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郡王府,花廳。
今日過來吃席的女眷都在這里,等著開席。
依舊是榮憲公主陪著幾位長輩福晉說話,小輩福晉這里則是分了好幾撥,涇渭分明。
皇子福晉一撥,恭親王府三位阿哥福晉在一起,其他府的小輩福晉在一起。
前頭客廳里,有個圓滑周到的八阿哥,給海善臺階下;眼下這里,可沒有人給恭親王府幾個阿哥福晉臺階。
四福晉與五福晉都是出了名的性子好,眼下也沒有與恭親王府堂妯娌說話的意思。
滿都護福晉低頭。
早先她是有些誤會了,后來九阿哥的反應,也讓她曉得是其他房頭攪風攪雨。
只是還輪不到她出面跟舒舒致歉,那樣也怪惡心人的。
她的性子,素來不愛給旁人添麻煩,眼見著九阿哥夫婦跟他們王府劃分界限,就也不上前。
海善福晉早后悔今日過來了,強撐著罷了。
對清額福晉年輕面嫩,臉色漲紅。
裕親王福晉跟恭親王福晉挨著坐著,老妯娌兩個早年也有攀比跟嫌隙,眼下只有唏噓。
裕親王福晉低聲道:“你也不容易。”
幾個庶媳婦,沒有安生的。
反倒不如裕親王府那邊,保泰福晉老實聽話,沒有這些小手段。
恭親王福晉道:“想開些還好,反正是我們爺自己折騰的,回頭也是折騰我們爺,我看著就好。”
滿堂兒孫,沒有她的血脈,她就不跟著瞎摻和。
左右誰嗣王爵,她都是嫡母太福晉。
就算她薨了,也沒有庶房扶正的道理。
到時候想要尊封生母,也只能請封側福晉。
榮憲公主在旁聽著,想到了自己。
她只有一兒一女,早先覺得單薄了些,現下想想,要是再有兩個兒子,都是一樣的骨肉,怕是也會跟恭親王似的,因繼承人歸屬,陷入兩難之中。
少一時,新娘子迎了回來。
舒舒這位“娶親太太”也差不多完成差事,被引到上席來。
跟上回三臺吉成親時的客人差不多。
舒舒先給長輩們請了一圈安,才在榮憲公主下首坐了。
對面的恭親王福晉看著舒舒道:“好孩子,不管你跟旁人關系如何,咱們娘倆可還是一樣的,我還等著你的西瓜呢。”
舒舒爽朗道:“那是自然,我們九爺心里也極親近嬸子的。”
恭親王福晉慈愛點頭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舒舒道:“都是長輩們慈愛縱容。”
兩家的官司才過去幾日,方才皇子福晉們跟恭親王府福晉們的樣子也都在幾個人眼中。
沒想到恭親王福晉跟舒舒這里,還跟沒事兒似的。
榮憲公主在旁,沒有插話。
她覺得九阿哥行事過于孩子氣兒,生怕自己名聲好似的,隔上三兩個月,就要鬧出幺蛾子來。
不過這里是京城,身為皇子,對內還罷了,有個長幼在;對外的話,確實沒有憋氣的必要、
小輩福晉就在隔壁桌,倒是沒有人托大,略顯安靜。
因此,大家就都聽到恭親王福晉與舒舒的對答。
既然九阿哥夫婦是好孩子,那誰不是好孩子呢?
舒舒說的是長輩縱容他們兩口子,還是在點清楚是有人縱容恭親王府的阿哥、福晉?
四福晉、五福晉端坐不動,七福晉卻是忍不住,看著海善福晉嗤笑了一聲。
八福晉低眉順眼的,不想摻和眼前之事。
海善福晉也好,九福晉也好,都不是好東西。
狗咬狗,一嘴毛。
十福晉豎著耳朵聽著不說,還陪著的點著頭,嘴里“嗯嗯”有聲。
旁人瞧她,她就看著旁人笑著;跟恭親王府幾個福晉對上視線的時候,就冷哼著移開眼。
一頓飯,氣氛古古怪怪。
等到用完飯,也不早了,大家就散了。
馬車里,九阿哥揉著舒舒的腰,道:“就這一回,等到十二、十三大婚,簡親王福晉那邊也該出孝了…”
舒舒點頭道:“還好,張家人客客氣氣的,省事不少,瞧著張夫人性子和氣,新大嫂應該是個性子溫婉的。”
九阿哥道:“汗阿瑪選的人,太后跟惠妃母都召見過,雖說出身差著,可是性子相貌應該沒得挑。”
舒舒想著今天張氏的新娘妝雪白,不過也能看得出眉眼秀美來,道:“確實不錯。”
康熙還是比較疼長子的,出身上不好選上等的,就在人才上選上等的。
只是有大福晉珠玉在前,張氏以后的日子也不容易。
到了次日,就是直郡王繼福晉的“初見禮”。
新婚夫婦,早早出城,先到北花園請太后安,再到清溪書屋。
等到從清溪書屋出來,他們前往西花園討源書屋。
為了今日禮成,太子妃也是今早從宮里過來。
宮里宮外的公主、皇子、皇子福晉一個沒落,今日齊聚討源書屋。
最年長的是榮憲公主,最年幼的是虛歲三歲的十八阿哥,一個都沒有落下。
討源書屋正殿,一下子聚集三十來號人。
大家都穿著吉服,看著差不多的妝扮。
等著新人過來的時候,妯娌們就都說起自己當年“初見禮”的情形。
四福晉當時十來歲,就記得滿屋的小孩子,沒幾個大人。
五福晉、七福晉是同日見禮,當時也帶了慌張。
八福晉沒有吭聲,可是也記得自己穿著正紅旗裝,昂首挺胸走進毓慶宮的情形。
當時她自大的很,覺得自己公主后裔,郡主所出,身份比其他妯娌都尊貴。
就算是太子妃,也不過是占了個姓氏罷了。
剩下四福晉是破落戶,三福晉側室所出,五福晉家里淺薄,七福晉勉強還湊合。
結果幾年下來,都比自己過的順心如意。
舒舒也在聽十福晉說著前年南下“初見禮”之事,那是在杭州織造衙門。
舒舒也想到了自己,自己當時在毓慶宮,像是看畫中人似的,看到歷史上結局不好的,心中就多了悲憫。
現在再看大家,就不是畫中人了。
這會兒功夫,外頭有了動靜,是直郡王夫婦進了西花園。
太子妃本陪著榮憲公主跟四福晉說話,聽了稟告,立時叫人去請太子。
太子在書房,叫了四阿哥跟十三阿哥過去說話。
聽了太監稟告,他就帶了四阿哥與十三阿哥出來。
在正殿門口,他們三個正好與大阿哥夫婦迎面對上,就一起進了正殿。
跟舒舒他們當時見禮一樣,先見太子夫婦,然后再按照長幼見諸皇子,然后再見諸公主與格格。
大阿哥居長,今日的初見禮,除了太子夫婦給他們預備賀禮,其他人都是收禮的。
公主與皇子福晉這里,都是荷包,里面是手環手鐲等;皇子阿哥們是平安牌、平安扣等玉石;讀書的小阿哥們是鎮紙、硯臺等文房;更年幼的小格格、小皇子們,是金鎖片。
這份“初見禮”并不簡薄,也很體面。
大阿哥跟太子本不是相見歡的關系。
等到儀式走完,也就散了。
新人夫婦回城去了。
其他人也都散去。
四福晉、五福晉家里都有瑣事,就跟八福晉與榮憲公主一起回城了。
榮憲公主歸期已定,就在后日。
明日榮憲公主在公主別院擺酒,宴請宗親女眷,后日就要回巴林去了,所以今日也回城預備去了。
七福晉閑著,拉了九格格,要去舒舒家蹭飯。
吃飯是小,湊到一起聊天是真。
十福晉自然不會落下,正好四人可以支牌桌。
至于九阿哥,則是帶了幾個哥哥看他的稻花蜜去了。
京城的蜂蜜,多是果木蜂蜜為主,棗花蜜、槐花蜜,這邊的人還真不曉得有稻花蜜。
九阿哥卻記得清楚,前年南巡的時候,聽人提了一次,是有稻花蜜的,就是沒有那么黏糊,產量也不如其他花蜜那么多。
但是只要能產蜜,就不虧。
北五所,正房,西次間。
姑嫂幾個簡單梳洗了,就在牌桌上坐了。
“嘩啦嘩啦”的洗牌聲中,是七福晉明朗的笑聲。
“哈哈,海善福晉的臉色兒都青了,跟大茄子似的,昨天下半場跟啞巴似的,看著都難受…”
十福晉道:“活該,誰叫她壞,我們爺說了,這樣的人,當她是臭狗屎,看也別看她。”
這個比喻略顯刻薄。
不過眼下這幾個都是跟舒舒好的,自是幫親的。
九格格想的多些,道:“聽說她常往毓慶宮給太子妃請安,許是以為太子妃是靠山,對九嫂才敢怠慢…”
七福晉冷哼道:“滿堂的瓜爾佳氏,論起來祖上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可現下不是一個旗的,也出了五服,還往前靠呢?那樣說來,太子妃跟舒舒也是雙重親戚,論起來不比她那個同姓的關系更親近?”
十福晉也難得的思考了一回,道:“是不是因為她以為自己會是世子福晉,以后是親王福晉,咱們的爵位未必比她高,才牛氣了一回?”
她對于宗室的爵位等級,也是才弄明白。
前些日子,外頭說恭親王府的事情多些,她也曉得七七八八。
九格格想了想,道:“不好說,要是按照王伯跟王叔他們的例,皇子都封王,那九哥跟十弟的爵位也不會低,可要是皇子不都封王,說不得真是海善將來的爵位更高些。”
夫貴妻榮,福晉們的誥命都是跟著丈夫爵位來的。
現在皇父在位,皇子地位視同親王,排班還在親王之前。
等到太子登基,皇子們也成為宗室,那就要按照封爵來排班了。
十福晉聽了皺眉道:“哪有這樣的?侄子還比兒子親不成?不是還有降封么,就該將他們降下去,將皇子都升上來才對…”
九格格見她口無遮攔,就道:“不用擔心,往后人前也不用提這個,如何襲爵,如何冊封皇子,都有章程,按照規矩行事就是…”
起晚了,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