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外感風邪”的診斷,康熙心中很無奈。
今早九阿哥去的是百望山,不是其他的山頭吧?
總共就幾十丈高的小山頭,這初伏時節,就吹了風了?
他有些理解兒媳婦了。
看孩子似的看著九阿哥,精心得不行。
想想也是,就九阿哥這樣的小身板,要是不看顧的金貴些,老是愛添毛病。
看著手邊的石斛茶,他就撿起一個折子來,是云貴總督的請安折子。
云貴總督今年的端陽貢品,主要還是以普洱茶為主,茶餅、芽茶、芯茶、茶膏等。
其他就是象牙、茯苓、雄精跟朱砂這四樣。
要加上石斛與三七么?
康熙有些猶豫。
石斛生長在險峻之處。
真要成了貢品,怕地方官借此勒逼百姓,有違天和。
還是算了。
他也想到了九阿哥的茶山。
或許不用經過地方官府,就能從云南收購足額的石斛,放在御藥房備用。
北五所中,前院。
既然來了,還是飯時,誰還肯走呢?
如果是九阿哥真的病重,大家也沒有其他心情,眼見著活蹦亂跳的,大家就不肯走了。
十四阿哥道:“不給就不給,我全都用肚子裝回去,今兒就吃全蛋宴!”
十三阿哥則是笑道:“九哥,我想吃酥酪、冰粉、涼糕…”
這些東西,都不是現做的,多少膳房冰箱里放著的。
趕上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十阿哥今日在外跑了一天,中午也沒怎么墊巴,也想要吃口清爽的。
九阿哥就叫了小棠吩咐下去。
全蛋宴就全蛋宴吧,雞蛋都是快手菜。
小棠就按照膳房現有的食譜,帶人做了一桌子雞蛋菜。
涼菜,雞蛋卷,雞蛋絲拌黃瓜絲。
蒸菜,水蒸蛋跟五花肉臥雞蛋。
炒菜,魚香雞蛋跟木樨肉。
紅燒菜,糖醋荷包蛋跟金錢蛋。
外加上拔絲白果與雞蛋榨菜湯。
餑餑是燒餅夾雞蛋跟雞蛋菠菜餅。
另有十三阿哥提的酥酪跟涼糕,還有十阿哥想要吃的清爽冷面。
一桌子上來的,看著琳瑯滿目的。
十四阿哥笑道:“這得用了一百多枚雞蛋吧?我可要吃回本!”
十三阿哥與十阿哥不理他,只看著其中沒有吃過的幾樣菜。
九阿哥就在前頭跟他們一起吃了。
后房,舒舒過來跟伯夫人一起吃飯。
兩人吃飯,也沒有擺一桌子,就是挑了幾個咸口的雞蛋菜上了。
眼見著舒舒吃了一碗飯就撂下快子,伯夫人有些不放心,道:“是不是頭午折騰累到了?你也是,大熱天的,不好好在家養著,折騰什么?”
舒舒搖頭道:“沒累著,就是中午冷面多吃了幾口,還沒有太克化。”
伯夫人聽了,這才放心。
舒舒想起了莊子里的牛,數量太少了,概率也小,沒有看到“痘牛”。
她還是想要將阿瑪拉進來。
這樣阿瑪那邊不得全功,也能借些光。
這牛還是要多多益善。
不能老想著,還是要加速。
她就道:“每年中秋后,蒙古王公就進京輪班,一直到來年二月才走,前后大半年的功夫,地安門的鋪子,我打算叫人上奶食與羊肉,專門做蒙餐。”
伯夫人對生意之事不大精通,可是對人情世故卻是曉得的。
她就道:“地安門在紫禁城北邊,內館在南邊,是不是隔的太遠了?誰那么老遠,跑出去七、八里地吃飯去?頂好還是東四大街,你那邊沒有鋪子的話,就拿了西四跟鼓樓的鋪子置換,應該不難。”
這幾處人流最多的還是鼓樓大街,其次是西四大街,最差的是東四大街。
所以伯夫人說置換不難。
舒舒聽了,拍了下腦門。
還真是傻了。
后世長安街到地安門不算遠,眼下可還真是遠了。
她就道:“嗯,那回頭叫人看看東四的鋪子,有沒有合適的…”
這不過是個由頭,是買更多牛的由頭。
她懶洋洋道:“朝廷有禁令,不許無故宰殺耕牛,可是聽說皇城里上個月被封的那個酒樓,居然堂而皇之的賣牛肉鍋子與牛雜鍋,那個太過了,我只打算叫人多做奶食,回頭跟阿瑪說,讓他幫我再買一百頭母牛。”
伯夫人聽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舒舒的額頭。
舒舒抬頭望過去。
“也沒發燒啊,怎么就說胡話了?”伯夫人看著舒舒不解道。
舒舒望過去,有些湖涂。
就是一個養牛,怎么成了胡話?
伯夫人道:“你當養牛是養雞養鴨呢,一天二兩飼料就夠了,一個莊子,養上十頭八頭耕牛還罷了,居然還想要買上百頭牛?八旗牛羊牧場,好幾十畝地才養一頭牛,你那莊子不種莊稼,全都用來種牧草么?”
舒舒目瞪口呆。
關于養牛,還真是理論知識不熟悉。
伯夫人又道:“你要的是白食,那怎么就惦記養牛了?直接打發去口外,找個就近的部落定白食就是了,奶餅子、奶豆腐、奶嚼口什么的,就算多花些錢,也比你養牛的拋費小啊…”
舒舒訕訕。
她缺的是白食么?
她想要的是母牛。
這母牛多了,看到痘牛的概率就大了,牛痘之事就能加速。
舒舒就道:“主要是擔心外頭的不干凈,到底是入口的東西。”
伯夫人就道:“那就打發去豐臺,那邊有些人家有牛,直接收牛奶就是了,就是夏天容易酸了,只能做奶豆腐了。”
舒舒忙道:“奶豆腐就好啊,到時候家里每餐也要預備上,這個可以強健筋骨呢,小孩子吃了長得壯,大人吃了也好。”
到時候她可以吩咐下去,叫人挑健康的牛收牛奶,不健康的牛都記下來。
如此,也算是找到由頭。
回頭將相似病癥的牛買過來,就能下一步了。
伯夫人道:“那你就試試,總比你惦記養牛要省事兒。”
她也是舒舒這個年齡過來的,曉得最是愛自己拿主意的時候。
她也不攔著。
這一天天的過日子,也不能太閑了,找點事兒操心是好事兒。
要不然將注意力都放在九阿哥與孩子身上,眼下看著不錯,可長遠以往呢?
以后夫妻情澹、兒女成家的時候,就剩下寂寞了。
女人立世,想要過的從容,心當大些,愛怎么張羅就怎么張羅吧…
前院正堂。
四兄弟將一桌子的飯菜,吃得七七八八。
九阿哥說是不給十四阿哥雞蛋,實際上下午已經叫人送到各處膳房了。
瞧著十四阿哥摸著肚子的樣子,九阿哥覺得虧了,道:“下回不許點菜了!”
怎么就后知后覺被十四阿哥帶偏了呢?
看來當哥哥就是這樣,老想要護著弟弟。
不過十四阿哥不經慣,還是要敲打一二,省得蹬鼻子上臉。
十四阿哥立時道:“不點不點,下回預備什么吃什么!”
嘻嘻,這就預約了下一頓,真好。
大家吃完就散了。
九阿哥回了正房,道:“明年十三阿哥就成丁了,要出上書房,到時候就剩下十四阿哥單蹦一個了…”
舒舒則是想到了訥爾蘇。
眼下除了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下頭略大的就是阿克墩跟訥爾蘇。
其中阿克墩比十四阿哥小三歲,訥爾蘇比十四阿哥小兩歲。
平郡王可是“十四阿哥黨”的中堅人物。
眼下看來,這叔侄走到一起,可是意料之中。
十四阿哥還要在上書房待兩年,正好是沒了小伙伴的兩年,與訥爾蘇的關系突飛勐進也說得過去。
她就道:“平郡王要在宮里養育到成丁么?”
九阿哥點頭道:“王府沒有大人了。”
有個堂兄弟比訥爾蘇還小兩歲。
他繼母還年輕,帶了幾歲的格格回娘家住去了。
等到平郡王成丁,宮里給指了郡王福晉,那邊王府的日子才能支撐起來。
舒舒算了下時間,那就是五、六年之后了。
訥爾蘇跟十三阿哥毗鄰而居,十三阿哥性子還義氣,憐惜訥爾蘇沒爹沒娘,應該會多照顧一二。
這叔侄倆的情分應該也不差。
這或許就是訥爾蘇被問罪,可是爵位依舊在他兒孫里承襲的主要原因吧?
“九龍奪嫡”,牽扯進去的其實沒有什么外人,不是姓愛新覺羅的宗室,就是各皇子母族、妻族牽扯的姻親。
如今,自家算是退出來了吧?
舒舒目光柔和的看著九阿哥。
九阿哥探頭過來,小聲道:“想了,再忍忍,過了這兩天…”
雖說熱傷風跟時疫不同,說是不過人,可是九阿哥不放心,擔心太過親近,過了病氣給舒舒。
舒舒手癢,沒有忍著,在他腰上掐了兩把,道:“大白天的,滿腦子想什么呢?”
九阿哥帶了委屈道:“都兩天沒那什么了,你就不想爺…”
舒舒見他沒完沒了的,輕哼道:“想,那兩天后,我再好好收拾爺!”
九阿哥也不干了,在她臉上掐了一下,不忿道:“搶爺的詞兒!”
夫妻倆逗悶子,也到了掌燈時分。
舒舒看了外頭一眼,道:“也不知道何玉柱回來沒有?”
之前打發他進城退帖子的時候,跟他吩咐過了,時間緊的話,今晚就直接回皇子府,不用出城。
九阿哥道:“戌正三刻才關城門呢,怎么會耽擱到那時候?”
正說著,外頭有了動靜。
何玉柱回來了。
“爺,福晉,那個高巡撫是求藥,他老娘七十了,前陣子中風癱了,聽人說石斛茶活血化瘀,能改良中風癥狀,就厚著面皮過來求藥了,貝子府那邊也求了,就是去的晚了,只得了二兩,怕不夠,就給爺這邊遞了帖子,他正好從廣東回來,帶了些土儀,想著孝敬了爺,看能不能換回些石斛…”
“奴才就放下一罐石斛,說是九爺擔心他們求藥,沒說其他的…”
孝子可憫。
何玉柱還帶回了高巡撫的土儀單子,上面羅列了十來種廣東特產。
有藥材沉香跟橘紅,有用的鼻煙壺跟花卉扇,還有穿的各色葛布跟紗布。
九阿哥看了,遞給舒舒道:“還算是老實,只是去年存了不少橘紅,足夠用了,那就要沉香跟鼻煙壺?”
鼻煙壺賞人體面。
沉香可以存著。
舒舒沒有異議。
“那個石總兵家里看著不富裕,聽說是養了不少殘廢老兵,他請見九爺,是帶了些土儀回京,想要看看有沒有爺需要的,沒有的話,再送到鋪子里寄售…”
說著,何玉柱也遞上石總兵的土儀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