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宮門口,九阿哥就察覺到不同。
好像護軍站著的姿勢更挺拔了。
圣駕這么快就回鑾了?
那應該是上岸了,坐船回來不會這么快。
十二阿哥已經在了,高斌也在。
見了九阿哥,高斌道:“九爺,圣駕一刻鐘前入宮了…”
九阿哥點點頭:“嗯…”
說到這里,想起去昌平的事,他道:“大后天爺去昌平,你跟著一起…”
高斌應了。
十二阿哥本安靜站著,眼下有些心動,望向九阿哥道:“九哥…”
九阿哥望過去,見他眼巴巴的,笑道:“怎么?你也想去?”
十二阿哥忙不迭的點頭。
他現在已經成丁了,按理來說出入宮廷應該能自己做主。
可是皇子單蹦出行,誰敢放行了?
要先去侍衛處那邊報備,那邊安排了侍衛跟護軍下來,才能出宮。
這檔桉一記,總要添出宮理由。
十二阿哥也沒有合適的理由,就一直沒有出宮。
九阿哥對十二阿哥道:“別老跟木頭似的不吱聲,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想去你就說出來。”
十二阿哥道:“想去!”
這惜字如金的模樣,能跟七阿哥比肩了。
九阿哥毫不留情地搖頭,道:“下回吧!”
十二阿哥很是失望,也多了小幽怨。
九阿哥接著說道:“這次算了,跟宗室考核撞一天了,你到時候好好射箭,給那些不爭氣的宗室紈绔打打樣!”
這次宗室考核的年齡是十六歲到二十歲,不單九阿哥與十阿哥在其中,十二阿哥也在其中。
十二阿哥聽了,瞪大了眼睛。
挑著考試那天去昌平?
這不是逃考么?
九阿哥輕咳了一聲,回了座位。
高斌在旁明白過來,忍不住偷笑。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看來應該跟福晉說說,好好從府中左領子弟中挑挑,要是有出息的,正好指她身邊的丫頭,直接做個敕命夫人!”
高斌笑容凝固,立刻拱著雙手,帶了祈求。
“哼!”
九阿哥這才坐下,處理起今日公務來。
九皇子府,上房。
伯夫人跟覺羅氏都在。
覺羅氏已經叫人打聽了一圈,道:“聽說這位宰相夫人是個好脾氣的,待兒媳婦們也厚道,次媳成親十多年無子,也不曾插手,待庶子也寬和,如今京城承歡膝下的除了任京官的長子、預備春闈的次子,剩下就是這庶出的了…”
伯夫人道:“倒是難得。”
不過比長孫還小的庶幼子,確實也沒有什么可計較的。
舒舒知曉的更多些,道:“小的今年才八歲,過兩年小的應該也送回的,他們家子弟開蒙在京城,教好了規矩,也都送回老家族學那邊,張家在那邊是繁衍了幾輩的書香大族,只張相這一輩的兄弟,就有七人…”
覺羅氏點頭道:“如此也好。”
要是一窩蜂都在京城,成才的不用操心,不成才的說不得也跟著費心。
如此考出來一個進京一個,都是立起來了。
要不然的話,科舉沉浮說不好,等到張相致仕,張家就是尋常門第了,到時候說不得就有麻煩福松的地方。
今日除了覺羅氏,福松也要陪著去的。
估摸著到了己初,覺羅氏就帶了福松離開了皇子府。
舒舒忍不住跟伯夫人吐糟道:“當婆婆也不舒服,這兒子算是給旁人養了。”
伯夫人看了她肚子一眼,道:“丈母娘好過了?都一樣,所以早日看開些,更愛惜自己一些,別跟旁人似的,生了孩子就能拴在孩子身上。”
舒舒笑著,也低頭看了眼肚子。
越發緊繃繃的,墜著也難受。
傳說中懸浮肚么?
她擺擺手,打發小椿跟核桃下去,而后抱著伯夫人的胳膊,湊到她耳邊,小聲道:“阿牟,要是這次是兩個阿哥,我不想再生了…”
這是進入孕晚期后,舒舒一直尋思的問題。
只是沒有辦法跟旁人說。
畢竟現在世人眼中,多子多福,能生是福。
伯夫人撫著她的后背道:“別怕,就第一回難受,又是雙胎,你才心里不安,等身體好好養幾年有第二次就輕松了。”
要是皇子府有格格、侍妾,伯夫人不會啰嗦這些。
可是小兩口既容不進旁人去,兩個孩子就單薄了些。
現下拉扯一個孩子不容易,真要有個萬一哭都沒地方哭去。
等到舒舒上了年歲,不能生了,宮里也不會白看著。
舒舒摟著伯夫人的胳膊,嘆了口氣。
反正她打算生完后,試試安全期了,要不然的話,連上了,她就要瘋了。
當母親的感覺很神奇,一邊覺得自己很厲害,居然能孕育出寶寶來,有一種開盲盒的期待感;一邊就是隱藏的后悔跟嫌棄,覺得很委屈,好像自己成了容器,影響了自己的生活節奏。
或者這就是人性的自私。
不知道要多深沉的母愛才會壓過這些。
這樣想著,她的眼圈又紅了。
伯夫人心疼的不行,忙道:“別哭別哭,不生就不生,等過幾年樂意生的時候再說…”
舒舒靠著伯夫人,只有苦笑。
這天下沒有秘密。
就像她們府上的兆佳格格是個擺設之事,瞞得過外頭,卻瞞不過御前跟翊坤宮。
她跟九阿哥是夫妻,夫妻恩愛,也沒有人會質疑什么。
可要是她自己不想生孩子,事情就會變得微妙起來,現下的太平與美好未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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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等到九阿哥三十來歲,如果膝下還子嗣單薄的話,那宮里應該會干涉,就會賞內務府秀女下來。
十二年…
舒舒低頭看了眼肚子,要是這回解決兩個,過的五年、八年再來一次也剛好…
馬車里,福松與覺羅氏在說話。
“夫人也是書香門第出身,是已故刑部尚書的族人,十三歲歸張氏,十五歲生長男,現在正是花甲之齡…”
覺羅氏聽著,對于這位夫人,早年也曾被人當成新聞,就是五十生了老來子。
在那之前,已經誕育五子四女,除了夭了一子,其他都立下了。
加了這老來子,堪稱十全十美。
說酸話的不少。
可只要是嫡妻正室,還是羨慕的更多。
“姚家跟張家是鄉黨,這些年也數次聯姻,張相次子聘的就是刑部尚書的幼女,張相長女也歸姚氏,許嫁舅表兄;三女也是另一支的姚氏子;到了小輩,張學士的次子,也是姑表親,只是還沒有聘娶…”
說到這里,福松沒有瞞著張廷瓚給妹妹在京城擇婿的原因,道:“中間的二姑娘也是許給桐城舊族,張相母族方家,結果二十來年過去,大姑爺、二姑爺止步舉人,三姑爺還在府學讀書,桐城民風淳樸,跟京城不同,尊儒重禮,遍地書香,女子以賢孝為本分,日子過的清苦…”
覺羅氏嘆氣道:“長兄如父,不外如是,往后你要好好敬重張學士。”
像張英這樣給兒女擇親的,在京堂中也算是獨一份了。
換了其他人,都是尚書門第了,兒女親事肯定要擇優。
那樣的話,兒媳婦還好,女兒的話,往后就說不好。
都在同鄉里結親,往后也都在眼跟前,兄弟姐妹之間也能彼此照拂。
母子說著話,馬車進了西安門,到了張宅。
伯府的馬車,都是有規制的。
黑轅輪,綠蓋,四角青緣,皂幃。
門房看到馬車,就曉得這是侯夫人或是伯夫人的馬車,立時打發人往里通稟。
姚夫人早等著了,得了傳話,就帶了長媳迎了出來。
覺羅氏也由福松扶著,下了馬車。
姚夫人上前,就要屈膝道福:“老身張門姚氏見過伯夫人…”
她用的是清語。
說是入鄉隨俗也好,說是識時務也罷,畢竟現下是大清的天下,他們又住在皇城里,四下里都是旗人。
覺羅氏忙攔住,用漢話道:“您太客氣了,不必如此。”
姚夫人聽了,也改了漢話。
而后,姚夫人又給覺羅氏介紹長媳,道:“這是老身的長媳顧氏…”
張廷瓚發妻早年病逝,現在這一位繼室是他翰林院前輩的女兒。
顧氏也對覺羅氏道福,覺羅氏扶了起來,道:“恭人請起…”
福松上次來沒有見到顧氏,這也是頭一回相見。
怪不得張廷瓚也惦記著求子,這一位繼室也不算年輕了,估摸三十來歲。
“福松見過恭人…”
福松就也拱手為禮。
顧氏看著福松,臉上露出慈愛來。
她嫁過來的時候,兩個繼子已經送回桐城老家讀書,夫人家務操勞,小姑多是她在照顧。
如今看著福松,也有幾分看女婿的意思。
一行人就進了張宅。
這回主要是相看四姑娘的。
等到賓主入座后,姚夫人就吩咐人請了四姑娘進來。
一看這身量容貌,覺羅氏就愛了。
姚夫人年歲在這里,即便看著年輕,也是芳華已逝。
四姑娘這里,卻正是青蔥水嫩的時候。
覺羅氏拉著四姑娘舍不得放手,道:“瞧著四姑娘,就仿佛瞧見我家那小姑奶奶,我猜姑娘是個愛看書的,對不對?”
四姑娘靦腆的點點頭,道:“福晉也愛看書么?”
覺羅氏笑道:“打小就是個小人精,除了看書,再沒旁的喜好,跟小老師似的,福松他們幾個小的,都被他們姐姐教過。”
四姑娘笑著聽了,心里松了口氣。
雖說八旗這些年推行儒教,可是那是在官員身上,聽說許多女卷連漢話都不會說,更不要說是漢文。
董鄂家不一樣。
覺羅氏從手腕上摘下紅珊瑚福字手串,給四姑娘套上了,道:“不單福松姐姐愛看書,福松兄弟說的姑娘,也是個愛看書的,回頭你們姐妹認識了,正好可以作伴學詩作畫,打發時間…”
四姑娘聽了,帶了幾分向往。
從她落地,張家就已經顯貴,并沒有同齡的小伙伴可以往來。
聽到有跟自己喜好一樣的閨閣少女,她倒是比見到福松阿哥更上心些。
姚夫人自己就是個才女,聽不得那些“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話,也沒有自謙,而是接著話道:“那感情好,總不能閉門造車,也要多跟旁人學習學習,見識見識八旗才女…”
同樣是女子,姚夫人也羨慕八旗女子的日子。
未出閣之前肆意,出閣之后只要娘家體面,腰桿子也挺拔。
她也是愛寫個詩啊、文啊的,可是稿子都收在箱子里。
等到丈夫致仕還鄉,自己也不用在意物議的時候才能拿出來。
八旗女子卻沒有那么多顧忌,分家就是分家,都是真正的當家主母,親族都是兩家人,彼此不干涉,更不要說堂親族人,壓根就管不著,想要刊印就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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