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素來憊懶,不是管閑事的性子。
這次的密折,說的卻不是內務府相干的事情,而是關于太子的謠言。
瞧著九阿哥的話,對這種謠言很是不滿。
康熙最滿意的就是這個。
太子是誰?
國之儲君。
太子的名聲污了,皇家與朝廷的名聲能好到哪里去?
不管私下里關系好壞,對外太子與諸皇子就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的關系。
康熙又看了趙昌的折子一眼,望向五阿哥的那幾句。
上回有三阿哥與八阿哥在的時候,五阿哥能躲懶就躲懶,包了大家的午飯跟冰。
這回只剩下他跟七阿哥,也有些做哥哥的擔當,從早熬到晚,基本上也完成了差事。
如今皇子們漸大了,性子也基本長成,好賴都在康熙眼中看著。
五阿哥與九阿哥比照著其他兄弟,都有短處,可只心性好這一條,就很難得。
想想宜妃在后宮行事,也是愛憐弱的。
五阿哥與九阿哥,這是隨了宜妃的厚道。
康熙想到此處,就提筆給九阿哥寫了回信。
自古以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關于誹謗太子的妖言,此事他會安排人追查,九阿哥不必插手。
不過宮里每日出入的內務府包衣多,這宮外宮內的消息,就是他們傳遞,如何整頓包衣風氣,就要讓九阿哥想法子,看是否有妥善應對之法。
等給九阿哥寫完信,他就給趙昌寫了回信,命他跟鑾儀衛一起,在皇城內外,徹查此事…
九阿哥既惦記此事,除了寫密折,也沒有閑著。
他就拉著十阿哥,去了黃帶子,輕車簡從,逛了幾家茶館。
只是這數伏天氣,是一年之中茶館生意最不好的時候,總共沒有兩桌客,也沒有聽到什么得用的。
九阿哥覺得悶氣,正趕上中午飯時,就拉著十阿哥去了百味居。
百味居的生意依舊不錯,因為這邊推出了不少夏日食品,冷面、涼面、涼皮、冰粉之類的。
還有就是百味居不差錢,不管是大堂還是包間,都擺著冰。
九阿哥跟十阿哥也到了樓上包間,叫人上了兩碗麻醬涼面。
見他熱的滿臉通紅,十阿哥道:“九哥操心這個做什么?”
要么是有人一石二鳥,算計大阿哥與太子,那嫌疑人就是其他皇子或 宗室。
要么是太子黨人,故意用這不傷筋不動骨的謠言,來誣陷“大千歲黨”人誣陷太子。
要么就是“大千歲黨人”,用這樣粗糙的手段,壞太子的名聲,還要裝無辜。
不管是哪一條,人家都是費勁巴力張羅的,不與他們兄弟相干,他們兄弟摻和才是得罪人。
九阿哥吃了半碗涼面,又喝了兩杯涼茶,身上燥熱才去了些,道:“這種手段不能容,要不然的話,回頭有人這樣算計咱們呢?這假話說的跟真的似的,傳來傳去,外頭就信了。”
十阿哥垂下眼,道:“人人背后都說人,人人背后被人說,九哥跟我被人說的少了?理會他們作甚?”
他們早年去上書房之前,就有頑劣之名;去了上書房后,又多了魯鈍莽撞的名聲。
九阿哥看著十阿哥道:“不理會的話,行事越來越猖獗,會常構陷的,到時候好人被冤枉,就不單單是言語上,膽子越來越大,構陷的就不是名譽,說不得就是性命了。”
十阿哥聽了,看著九阿哥,道:“有汗阿瑪在,九哥不必擔心。”
他們是皇子,難道皇父還能為了旁人的誹謗殺兒子?
九阿哥輕聲道:“現在我也不擔心,可日后,這風氣壞了,等到咱們成了王弟、成了王叔呢?到時候,眾口鑠金,還能安穩自保么?”
他出身尋常,人才尋常,可是十阿哥會被當成眼中釘的。
得防在前頭。
十阿哥:“…”
實在沒有想到,九哥會想的那么長遠,如今皇父可正值盛年。
九哥可是翻來覆去的跟自己提過,皇父重養生,會是長壽帝王。
九阿哥帶了幾分鄭重,道:“《大清律》中沒有造謠罪、誹謗罪,可是關于辱罵他人,卻是有規定,陌生百姓罵人,笞十下,互罵,各笞十下;毀罵公侯駙馬伯,京城文官三品、武官二品以上,杖一百、枷一個月再行發落…誹謗皇家,這是大不敬,更是當杖當流,做什么要縱容呢?”
十阿哥看著九阿哥,這就是近朱者赤?
最不喜歡被約束的九哥,現在凡事都守著《大清律》。
眼見著十阿哥沉默,九阿哥小聲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汗阿瑪在,他是咱們的護身符;若是到了那一日,他老人家不在,這《大清律》就是咱們的護身符,管他上頭的是誰,咱們自己屁股干凈,就關門自己過日子,誰還能構陷不成?”
十阿哥摸著茶杯,看著九阿哥,
小聲道:“九哥是防著太子?”
九阿哥道:“不管是誰,都要防著,人心易變,兄弟哪里比得上自己兒子?王伯跟王叔就是前車之鑒,咱們得多留個心眼。”
十阿哥看著九阿哥。
九哥就算長了心眼,也不多。
想的是關門自保之道,卻不想想,真要被不待見了,不是關門就能安生的。
到時候只要龍椅上做個示意,有小人樂意沖鋒陷陣。
從太祖皇帝開始,至今不足的百年,這宗室里被構陷的王公少了?
十阿哥忍不住好奇道:“九哥既是防著這個,怎么不想著壓注?”
九阿哥伸出手來,張開五個手指,道:“你瞧,咱們旁邊看著,不貪那從龍之功,也最穩妥,不會掉坑;要是選了哪個,那掉坑的機會比占便宜的機會多,這買賣不劃算,還會直接得罪汗阿瑪,虧死了,咱們可不能犯傻…”
十阿哥笑著點頭,道:“聽九哥的…”
兄弟兩不僅吃了涼面,還外帶了幾份,才各自家去。
舒舒這里,剛送走了幾位小祖宗,正歪著。
小孩子的精力太旺盛了,得想個法子讓他們消磨消磨,要不然全靠人陪著,熬人。
小孩子動手的,除了積木,還有什么?
舒舒想到了橡皮泥,現在沒有橡皮泥,可是有黏土跟沙子。
小朋友哪有不喜歡和泥的?
舒舒就叫了周松,吩咐道:“帶兩個人去大興莊子上,看有沒有黏土跟沙子,有的話挖兩筐回來…”
說到這里,她想到土里是有蟲的,道:“黏土直接挖,沙子的話,篩過了再帶回來…”
正好九阿哥進來,聽到這一句,道:“種什么要用黏土跟沙子?暖房現下就預備,太早了吧,去年不是出伏之前么?”
舒舒搖頭道:“不是種菜用的,孩子們整日里憋在屋子里無聊,我打算在東廂房給他們做一間涼房,讓他們挖黏土跟沙子。”
九阿哥聽了,呲牙道:“那是得好好篩篩,別帶了蟲子。”
舒舒想了想,道:“等拿回來,沙子蒸一遍消消毒。”
至于黏土,應該就不用了。
九阿哥道:“要不回頭從內造辦弄些燒陶瓷的白泥?那個干凈。”
舒舒搖頭道:“別糟蹋東西了。”
真要找干凈的,還有比白面更干凈的么?
只是那樣糟蹋東西,不是教育孩子的正確方式,傳 出去也是一條奢靡浪費的罪證。
內造辦的白泥,那個動用了,后患比白面更嚴重。
九阿哥在外奔波半天,身上的衣裳都汗透了,低頭聞了自己兩下,嫌棄的不行,忙吩咐人預備浴桶。
等到沐浴完畢,換了半新不舊的多羅麻長衫,他才跟舒舒提及上午的白折騰,道:“去了三個茶館,也沒聽到幾句正經東西,人也沒見著幾個…”
舒舒好奇道:“要是這謠言是圣駕出京才開始傳,那時候雖是伏前,可屋子里也熱呢。”
九阿哥聽了,詫異道:“真是!那這謠言就不是圣駕出京才傳的,早有人傳啊,那是什么時候?”
舒舒道:“若是從十四阿哥傷人開始算,天都熱了,那就不是外頭茶館的禍,根子還在內務府出入紫禁城當差的這些包衣里…”
九阿哥磨牙道:“夠作死的,汗阿瑪不好收拾宗室勛貴,還不好收拾包衣?這兩年都收拾多少家了,還有人敢瞎蹦跶?”
舒舒想了想,道:“內務府的缺四五千人,人多差事少,閑人太多了,只是斷人前程如殺人父母,就算要減缺,也不該爺來提…”
說到這里,她想起了后世的公司規章制度。
要是明確了不許造謠誹謗的,那觸犯了制度,就可以開除員工。
之前九阿哥給包衣增加的幾條規矩,當差點卯,不許吃空餉,下頭也執行的不錯,拒絕點卯的,直接停了差事。
因為規矩擺在前頭,有人找死,那收拾了也名正言順。
那加上一條,不許造謠誹謗,否則一次停職留任,兩次免官,這樣跟飯碗掛鉤,誰還會貪圖小利,做了旁人手中的刀?
舒舒想到這些,就道:“之前內務府吃空餉的多,爺不是給他們立規矩了么?如今就是防著搬弄是非,爺再給立個規矩不就行了?”
九阿哥聽了,不由心動,道:“那在本堂衙門這里,設個信箱?跟御史衙門似的,讓大家來指認旁人…”
說著,他自己覺得不妥當了,搖頭道:“沒有好處,怕是沒人說實話,到時候估計就成了排擠他人的手段了…”
下一更9月18日中午12點左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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