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需要安排人買糧,要斷糧了?”
九阿哥看著頂著一張苦瓜臉的行宮總管,臉色很難看:“內務府的公文早就下來了,叫你預備半個月的糧食,這才幾天?”
那總管忙道:“沒有,還能堅持三天,只是需要補充了。”
原來之前九阿哥準備出門之前,給這邊的文書,是讓預備八十人的糧食,按照半個月的儲備。
當時九阿哥計劃的就是除去路上往返的時間,在這里待上半個月,可以好好選擇,順帶著散心。
結果來的是一百八十人!
而且后添加的一百人都是青壯!
之前八十人的時候,是按照平均每人每天一斤米預備的,如此半個月,就是一千二百斤米,還多預備三百斤,備著不足。
結果來了一百八十人,翻了一倍不止。
每次所耗的米,就是兩百多斤。
三天半下來,就是將近八百斤。
剩下的米,只夠三天了。
之前行宮總管還存了僥幸,想著半個月會不會是虛數。
結果九阿哥往京城遞信了,明顯要繼續待下去。
那總管跪著,哆哆嗦嗦道:“都是奴才之過,本當多儲備些,結果在預算之外,只多了三百斤,才有了今日虧空…”
九阿哥瞪著總管,氣得說不出話來。
往御前的信剛送走,上面寫了要請皇父圈定行宮地址。
他跟張廷瓚與曹曰瑛三人商量好,在峽谷東北角一帶也勾了三個位置。
因為峽谷太大,行宮的面積就是有數的,所以也沒打算讓皇上大海撈針,所以在東北角就有三個備選。
跟著九阿哥的信與地圖,一起送過去的,還有張廷瓚跟曹曰瑛兩人列出的三處行宮備選的優缺點。
如此一來,九阿哥也不好改變主意離開,那太不恭敬了。
總要等著御前的回信,再說其他。
因是正常的信件,沒有叫人加急,就是正常的馬上飛件。
如今驛站信件投遞,都有個標準,加快的有“四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與“八百里加急”。
后兩者是戰時用的,前面是朝廷下達政令。
說是四百里、六百里與八百里,實際上達不到,差不多是六成半左右。
剩下就是“馬上飛件”,說是日常三百里,真正的速度是二百左右。
從行宮到京城,正好是兩整天。
如此一來,往返最快是是五天,中間信件遞上去,等著皇上旨意還要一天。
眼下的糧食儲備,就夠三天了!
不單九阿哥傻眼,連帶著舒舒在旁,都覺得不可思議。
現在打發人回京采買,時間也來不及。
“之前在哪里買的糧?”
眼見不是追責的時候,要先想法子解決,九阿哥壓了火氣,問道。
那行宮總管道:“在喀喇沁部駐地買的。”
他一說這個,九阿哥與舒舒對視一眼,想起前年東巡途徑喀喇沁的情形,確實跟其他蒙古部落不同。
他們是在鄉鎮定居,半耕半牧。
九阿哥不解道:“不說這里距離喀喇沁四百里,那怎么不去密云縣城補給?”
行宮所在距離京城四百四十里,距離密云縣城三百里。
這論起遠近來,也是密云縣城近。
那行宮總管道:“朝廷有禁令,出關的糧食超過五百斤,要在兵部報備,得了批條,才允出關,去喀喇沁的話,繞過圍場需要四百里,要是從圍場直接穿行,兩百八十里,比密云縣城還近些…”
九阿哥聽了,道:“那還磨蹭什么,打發人去喀喇沁部采買吧!”
話雖如此,他卻對這行宮總管不放心了,也不好托大,叫行宮的管事過去。
那邊還有端靜公主與和碩額駙。
九阿哥這里,就給端靜公主寫了一封信,舒舒這里也給公主預備了一份禮。
而后他悄悄叫來眾人之中品級最高的額爾赫帶了二十護軍,即日前往喀喇沁部。
那總管也是后悔莫及。
九阿哥卻氣鼓鼓的,郁悶的不行,連訓斥都懶得訓斥,直接攆了下去。
“瞧瞧,這膽子有多大?要是今天爺不叫人送信回京,還要拖的,到時候大家一起喝西北風去!”
九阿哥跟舒舒抱怨道。
舒舒也是無語,真要那樣,實際上大家餓不了幾日,這里距離古北口總兵府距離不到二百里。
可是那樣,就成笑話了。
舒舒有些懊惱,道:“前幾天還想著咱們到了這里,挨著喀喇沁了,要不要叫人去給公主請安。”
然后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兒,就丟開這個念頭。
結果眼下缺糧食了,才想著打發人過去,太失禮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圍場這里備著圣駕行圍,存著不少糧食的,只是去年巴林幾個部有白災,朝廷調糧食賑濟,調的應該就是這邊的糧食,要不然的話,行宮總管補充糧食,也是在圍場糧倉補充才對。”
舒舒想到了峽谷中的牧民。
他們不農耕,糧食有數的,不過還有羊群跟魚干。
她就道:“叫人去買羊,明天繼續燉羊肉吧…”
將三天的米爭取吃到四到五天,留出余地來。
九阿哥無奈道:“只能這樣了,這幾日獵殺的野豬還有剩,挑著小豬也都吃了吧,要不就出大笑話了!”
第二天,護軍們就發現了不同。
跟過節了似的,從老蒙古手中買了十頭羊,還有那些野豬,半大不小的跟小的,也都收拾出來。
行宮大伙房,能裝二十幾桶水的大鍋里,又開始燉羊肉了,直接燉了四頭羊。
外頭還直了木架子烤羊,烤了六只。
還有一個烤架,則是烤的小野豬了。
“核桃姐姐,這是給福晉補過生辰么?”
小松打了雀躍,找核桃打聽。
福晉是十月十三的生日,當天也殺羊了,可沒有今天的多。
真要那樣的話,她是不是該去找找有沒有小老虎、小豹子什么的,抓回來給福晉慶賀生辰?
核桃指了指伙房方向,小聲說道:“糧食不夠了!”
小松捂了嘴,實在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桉。
八旗兵馬出動,多是自帶干糧,戰時是十日,帶炒面炒米。
非戰時,帶的少些。
然后不夠的,等兵部后勤安排補給。
內務府護軍這里,就有是一個章程。
他們就帶了三日的炒面。
到了密云,實際上就全賴行宮供給了。
九阿哥愛面子,肯定不能對外說是行宮缺糧了,只說是大家辛苦,好好補補。
大家喜氣洋洋的。
真要說起辛苦,是有那么一點點兒。
大家除了行宮留守跟隨侍兩位大人的,剩下的都打了兩天獵。
峽谷之中,還沒有路,踩低攀高的,也確實辛苦。
大家的鞋底都磨薄了一層。
結果不單每個人分了野雞野兔的,可以帶回京的獵物,還有這么好的伙食兒。
大家覺得,飯量日益增加,腰帶都要放兩個扣子。
張廷瓚跟曹曰瑛,也是見識了一回九阿哥的豪氣。
不過年不過節的,就因為大家辛苦了三天,就想著加餐貼補,很能收心。
曹曰瑛見了,不喜反而憂。
這是收買內務府護軍?
沒必要啊!
平日里瞧著九阿哥對皇子府的護軍都不上心,平日身邊當差的,就是幾個侍衛與長隨。
這是“隔鍋香”?
旁處的人手是好的?
張廷瓚沒想那么多,抬頭看著暗沉的天色,對曹曰瑛道:“要變天了,還有就是咱們兩個都感冒了,嚇到九爺了,怕護軍們也跟著病倒,才想著休整兩日,好好補補…”
他早就發現了,九阿哥就是看著厲害不饒人罷了,實際上心腸很軟,也曉得體恤人。
行宮總管是私下里稟告的,九阿哥也是私下里吩咐額爾赫,因為除了九阿哥身邊人,旁人還不曉得今天吃肉的真實緣故。
張廷瓚就將九阿哥想得很美好。
曹曰瑛半信不疑的,可是也不好跟張廷瓚說旁的。
兩人相處了幾日,他也瞧出來了,張廷瓚有些天真。
行宮上頭彌漫著肉香,大家臉上都帶了笑…
木蘭圍場中,幾十騎穿行。
都是一人雙騎。
呼嘯而去。
沒有法子,既是穿圍場,中間沒有驛站跟行宮,也沒有換馬的地方,就要自備馬匹。
京城,乾清宮,西暖閣。
看著桌子上的白菜跟水蘿卜,康熙很是無語。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吃慣了九阿哥的孝敬,換成日常例菜,就叫人受不了。
偏生他還不好直接吩咐御膳房,每日備洞子菜,那樣的話,起居注上都要記一筆,好像自己是個多重口腹之欲的皇帝。
那個春林怎么回事兒?
看著不笨,可行事也不夠機靈。
到了昌平,曉得給九阿哥帶菜,就沒想著代九阿哥往宮里送些。
整整兩車的洞子菜,二十來筐,上千斤,全都拉出關去了!
九阿哥與九福晉能吃多少?!
木頭腦袋,不知道變通!
沒滋沒味兒地用了一頓,康熙問梁九功道:“九阿哥還沒有信過來?”
梁九功搖頭道:“沒有,估摸在路上。”
康熙聽了,有些后悔。
上回九阿哥來信,他該回信的。
當時想著沒有什么要說的,總共也出差沒幾日,他就沒有回信。
主要也是心里有些惱了,九阿哥后頭給其他人寫了兩封信,到自己這里,少了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