如何了?到月底就滿三個月了,也該坐穩胎了。”
良嬪既高興王格格有了孕信,又遺憾這一胎不是在富察氏肚子里。
那才是皇子嫡福晉的品格,溫柔嫻靜,落落大方。
富察家幾個佐領如今在八阿哥名下,要是八阿哥的長子是富察氏所出,往后富察家更親近不說,王府那邊也不好挑剔什么。
要是旁人生的,沒有母族的庶長子,往后就要看八福晉的臉色。
不過眼下只想好的,良嬪就有些興奮。
八福晉垂下眼,道:“正要跟娘娘說,王氏沒福氣,孩子沒了…”
良嬪本微笑著,眼下神色凝固,望向八福晉的眼神冰冷,道:“怎么回事?”
八福晉輕聲道:“聽說是昨天想要去東跨院看富察氏的山茶花,富察氏有恙,沒有待客,王格格不高興,回自己院子的時候就急促了些,在屋門口滑倒了,八爺已經查了,是同院子的周格格嫉妒王格格有身孕,在王格格屋子前撒了頭油…”
良嬪面如寒霜,才不信這樣的說辭。
她看著八福晉,真是心肝肺都疼了。
她曉得女子善妒,可是也沒有想到八福晉敢這樣大喇喇地下手。
查出來的那都是什么?
那是糊弄外人的說辭…
一個沒有寵愛沒有家世的格格,敢謀害皇孫?!
良嬪臉色漲紅,想要直接罵人了。
八福晉抬起頭,直視良嬪,道:“娘娘若不信,只管回頭傳了關嬤嬤進宮來。”
關嬤嬤本是良嬪身邊嬤嬤,上個月八貝勒府有了好消息,良嬪不放心,就安排關嬤嬤銷了宮冊出去,就是為王格格的肚子保駕護航的。
沒想到才半個月的功夫,就美夢破滅。
良嬪忍了怒氣,道:“王氏懷孕了,為什么沒單給她一個院子?”
八福晉道:“八爺說,不好跟富察氏比肩。”
反正她沒有沾手,不管八阿哥謀劃什么,都不與她相干,她也不是那種沒長嘴的人。
要是良嬪敢將此事歸罪在她頭上,那她就要找舅舅出面跟他們母子掰扯掰扯,這鬼鬼祟祟的到底是什么故事?
八福晉坦坦蕩蕩的,倒是將良嬪看愣了。
婆媳四年,良嬪曉得八福晉最是傲慢,不肯作偽,瞧著這樣子,好像真的與她不相干。
那是富察氏?
一個庶女,卻是將嫡母哄得親親熱熱的,還差點嫁到嫡母娘家,可見心機之深沉。
她的大孫子…
良嬪自己就是個機巧的,想到富察氏也是這樣的品行,就直接厭了,皺眉道:“你也太慣著她了,你才是皇子嫡福晉!”
八福晉沒有接話。
她覺得不管王格格的肚子怎么沒的,應該不關富察氏的事兒…
翊坤宮里,宜妃跟五福晉說了一盞茶的功夫,也準備出發了。
她帶了幾分惆悵道:“方才沒見你弟妹,我還以為有好消息,結果是九阿哥這不省心的,都多大了,還叫人操心,家里還有孩子…”
每年冬天,九阿哥總要風寒個三五回,也不稀奇了,只是孩子們還小。
幸好有舒舒在,比九阿哥靠譜,要不然的話,宜妃也想要安排人手過去皇子府了。
五福晉道:“不賴九叔,五爺前幾天就說過,南苑是風口,比京里風大,這是吹到了。”
一早一晚也是真冷。
昨天五阿哥回城都要天黑了,騎馬回來的,就吹了風。
不過跟脆皮九阿哥相比,五阿哥結實多了,今早叫人告假,更多的是冬天覺多,不愛早起罷了。
宜妃嫌棄完九阿哥,有些不放心五阿哥了,道:“回頭你叫膳房給他預備清淡的,讓他凈凈腸胃,要么胃里有火,燒起了不退熱。”
五福晉點頭道:“聽娘娘的,今天中午就給五爺預備白粥…”
等到了寧壽宮,不見舒舒,太后也想到遇喜上去,開口問宜妃,結果才曉得是九阿哥病了。
宜妃跟五福晉都默契地沒有提五阿哥。
太后聽說是昨天南苑吹風了,卻不放心了,問五福晉道:“那老五呢?也遭罪了啊,昨兒喝了姜湯沒有,今早去理藩院了么?”
五福晉這回不好瞞著了,道:“喝了姜湯,不過早起也有些頭疼,打發人告了假。”
太后聽了,更不放心了。
今日妃嬪請安,她也沒有說什么,只關心了一下恢復請安的和嬪,又跟惠妃問了兩句十九阿哥在兆祥所的情形,就叫眾人散了。
等到大家要走,她就留下了五福晉,而后吩咐白嬤嬤道:“去拿兩包紅糖,兩包甘草片…”
白嬤嬤應聲下去取了。
太后吩咐五福晉道:“一份給九阿哥,一份給老五,不咳嗽的話,直接紅糖燉老姜就行;要是開始咳嗽了,就再加上甘草片…老五怕苦,不愛吃藥,這個方子發汗最好,小時候也用過的,這兩年老五也不怎么愛著涼,忘了跟你交代了…”
五福晉記下,接了東西,才從寧壽宮出來。
因要跑腿,出了神武門后,她就先往九皇子府來了。
舒舒與九阿哥才起來,正用早飯。
用的都是清淡的,白米粥、金銀小饅頭,兩道菜,糖醋白菜跟蒸雞腿肉。
聽說五福晉來了,舒舒就起身,戴了口罩,披了一口鐘的斗篷到前院來。
五福晉在前頭客廳里坐著,見舒舒這樣打扮,道:“你這是也不舒坦?我該留下東西直接走的,倒折騰你出來一趟…”
舒舒也不往她身邊去,直在她對面坐了,道:“我沒事兒,是怕從我們爺那過了病氣,這才離嫂子遠些,也不曉得這茬風寒過人不過人,還是預防著好。”
舒舒覺得這個應該就是凍的,可是以防萬一,還是小心為上。
五福晉說明了來意,也提了紅糖跟甘草片的吃法。
舒舒道:“皇祖母慈愛,我怎么沒想起這個方子,這個方子平日也能喝。”
五福晉沒有久留,送了東西就要走。
舒舒道:“正好昨兒蘇州運過來些橘子,還沒開始派送,五嫂直接帶回去。”
兩家至親,五福晉也不跟她客氣,道:“那正好,五爺最愛吃橘子。”
等到周松帶人抬了一筐橘子,五福晉傻眼,道:“怎么這老些?”
她以為是三兩斤,畢竟是那邊來的鮮果,不是京城本地的,價格也不便宜,市面上也少見。
舒舒道:“正好蘇州織造有官船要入京,船上有富裕地方,就叫多裝了些。”
這樣的筐,有百十來筐。
橘子筐就直接在五福晉的馬車后頭綁了,為了防止凍壞,上頭還蓋了兩層草席。
這是季家孝敬的蘇州西山那個茶園里出產的,那里除了種茶,就是還有幾十畝的橘園。
橘子十月初開始熟,而后直接摘下裝船,所以看起來還十分新鮮。
一年也就這一回,再有半個月,運河快結冰了,山東到直隸這一段運河要停航了。
三大織造府的官船,都要在那之前進京。
這也算是皇子府自己的產出了,本該先孝敬宮里,再往四下派送。
如今九阿哥病著,倒是不好張羅了,要延緩幾日。
等到舒舒回了正房,就見九阿哥早撂下筷子,正等她回來一起吃。
“五嫂怎么這個時候來了?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九阿哥問道。
舒舒搖頭道:“是給皇祖母跑腿的,太后給拿了紅糖跟甘草片,這兩樣熬姜湯也治感冒咳嗽。”
九阿哥搖頭道:“肚子里都是水,我要緩緩再喝。”
舒舒道:“不愛喝姜湯,爺就多喝白開水,多更衣幾次,或是發發汗,身上高熱就能消了。
九阿哥看著她道:“白水沒味道,爺不愛喝。”
舒舒道:“那一屋子的橘子,還等著爺四下送呢,爺快好起來吧!”
九阿哥聽了,立時來了精神,道:“也是,這府里離了爺怎么辦,爺可是頂門立戶的!”
主要是御前跟都統府,他要親自送。
這孝敬到了,人也得到了,否則印象不深刻。
其他親戚家,倒是無所謂了…
南苑,行宮。
康熙正在看趙昌的折子。
趙昌的折子,主要是宮里的消息與各王府、皇子府的消息。
看到九阿哥病了傳太醫,康熙就皺眉,看了后頭抄錄的脈案,眉頭才舒展過來。
就是風寒感冒,鼻塞頭痛,下了方子。
再看五阿哥也告假,卻沒有傳太醫,康熙輕哼了一聲。
只看那一身肉膘就曉得五阿哥的身體有多結實了,這是趁機偷懶。
不過是往返南苑圍場到京城幾趟,怎么就累著了?
也就這時候,能看出五阿哥與九阿哥是同胞兄弟。
等到看到八阿哥告假,康熙就重重地嘆了口氣。
八貝勒府格格小產的消息,昨兒就傳到御前。
他也為八阿哥著急,可是沒有想到八阿哥會打擊這么大。
到底年歲在這里,還看不開。
康熙早年子嗣也是不順,眼下倒是對八阿哥生出幾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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