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坐在七福晉下首,妯里倆同席。
今晚的席面,還是以滿洲菜為主。
公主還朝,跟尋常人家的女兒回娘家似的,肯定要給嘗嘗家里的味道。
滿洲炒面、皇家烤金豬、豬肉餡湯餑餑、紅燒海參、黃燜魚翅、鴨子鍋、拆雞絲,口蘑燴白菜,素雜燴…
有些是宮里的日常例菜,有些是山珍海味。
看著席面很是豐盛。
只是如今天氣炎熱,實不是吃大葷的時候。
舒舒也好,七福晉也好,雖說看著快子沒斷,正經吃飯的模樣,不過實際上淺嘗即止。
就挑著炒面、雞絲什么的,一快子下來,就是快子頭那么大的地方。
看著不失禮,實際上席面看著都跟沒動似的。
“你們大后天請客,都預備什么好吃的?”
七福晉眼見著沒有地方下快子,小聲問道。
舒舒如實道:“不曉得呢,十四阿哥過來點菜,我一尋思這點菜挺好,就叫小棠擬菜單,打算讓大家圈了,這樣更省事兒些。”
七福晉敬佩道:“好主意,這樣省心,也不是外人。”
舒舒道:“沒給您下帖子,這回是他們爺們的事兒,就不往一塊湊了,等過幾日,叫莊子上送些好吃的,您跟十弟妹這里,我再單請一回…”
七福晉擺手道:“什么請不請的?什么時候老九不在家,我抬腿就過去了。”
宗室福晉們,不少都在打量三福晉跟九福晉。
誰能想到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三阿哥來這么一出,這大半月的新聞,就沒有斷過。
結果昨天九阿哥重回內務府…
這兄弟兩個還來了一番龍虎斗的架勢。
這誰勝誰敗,只看如今誰還在內務府總管位上就曉得了。
皇上寬仁,肯定不樂意鬧的四下里不安生。
三阿哥這里,動會計司還是小事,可將幾個皇子外家都牽扯進來,就讓人犯滴咕了。
這是有心呢?還是無意啊?
聽說三阿哥跟毓慶宮交好,那這是三阿哥的意思,還是太子的意思?
可是那富察家不是太子的門人么?
這云山霧罩的,不少人就犯滴咕。
不過別的瞧不出,九福晉跟三福晉兩個堂姐妹兼妯里倆關系疏離了是真真的。
這人前人后的,妯里倆沒說話,似乎眼神都避著。
旁人還好,康親王太福晉有些擔心了,等到舒舒單送她出來時,就拉著她的手,道:“阿哥們之間有了嫌隙,隨他們兄弟去,妯里之間面上還要過得去,省得回頭長輩們埋怨,倒以為是你們挑唆著兄弟不和…”
就是董鄂家這邊,往后也要說舒舒不顧著親戚了。
舒舒扶著康親王太福晉的胳膊,小聲說了無禮叩門之事,道:“太勢利了,還愛窩里橫,之前嘴上就有不客氣的時候,近之不遜,還是避開些好,她還能曉得些分寸。”
康親王太福晉不由惱了,道:“往后別再搭理她!這也是做姐姐的,不指望她來照顧你,也別上門欺負人,不理就對了!”
舒舒點頭,道:“這么多的妯里,也不能個個交好,就這樣冷下來挺好。”
康親王太福晉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心里有數就好,反正別委屈了自己個兒,各家過各家的日子,還是當自己舒心最重要。”
舒舒恭敬應了。
這邊送走了康親王太福晉,到了北五所門口,舒舒就看到太子妃等著她了。
“本該早上門道歉的,可是大張旗鼓的,又惹得旁人側目…”
這說的是五月初六那天,因為阿克墩病重之事,太子妃的嬤嬤打著太子妃的名義,過來求援。
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舒舒將人迎進正房,奉了茶,賓主入座。
舒舒看著太子妃,面上帶了鄭重,道:“您是明白人,也當曉得周嬤嬤的心思詭異,將我們牽扯進來,但凡阿克墩真有個閃失,我們就是個背鍋的,這對您也算是忠心耿耿,可是對我們來說,冤枉不冤枉?陰害侄兒,我們要背個什么名兒?好心沒好報,說的就是我們…”
太子妃紅了眼圈,道:“我也沒有想到,她竟湖涂至此?”
人已經下了宮冊,退回伯府,可是妯里之間嫌隙也生了。
舒舒吐了口氣,看著太子妃道:“您是太子妃啊,您好好的,下頭就穩當了。”
現下的太子妃比歷史上的太子妃處境更艱難,因為她傷了身體的事情早傳開了。
別說是皇家,就是尋常百姓人家,這兒媳婦不能生,也底氣不足。
太子妃低頭擦拭了眼角,再抬頭時眼中也多了從容,道:“我這兩個月確實懈怠了,結果外憂未至,先生內亂,確實錯了。”
舒舒倒不知該如何勸慰了,毓慶宮真要進了出身顯貴的側福晉,那還真是外憂。
她只能安慰道:“多想想三格格,您好好的,她才好好的,以后是撫蒙,還是像九格格這樣留在京城,可不都要咱們當父母的給謀劃…”
太子妃點點頭。
天色不早,妯里說完話,太子妃就走了。
舒舒親自送了出去。
等到回轉正房,核桃拿了禮單道:“福晉,這是東宮下午送的‘百歲禮’,有幾樣東西很是貴重。”
舒舒接過來看來,除了尋常的金銀項圈、小衣裳什么的,還有白玉玉蘭花插、青玉佛手兩件玉石擺件,還有北宋官窯青釉筆架、大明宣德爐兩個古董,人參、鹿茸、雪蛤跟阿膠四樣補品。
補品還罷了,外頭還能淘換去,其他的東西應該都是難得的好東西,不是毓慶宮的庫藏,就是太子妃的陪嫁。
舒舒點點頭,道:“收下入庫吧…”
正好九阿哥回來,道:“什么東西?”
舒舒就將禮單遞了過去。
九阿哥看了一遍,遞給舒舒,撇了撇嘴,道:“咱們跟毓慶宮也犯沖,這一回回的,誰稀罕他們賠禮不成?”
舒舒道:“不稀罕,往后也敬而遠之吧。”
九阿哥看著她,有些奇怪,道:“你不是向來說太子妃好么?”
舒舒道:“要是給咱們帶來麻煩,那好人也遠著些。”
九阿哥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真要是三福晉、八福晉那樣理歪的,爺還真不怕你吃虧,畢竟大家的眼睛沒瞎,這誰對誰錯,一眼分明;就怕這名聲好、人緣好的,到時候你吃虧了,旁人說不得還以為你該著呢…”
舒舒不想再說這個話題,岔開話道:“爺方才在六所?”
九阿哥搖搖頭,道:“沒有,五哥來送五嫂,在四哥那邊,四哥就叫了我過去…”
“五哥是要問問四哥,四嫂的伙食,好像五嫂不怎么長肉,肚子也不大,他擔心了,結果被四哥給訓了,讓他不要自己瞎琢磨,要聽太醫吩咐…”
“四哥問了爺大后天請客的事兒,正好孫金拿了菜單過去,四哥說隨意,五哥圈了四道菜…”
舒舒就也將今日的接風宴簡單說了一下。
她就是湊數的,跟著嫂子們充個人頭。
倒是十格格,記憶中還是第一次出現在這么多人前。
“看著老實秀氣了些…”
舒舒道。
九阿哥聽了,若有所思,道:“咱們能看到,汗阿瑪肯定也能看到,估計會給指個養母,好生管教幾年。”
舒舒道:“來得及么?十格格都十六了…”
要是像恪靖跟九格格似的,十八、九歲出嫁,那就還有兩、三年時間了。
“十額駙多大了?”
舒舒問道。
這一位在歷史上好像很出名的樣子,成為了配享太廟的兩位異姓王之一。
九阿哥臉上一言難盡,道:“策棱跟大哥同庚…”
舒舒不由驚住了,道:“這么大了?”
對于這位喀爾喀臺吉,外頭是怎么說的?
康熙三十一年被祖母帶著投奔朝廷,部族子民失了喀爾喀的土地,現在安置在察哈爾牧場。
臺吉跟弟弟在京城賜第,兄弟倆還在內廷教養。
舒舒還以為年歲跟十格格相彷,沒想到居然這么大歲數。
九阿哥道:“蒙古那邊,是老祖母當家,當時就是他祖母在前頭做主,外人就以為他歲數小了,倒是他弟弟是真小,當年來投時才一歲,現在也在上書房…”
說到這里,他想了想,道:“爺尋思著,汗阿瑪留策棱兄弟在京城,像是質子,也不像是質子,更像是應對土謝圖部的后手,要是那邊聽話還罷了,策棱的部民還會在察哈爾,左右那邊有地方安置;要是土謝圖部不服順了,策棱兄弟就要放著北歸了,他們也是土謝圖部的大支…”
舒舒看著九阿哥,很是敬佩了。
難得,居然沒那么小白了,分析得還挺有道理的。
這位十額駙后來戰功赫赫,鎮守北疆四五十年。
九阿哥瞧著舒舒的表情,輕哼道:“爺又不傻,‘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還是懂的,滿洲人少,蒙古人是盟友,也是需要戒備的對手…”
舒舒道:“照爺這樣說,真要給十格格擇養母的話,應該就是惠妃母了,慈愛寬和…”
最根本的原因是宜妃現在看著勢頭太勁了。
三個親生子、一個養子、一個養女,還有康熙的寵愛。
對比之前,惠妃這個四妃之首就顯勢弱了。
只有大阿哥一個親生子,八阿哥這個養子也尋常。
端水大師,說的就是康熙了。
要是給他起個綽號,就是不平衡不舒服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