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
康熙臉上看不出喜怒。
大阿哥昨日在兵部,今日去明珠家宅賀壽。
三阿哥昨日南書房輪值,今天上午也過去了,跟七阿哥一起處理折子。
八阿哥昨日在南書房輪值,今天被安郡王邀請,去了郡王府。
五阿哥昨日去吊唁,今日在宮里亂竄,睡了一覺。
七阿哥昨日去吊唁,今日在南書房輪值。
九阿哥昨天去新莊子上,今天帶了福晉去百望山撈小魚兒。
十阿哥昨天去新莊子上,今天帶了福晉去喝喜酒。
他的目光在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幾個人的記錄上逗留,還留心了一下十阿哥的行跡。
剩下幾個人的反應,就算他有些不滿,也是在意料之中。
五阿哥…
如此也好…
知子莫若父。
他不在宮里,可看著記錄,就曉得三阿哥連著兩日去南書房的用意。
這是不放心五阿哥憊懶,出來挑大梁了,如此也好。
三阿哥這幾年也沉淀下來,不像之前那樣飄了,鍛煉鍛煉,也不能老萎靡,否則都要廢了。
留京的皇子,雖沒有專門指定,可也當立起來個主心骨。
大阿哥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康熙不曉得是失望還是不失望。
他撂下密折,想著太子留京的時候,政務處理的妥當,沒有什么可擔心的。
這是多年歷練出來的,其他的皇子阿哥雖在六部行走多年,可眼界能力到底有限。
倒是四阿哥這里,跟三阿哥一樣,是自己能放心用的。
四阿哥行事有些較真,不如三阿哥圓滑,不過也因這個緣故,差事辦的更周全些。
等到河工的事情完了,以后再出來,四阿哥也可以留京理政。
十三阿哥年歲在這里,要學的東西還多,暫時當不得用。
康熙盼著兒子們都成才,等到年歲夠了,閱歷豐富,能擔當了,到時候取代宗室王公監管部院。
八旗格局,從早先皇家、宗室、勛貴三足鼎立,現下是乾綱獨斷,用了三十多年。
康熙不允許旁人破壞這個局面…
旁邊的行帳中,十三阿哥正在跟四阿哥說南方的杉木。
“看戶部的賬,幾兩銀子一根的木頭,運到京城,這運力耗費就要翻倍,結果就算是耐腐,也不能長長久久的,刷了好幾層的桐油,可是真要說起來,也只能堅持二十年到二十五年就腐了,到時候還要再來一遭,有沒有其他木頭可以替換,可以多堅持幾年…”
四阿哥道:“有比杉木質量好的木頭,可是沒有辦法保證數量,工部用杉木筑堤也是幾百年驗證下來的,不好替換。”
至于運力昂貴,這個沒有法子。
拉木頭的貨船走運河,全程都要纖夫拉纖,幾千里的人力,價格翻倍都是少的。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關外倒是有好些樟子松,要是用那個,運力成本少七成。”
他在戶部小半年,看出來了,河工是個耗費銀子的大頭,占到每年國庫入賬的兩成左右。
可是這么多銀子,就跟打水漂似的,不見什么動靜,要年年往里丟錢。
要是能節儉些,花銀子的周期短些就好了。
四阿哥蹙眉道:“關外龍興之地,不能輕動,那是大清最后的退路。”
十三阿哥年輕氣盛,道:“四哥,早先四下里亂著,地方也不太平,留著關外就留著了,如今天下承平,不用擔心那些了吧?”
四阿哥搖頭道:“大清沒有修長城,以蒙古藩部為長城,有利有弊,準格爾現下安定,以后難說;還有漠北喀爾喀三部,失了準格爾的威脅,他們對朝廷也少了信服跟依賴,也要防著坐大生變。”
十三阿哥聽著,想到恪靖公主,道:“那四姐那里,往后會不會有變故?”
四阿哥想著恪靖公主去年還朝之事,也是在震懾土謝圖部的貴族,告誡他們她這個汗王妃身后還有朝廷。
若是土謝圖部安定,恪靖公主不會還朝。
四阿哥道:“公主聰慧,跟朝廷往來也親密,有什么動靜會傳回來的。”
十三阿哥跟著北巡好幾年了,想了想歸化城跟庫倫的距離,道:“四姐最聰明之處,就是將公主府安置在歸化,而不是庫倫。”
歸化駐扎著八旗跟綠營,是朝廷防備準噶爾的前沿所在。
這些兵馬,也是恪靖公主的底氣。
兄弟兩個說跑題了。
十三阿哥就拉回來了,道:“汗阿瑪點了幾位哥哥留京,往后要大用了。”
四阿哥點點頭。
有三阿哥與八阿哥在,沒有什么可擔心的。
那兩位的行事雖有讓人詬病之處,可是能力在兄弟中也是領頭的。
十三阿哥遲疑了一下,道:“四哥,十四弟那邊,已經禁足三個半月了…”
他之前只要十四阿哥打發人請都過去,后來推了兩回,十四阿哥就再也沒有叫人了。
一起長大的兄弟,十三阿哥曉得十四阿哥的脾氣,這指定是怨上他了。
他也不想如此。
四阿哥聽了,也想起了十四阿哥。
他之前叫人問過,曉得十四阿哥在阿哥所堅持射箭。
只是除了射箭,文功課也不好落下。
四阿哥就道:“等圣駕回京,我會跟汗阿瑪求情,允上書房的師傅去頭所講書,越是頑劣,才越要學功課,曉得做人的道理。”
時間差不多了。
他畢竟是同胞哥哥,不聞不問的話,不單娘娘那里會怨恨,就是皇父心里也會覺得不舒坦。
十三阿哥聽了,松了口氣,道:“我跟四哥一道去,是不好耽擱了,否則就這樣關著,性子都偏了。”
想起正月的事,十三阿哥從頭到尾是親自經歷了的,道:“四哥,真要說十四弟有害人的心思那不能,也不會用這樣直白的法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只能說是趕巧了,本來是奔著捉弄去的,沒想到會釀成大禍。”
人命關天。
就算是他們這樣的身份,也沒有說喪心病狂的,輕賤人命。
四阿哥淡淡道:“還是他心不正,就算這次不惹禍,往后也會出亂子,阿克墩還罷了,半大不小年歲;弘皙那里,只有九歲,也是孩子,他怎么敢?”
十三阿哥想到弘皙,想到了被換了酒釀碗的弘昱。
他沉默了一會兒,小聲道:“四哥,汗阿瑪讓我親近太子,可我想到阿克墩跟弘皙,心里就有些別扭。”
上梁不正下梁歪。
教導出這樣的兒子,太子的人品,讓人不放心。
同樣是汗阿瑪之子,太子跟其他皇子還不一樣,其他皇子還能論個兄友弟恭,到了太子跟前,他們不是弟弟,只是臣子跟奴才。
要是在古代就好了,君能挑臣子,臣也能挑君王。
四阿哥看著十三阿哥,帶了正色,道:“那心里就別想,要不然露出來,汗阿瑪不喜,太子也會記一筆,將太子當成汗阿瑪似的恭敬,不必想著什么手足骨肉之情,只記得君臣有別,就不會有那么多腹誹與挑剔。”
十三阿哥認真聽了下去,點頭道:“謝謝四哥,我曉得了。”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意難平,敬佩不起來。
這種想法不恭敬,也不應該…
另一側的行帳里,太子百無聊賴。
等到小太監回來,就低聲稟告了十三阿哥的動靜,還在四阿哥的帳子里沒有出來。
太子也曉得這兩人關系好,沒有放在心上,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他瞧出來了,汗阿瑪雖將十三阿哥放在戶部行走,可出行帶在身邊教導的都是宿衛防御之事。
這是奔著軍中歷練培養的。
十幾年前,汗阿瑪就是這樣培養大阿哥。
如今時過境遷,輪到了十三阿哥。
大阿哥這個能帶兵的皇子,不是不可或缺的。
等到十三阿哥歷練出來,就能取而代之。
自己這個太子呢?
太子沒有了看熱鬧的心思。
如今,他也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話。
等到三阿哥、八阿哥等人歷練出來,是不是也就成了東宮預備?
明明是夏日,太子卻覺得心里冷颼颼的…
次日,圣駕就從碼頭登船,開始在船上巡看永定河。
乾清宮南書房里,按照三阿哥的安排,三阿哥、七阿哥與八阿哥都到了。
對于三阿哥的安排,八阿哥也沒有異議。
對于看這些折子,他跟五阿哥正相反。
五阿哥覺得頭疼、眼睛疼,壓根就看不進去;八阿哥這里,卻是跟吃了鹿血似的,看的不累。
不管是各省督撫的動靜,還是部院衙門的動靜,他都看的津津有味兒。
而且,他看的時候會將大學士的票擬遮住,心里將處置法子想一下,然后再對比自己的處理法子跟大學士的處理法子。
越看,他越佩服馬齊。
馬齊票擬的折子,處理的最仔細周全。
三人在東屋,南書房的翰林、中書等人在西屋。
幾天看來,大家也算看出了諸位皇子行事。
三貝勒是能干的,七貝勒與八貝勒也勤勉,五貝勒就是摸魚的。
還差一刻鐘正午,三人將今日要分派的折子看了個七七八八。
摸魚的五阿哥到了。
他身后跟著兩個太監,每個太監手中提了兩個食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