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壽宮,東次間。
除了太后,太子妃跟十福晉也都在。
因是過節,太后就問了問阿哥所。
現在阿哥所除了皇子之外,還有三位小皇孫、一位郡王。
“早上叫人送粽子了么?還有明天要往園子那邊去,馬車也要叫人安排好,別亂糟糟的,委屈了孩子們。”太后問道。
太子妃道:“叫人送了,都是叫膳房做的小粽子,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省得皇孫跟郡王吃了不克化,這回挪到北花園,依舊安置在池畔四所,十五阿哥一處、十六阿哥一處,弘昱阿哥跟弘晴阿哥在一處,弘升阿哥跟平郡王一處…”
“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呢?怎么把兄弟倆擠的沒地方了?”太后聽著不對勁,問道。
真要怠慢了這兩個,不說皇上會不高興,還有敏嬪跟德妃的體面,怕是會埋怨上太子妃。
太子妃笑著說道:“十三叔跟十四叔前幾日過來找孫媳婦了,說是已經是在御前請了旨,現在大了,今年就不住西花園了,要挨著九叔、十叔他們去住北六所…”
太后當然曉得北六所在哪兒,就在北花園東門外。
老太太忍不住笑道:“這小哥倆,這是饞蟲勾的,惦記著老九他們家吃的了。”
太子妃道:“誰不惦記呢?不說旁的,就是這西瓜,弟妹莊子上出來的,就是比皇莊里種的好吃。”
太后也是愛吃西瓜的,想起了舒舒去年提過的,帶了期待道:“今年不單有西瓜,還有香瓜呢,就是要五月底、六月初的時候才好。”
十福晉在旁,道:“九嫂還叫人在莊子上養牛、養鹿、養羊了,說是到了海淀,就叫人送活羊過來烤羊排吃。”
太后也是愛吃羊肉的,尤其愛吃肥瘦相間的羊排,道:“到時候我也要過去吃…”
外頭的人到得差不多了,祖孫幾個就住了話音,出去了。
小妯里里,四福晉與五福晉不在,剩下三福晉、七福晉、八福晉、舒舒與十福晉。
各位妃母身后都有小凳子,幾人也都得了坐。
太后也沒有說旁的,等到大家請了安,跟德妃、榮妃說了幾句閑話就叫散了。
舒舒依舊被留了下來。
“正好帶老九跟孩子們去海淀歇歇,內務府那糟心事兒,誰樂意摻和就誰摻和了…”
太后道。
舒舒點頭道:“我們娘娘方才還催我們早些過去呢,一會兒回去,孫媳婦就跟我們爺商量這個。”
太后看她想得開,就道:“那樣就好,仔細提醒老九,可不興記仇啊,聽說那御史都挨了十阿哥的鞭子,再被老九記恨多可憐呢!”
舒舒忙道:“您就放心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兒,本就是九爺露了短處在外頭,不賴人家彈劾。”
太后這才放心,沒有多留舒舒,左右明后天開始就挨著住了。
等到舒舒出來,就看到九格格在這里等著。
“我送送九嫂…”她眉心帶了幾分輕愁道。
舒舒挽了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了兩眼,道:“這是怎么了?”
是婚前焦慮癥?
九格格壓低了音量道:“九哥被參革了差事,是不是被我連累的?”
舒舒愣住,不解道:“當然不相干,好好的,格格往自己身上斂過錯做什么?”
九格格小聲道:“我聽皇祖母提了一句,說是讓九哥預備些收租子的官房做陪嫁,可是好地段的官房,只是看著是官房罷了,怕是后頭都有主子,是不是九哥叫人查官房,讓人察覺了,才指使人參了九哥…”
舒舒沉默。
還真是這個因果。
前半拉對的,后半拉是沒等旁人察覺,就被七阿哥攔了,然后九阿哥直接將官房二層主子之事揭開了。
“還真是我連累的…”
九格格紅了眼圈。
舒舒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道:“好妹妹,此事勞煩擱在肚子里,跟誰都別提了!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即便尊卑有別,也要防著下頭人私下里記恨報復,再說了,此事還是皇祖母吩咐的,別鬧騰的老人家也跟著不安生了!”
九格格猶豫道:“那九哥的差事…”
舒舒道:“等到過了這一波,事情過去,就好了…”
說到這里,她想起九格格的婚期就在九、十月,道:“應該歇不了幾個月,等到過了中秋節,天氣涼快就差不多了。”
姑嫂說著話,到了神武門。
十福晉正在那里百無聊賴,這是等著舒舒一起回。
舒舒就跟九格格別過,跟著十福晉出宮了。
“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也要住北六所了…”
十福晉說著方才聽到的消息。
舒舒想了想,道:“那就是三嫂、七嫂、咱們倆家外加上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了…”
北花園旁邊的阿哥所,總共是六個院子,最多就能住六家。
十福晉掰著手指頭,道:“可還有八福晉啊?”
舒舒道:“大哥跟八阿哥他們,應該還是住在新五所那邊,進園子里當差都差不多…”
那邊也是五個院子,可以住帶家卷的皇子阿哥。
十福晉托著下巴道:“她方才打了招呼就走了,在七嫂面前還挺恭敬的。”
“長幼有序,這樣才對,要不然落到長輩眼中,就會覺得是咱們當小的無禮…”舒舒道。
“嗯,嗯…我都恭敬著,等到后頭的皇子福晉進門,也會恭敬咱們的…”十福晉道。
后頭的皇子福晉?
舒舒想到了馬齊家的嫡格格,那是十二阿哥的官配,也不知明年會不會有變動。
還有十三阿哥的福晉,是不是也是明年那一批的秀女?
尚書馬爾漢,這兩年還真挺活躍的。
之前是兵部侍郎,三十八年升左都御史,同年從左都御史轉兵部尚書,充議政大臣。
這一位滿洲老姓兆佳氏,應該就是十三阿哥的老丈人了。
這位馬爾漢還是索額圖家的姻親,他的六女兒是跟舒舒同一屆的秀女,撂牌子后許婚給了大學士尹桑阿的三子尹都立,也就是索額圖的外孫。
這位尹都立還是八旗出名的小才子,是去年的八旗舉人,十三歲的舉人。
不過今年春闈沒有尹都立的動靜,應該是年歲小,家里壓他兩科,或是有其他安排。
畢竟去年索額圖獲罪,尹桑阿即便跟丈人政見不合,可是也受到牽連,告老辭了大學士。
跟十三福晉相比,十二福晉的消息好像不多。
大家只曉得她是馬齊嫡女,是富察皇后的堂姐。
十福晉小聲道:“方才大家伙剛散了的時候,八福晉攔下了太子妃,不知道說什么了,太子妃搖頭了,八福晉的臉色就有些難看。”
舒舒也猜不到緣故,之前并不見這兩人有什么往來。
八福晉之前的性子很淺薄,愛踩低,可是也不喜捧高,還是唯我獨尊多些。
要不然的話,之前在宮里住了大半年,也不見她去親近太子妃跟大福晉。
之前她愛往延禧宮跑,更多的像是借著惠妃壓著生母婆婆的意思。
現在看著跟良嬪那邊婆媳關系也趨于正常,對惠妃那邊也沒有失禮,很有些周全的樣子了。
“不用管她,都是自家過自己的日子。”舒舒道。
十福晉點頭道:“不管,就是覺得八福晉有些奇怪,跟誰都不親…”
毓慶宮中,內院正房。
太子妃也在想八福晉,搖了搖頭。
八福晉想的太簡單,要宮女子名冊,想要在里頭給八阿哥選人。
沒有這樣的規矩。
每次皇子阿哥選人,為什么都放在二月里“小選”后?
那就是因為要避嫌,選出的宮女子直接落在阿哥們名下。
否則的話,直接入了宮冊的,就只有皇上可以賜人了。
畢竟在后宮之中,只有一個男主人,就是皇上。
再說了,就算要指人,也沒有八福晉出面的道理。
有惠妃在,還有良嬪在。
除了皇上之外,只有她們有資格給八阿哥指格格。
奶嬤嬤進來道:“娘娘,擷芳殿又傳了太醫。”
“大阿哥又病了?”太子妃詫異道。
畢竟阿克墩已經十歲,早年不說活蹦亂跳的,身子骨也結實些,這兩年下來,性子沉寂了不說,好像身體也不如早先了,年后這幾個月,差不多每個月都要傳太醫。
奶嬤嬤道:“奴才問了大阿哥的保姆,說是前兩日用冰,有些著涼了,拉了一次肚子,這兩日就有些反復…”
太子妃神色冷澹,可還是起身往擷芳殿去了。
誰叫她是太子妃?
看顧東宮的子女,也是她職責所在。
擷芳殿里,早先最是熱鬧,看著比毓慶宮還繁華。
可是眼下卻沉寂下來。
太子已經將二阿哥挪回毓慶宮,自己平時起居也在毓慶宮,這里就剩下大阿哥與幾個早年的格格、侍妾。
太子妃到了阿克墩所在的跨院,太醫剛診脈完畢,正在下方子,阿克墩的保母嬤嬤,侍立在旁。
見了太子妃,兩人都請安見禮。
太子妃看了眼太醫手中的方子,道:“大阿哥情形如何?”
那太醫道:“大阿哥勞逸失度,陽不入陰,氣血陰陽失調,就有些不寐的癥狀…”
太子妃聽了,不由皺眉。
她當然曉得“不寐”的難熬,就是整晚整晚睡不著,白日里乏力的不行。
大人都受不得這個,小孩更是熬不住。
她望向阿克墩的保母,帶了不快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大阿哥怎么就勞逸失度了?”
那保母嬤嬤帶了憂心,道:“三月初的時候,太子爺贊了二阿哥兩回,還親自教二阿哥射箭…大阿哥當時跟著去了,結果太過緊張,落了靶,太子爺沒訓斥大阿哥,可是大阿哥回來卻哭了一晚上,早晚開始練習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