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衙門。
九阿哥、十二阿哥、金依仁接駕回來。
金依仁看了眼九阿哥,見他還沒有吩咐的意思,就主動道:“九爺,明日圣駕奉太后往暢春園…”
九阿哥也正在想此事。
太倉促了。
非年非節的,也不是避暑的時候,他不打算動了。
正好三福晉那邊懷孕,應該不會動,下頭的兄嫂要是從例的話,也多半不會跟著住過去。
聽到金依仁的話,九阿哥就道:“內務府總管本就要安排宮里輪流值夜的,暢春園那邊也有值房,明日就辛苦金大人,跟著圣駕過去吧!”
金依仁忙道:“不辛苦,奴才份內之事。”
他已經想明白了,杭州的日子不用惦記了,且看眼前。
曹寅只以為舉薦他,就能占了江南的話語權,卻忘了御前就是御前。
金依仁有些激動,不說日日得見吧,可每月在御前露兩次面,也跟遠在江南不同。
一年半載下來,在御前混熟了,大有可為。
他剛離開,去了旁邊自己的值房,就聽到外頭有動靜。
他腳步頓了頓,回頭望過去,就見過年輕的小太監腳步匆匆。
金依仁直了直身板,這是御前傳召,還是太子爺傳召?
那人卻直接去了隔壁九阿哥的值房,沒進屋子,就道:“九爺,皇上傳召…”
九阿哥正要跟十二阿哥提及秀女入宮之事,就被打了岔。
是魏珠來了。
九阿哥沒敢耽擱,跟著出來。
見魏珠神態自若,并無異樣,九阿哥挑挑眉,也就不問了。
應該不是彈劾之類的。
他就圣駕剛出京的時候歇了幾日,過后還是老實點卯了。
然后就將內務府這十年之內各衙門的官員選補都翻看了一遍,還做了一個表格。
表格上就是各衙門郎中的子弟當差情況。
各衙門都圈地盤了。
旁人也不知道九阿哥目的如何,實際上他主要是看廣善庫這十年的司庫與副司庫、庫使什么的。
然后挑著其中任職三年以后的,都做了記錄,為的就是回頭在戶部八旗司查這些人的名下產業。
早先內務府的消息,他都安排高衍中探聽。
可是廣善庫這個牽扯的銀子多,九阿哥就沒有找高衍中打聽。
人人都曉得高衍中是他提拔起來的,高衍中一動,讓人側目。
他等了曹順休完十日的婚假,安排曹順私下里打聽這些人家的親戚狀況,是否有管錢莊的親族故舊之類的。
這銀子從廣善庫“借”出去,就能錢生錢。
這個時候,收銀子封口的都是小卒子了,上頭的肯定自己賺這份銀錢。
就算御前不傳召,九阿哥也打算盡快請見的。
要查戶部八旗司,還要御前發話,否則越過去直接將四哥牽扯進來不好。
魏珠看了九阿哥反應,面色溫煦。
九阿哥還真是穩重了,沒有再直眉瞪眼打探御前消息。
少一時,兩人到了乾清宮外。
魏珠先進去稟告,隨后帶了九阿哥進去。
九阿哥進去一看,居然有兩個人在旁,且都有座位。
一位是馬齊,老師現在正體面著,這個不意外;另一個坐在馬齊下首的,卻是臉生,看著比馬齊年輕不少,三十大幾的樣子。
這個年歲,能在御前撈個座位,這是誰?
見九阿哥進來,兩人都起來。
“兒子給汗阿瑪請安…”
九阿哥打了千禮。
圣駕二月初一出宮,父子兩人也大半月沒見。
至于早上宮門口迎駕,那是隨大流,也沒有說上話。
康熙擺手叫起,對那個中年官員道:“這是朕的九阿哥…”
而后才對九阿哥道:“這是新任云南布政使佟國勷…”
那官員恭敬道:“奴才佟國勷見過九爺,請九爺安…”
九阿哥聽著這名字,跟佟國維一個排行的,就曉得這位輩分高,是皇父的堂舅舅之類的,立時避開半步,只受了半禮,客氣道:“佟大人也安。”
康熙對九阿哥道:“你不是有茶園在云南么,正可以托佟國勷看顧。”
曹順走了一趟云南,九阿哥也打聽了仔細,曉得景東府距離云南省府昆明八百里。
八百里,怎么照顧?
再說了,就是兩個茶山,年希堯一個府同知照顧不到?
九阿哥心中腹誹,嘴里還是順著康熙的話道:“佟大人要往云南去,那我就放心了,聽說那邊土人多,不服順,還挺叫人擔心的。”
佟國勷不知該如何接話。
他是布政使,不臨土。
康熙看著九阿哥道:“這幾年滇茶在京城銷的好,宮里也開始有一部分茶換成了滇茶,內庫既有余錢,正好可以在景東買些茶山。”
九阿哥感覺怪怪的,他上個月才收到云南的來信,說是去年春茶跟秋茶的數量出來了,總共制茶六萬八千斤。
現下茶樹還不到盛產期,畝產只有四斤左右;再過三、五年,到了盛產期,畝產會達到十二到十五斤茶,兩萬畝的茶園,一年下來收獲的干茶就有二十多萬斤。
去年就有茶商過去開價,給到了六十文一斤的價格。
如此一來,去年的茶葉要是賣掉,就能有四千多兩銀子的進賬。
往后豐產了,就是一萬多兩銀子的進賬。
景東府貧困,長工一年下來也就一千三百錢。
制茶師傅貴些,也比其他地方的師傅便宜。
整個茶山的人工拋費,一千兩銀子就夠了。
這樣下來,用不到十年,茶山就能回本。
九阿哥有些明白康熙的意思,這是曉得了茶山利潤豐厚。
他就道:“內務府丁口孳生,正有不少閑散人口,可以派到云南置辦皇家茶廠。”
康熙道:“選妥當的人下去,省得驚擾地方,生出事端。”
九阿哥道:“汗阿瑪放心,兒子當年置辦茶山的賬目清晰,茶山多少錢,茶工多少錢,都有記錄,到時候不會太偏,兒子再給年希堯去信,讓他盯著些,景東府距離布政使司衙門八百里,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再請佟大人看顧就是了。”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很滿意他的應對。
佟國勷站著聽著,心中納罕。
年希堯竟然跟九阿哥有私下往來!
他既要往云南赴任,自然要打探云南的消息,曉得一些云南官場狀況,尤其是八旗官員這里,心里也大概有數。
年希堯不算什么,他阿瑪卻是湖北巡撫年遐齡。
聽說九阿哥還沒有封爵分人口,難道皇上要將年家所在佐領分給九阿哥?
外頭正彈劾年遐齡去年大計湖北官員的時候,包庇湖北布政使,老病沒有上報,還不知皇上會如何裁決。
眼下瞧著,好像沒有怪罪年遐齡的意思。
康熙曉得九阿哥肯定心里迷糊,就示意馬齊跟佟國勷退下了,留了九阿哥說話。
九阿哥直接問道:“汗阿瑪打算要多少萬畝的茶山?兒子那兩萬畝買地花了不足兩萬兩,后補種茶樹花了一萬幾千兩,一畝茶園折價二兩銀子左右…”
康熙沉吟著,道:“內庫正好有余錢,每年宮里耗費茶葉也多,還要往外賞出去,就按照十萬畝來。”
九阿哥道:“汗阿瑪,曹順去年回來的時候,曾提及景東府地廣人稀,這也是為什么地價便宜的緣故,可長工數量也有限,兒子的茶園才沒有再擴充,以兩萬兩銀子為限,要是皇家茶園規模大,需要的茶農也多,許是要另外選地方。”
康熙道:“地方可以不固定,只是茶葉質量要好,讓年希堯多找幾個地方看看,若是景東府沒有合適的茶山,周邊州府也可。”
九阿哥都記下了,算了下宮里所需茶葉,總覺得有些超標太多。
但是茶葉,又是能擱得住的滇茶,多了也沒有關系。
往后宗女撫蒙,多陪送茶葉;或者蒙古王公來朝,多賞賜茶葉,怎么也能消耗掉。
康熙說完茶葉,指了座位,讓九阿哥坐了,道:“金依仁差事辦得如何?”
九阿哥道:“勤勉,用心,上任伊始,兒子就交代了修繕福來居跟咸安宮之事,完成的很是妥帖,安排內造辦的工匠兩班倒,七天就都修繕完畢;如此內務府日常庶務他管著,也沒有什么疏漏。”
至于十二阿哥,從通州回來后也沒有閑著。
九阿哥將內務府的銅印章遞給十二阿哥了,讓十二阿哥把關金依仁批過的公文,負責蓋章或駁回。
大半月下來,沒有一封公文駁回。
康熙生出悶氣來。
明明是能用的人,這些年在杭州織造也有功勞與苦勞。
可是背主這一條,是無法容忍的。
九阿哥察覺到他心情不好,可是廣善庫之事,他還要去戶部那邊進行下一步呢。
父子兩個在這里想方設法為內庫多賺銀子,可是廣善庫這個口子不堵住,那內庫富裕出多少銀子,都成了蛀蟲的本錢。
他正糾結,就讓康熙看個分明。
康熙道:“可是金家有其他不妥當處?”
九阿哥想起金依仁前陣子四下里拉親事之事,道:“汗阿瑪,金依仁跟曹家是老親,進京以后,跟曹寅的弟弟曹荃吃酒,結了兒女姻親,之前還在高衍中跟前透過話,只是高家老三說了人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