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日的熱鬧過去,客人相繼離開。
舒舒這才找到空閑,跟覺羅氏說幾句悄悄話。
她不會直接插手小表妹的婚姻大事,可要是舅舅、舅母那邊真要拿閨女換銀子或其他,尋了不妥當的親事,那她也不會坐視。
“舅母給表妹相看了么?”
舒舒問道:“瞧著表妹的意思,是擔心因為家風的緣故被人挑剔…”
覺羅氏嗤笑道:“你舅母看上小四了,被我給拒了…”
舒舒:
“且不說你提過的血脈太近,不利子嗣;就是你沒提過這個,慧慧的性子我也瞧不上…”覺羅氏毫不掩飾的道:“性子不爽利,還是被她額涅給教歪了…”
舒舒將之前表姊妹兩個的對話回憶了一遍,居然分辨不出小表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希望自己給她做主跟小四的親事,還是希望自己給她做主另外挑選人家。
這說話夠婉轉的。
要是跟自己直接說,自己應該也不會接話。
從遠近親疏來說,胞弟自然是排在前頭。
就是小四這里,除非小四自己樂意,否則她都會反對。
沒有攀龍附鳳的心思,可是也沒有必要跟舅舅家沾邊。
那樣的岳家,只是負擔。
他們沒有養過福松,福松還有他們這些親人做主,往后還能遠著些。
可是親女婿,那是撕巴不開的。
“小四這些日子還好吧?”
舒舒有些擔心。
雙胞胎之間原本是一樣的,都要自己奔前程。
可是小三一下子有了爵位,親事也體面。
反之小四這里,差距大了。
覺羅氏道:“好不好的,都要自己尋思明白了,況且爵位是按照長幼來的,要是沒撈著就自怨自艾,那你阿瑪這些年也過不好了…”
舒舒沒有說什么,卻是擔心家里的經濟問題了。
在她看來,爵位也好,前程也好,歸根結底還是穿衣吃飯。
要是家資富足,自己過的體面,那爵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到時候想要補旗缺,還有花錢這一條路。
可是。
她看了眼覺羅氏,自己額涅不會同意跟自己合伙做買賣的。
去年自己提過一次,都被她跟阿牟給否了。
自己還是陸續置辦些產業,回頭弟弟們成親的時候送一份。
產業。
“桂珍表姐有消息沒有?”
舒舒問道。
她這人就是如此,寧愿旁人欠自己的,也不樂意自己欠旁人的。
去年收了桂珍的大興的小莊,心里就惦記此事。
原本想著姑嫂之間,來日方長,沒想到還有后頭的變故。
覺羅氏指了指后頭道:“那拉家過來跟我同你阿牟提了一嘴?”
“啊?y。”
舒舒有些意外,道:“是說給他們家老二?不是說去年開始相看了么…”
覺羅氏搖頭都:“是老大·”
“可是,老大不是有妻子么?”舒舒道。
“產關難過,正月里沒了…”
覺羅氏道。
因為這半年來,舒舒歸寧的次數都是有數的。
外加上覺羅氏跟伯夫人都不是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性子,因此還真不曉得那拉家的老大成了鰥夫。
“那拉夫人的意思,要是咱們家在意這個就算了,要是不在意桂珍嫁到跟前,她們再請媒人去提親…”
“她們家的家風不錯,老大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是個立起來的。”
“他們家有爵,還有世職,算是不錯的人家。”
“雖是去做填房,可是前頭沒有留著孩子。”
“他們家跟咱們家一樣,也是歷代跟宗室聯姻,內宅清凈些。”
這門親事,實際上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且不說錫柱已經不在,就是在世,以覺羅氏跟伯夫人的厚道,也不會攔著這門親事。
“要是什么時候說定了,額涅打發人告訴我一聲,我那邊給桂珍表姐預備了添妝的鋪子…”
舒舒道。
覺羅氏點頭應了。
到了前院,沒有看到九阿哥。
福松指了指馬車上,道:“九爺有些醉了!”
舒舒指了指他跟珠亮道:“曉得他酒量不好,你們還灌他。”
福松笑著沒說話,珠亮道:“是九爺自己提的酒,還提了好幾輪!”
舒舒這才不說什么了,只囑咐小三道:“往后跟你二哥多學學,常往貝子府跑跑刀。”
一句話說的富永跟珠亮臉都紅了。
舒舒又看了眼小四。
跟小三是雙胞胎,小三長得清秀,小四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摸了摸小四的肩膀,道:“別急,好飯不怕晚,下回就輪到你了…”
小四忙道:“我才不急呢,我是要等到科舉會再相看的。”
舒舒道:“想要在同年中相看?這是有了看上的人家了?”
小四也紅了臉,忙擺手道:“沒有,沒有。”
舒舒覺得自己變可惡了。
就是那種結了婚的婦人,喜歡拿婚姻事說笑了。
她忙在心里嫌棄了自己一回,又看向小五。
毛頭小子,依舊是笑得沒心沒肺模樣。
她摸了一下他的小腦袋,轉年就要開始留頭了。
族學一散,只能一個人在家里讀書,也是可憐。
一直到上了馬車,舒舒都有些替父母發愁。
這么多個兒子,往后成親是一道,補缺是一道。
未來幾年,不消停了。
馬車上,九阿哥坐著,靠在車廂上,小臉紅撲撲的。
渾身的酒氣,夾雜著檸檬香精味,香得發臭。
舒舒強忍了。
等到馬車出了城,外頭的喧囂漸熄,她就挑開車簾,才算好些。
九阿哥迷迷煳煳的,嘴里還振振有詞。
舒舒湊上前去,就聽他嘴里念叨著“來,表哥,再喝一盅”。
她哭笑不得,視線透過窗口望向遠處。
因為男女客分開的緣故,她沒有看到表哥。
心中也有些小小的悵然。
或許她當時不改變主意,現下過的就是另外一種日子。
更清閑些。
身份也尊貴。
與表哥之間親情更重些,應該也不會攔著收格格。
到時候自己不樂意生孩子,讓旁人生就是。
沒有后悔藥。
可是現下這樣雞飛狗跳的日子,也蠻鮮活的。
她嘴角帶了笑意的,而后就察覺出有視線落在自己臉上。
九阿哥醒了。
他依舊靠在馬車車廂上,臉上卻十分的乖巧,就那樣直直的看著舒舒。
舒舒挑眉道:“還知道我是誰么?”
九阿哥伸了手過來,拉了舒舒的手,道:“你是爺的福晉,是爺一個人的福晉…”
舒舒聽了這個,忍不住磨牙,在九阿哥身上擰了一把,道:“爺可不是我一個人的爺”
九阿哥帶了委屈道:“那也不賴爺啊,又不是我做主的。”
舒舒一愣。
她只是隨口一說罷了,沒指望九阿哥能接話。
這是沒醉啊,心里還明白呢。
她輕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九阿哥拉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道:“整日里聽你說教,爺發現爺長良心了…”
舒舒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話從何而起。
九阿哥已經自己絮叨上了,道:“見了八哥落拓,爺心里不落忍,好像是爺太心硬了似的,要是還跟先頭似的,不計較那許多,或許大家還好好的夕。”
舒舒聽著,又想要掐人了。
這一年來她雖抱著拆散八九的目的在進行,可從沒有直白的挑撥兄弟的關系,而是潛移默化的,就是怕有一日落下埋怨。
九阿哥又道:“看到椿泰,爺也有些心虛,要是汗阿瑪去年沒有指婚,說不得岳父、岳母還會改了主意…”
舒舒的手,越發癢了。
九阿哥已經撲過來,靠在舒舒的肩膀上,道:“可是爺不后悔,爺不樂意你受委屈,也不敢想你嫁給旁人…”
舒舒的心,酥酥麻麻。
當初那個滿臉倨傲、嘴巴臭臭的九阿哥的影子越來越淺。
這都會說好聽的話了。
酒是色媒人。
此話不假。
尤其是這種微醺的醉意。
一夜又是許多故事。
次日一早,舒舒早早就醒了,吩咐膳房準備了洗澡水。
屋子里味道怪怪的,她都被熏臭了。
才洗到一半,九阿哥趿拉著鞋出來,帶了討好道:“一起洗。”
到底怎么洗的?
反正沐浴桶就那么大,兩人在里頭費勁著呢。
溢出來小半桶的水。
本來想要洗澡解個乏,結果更乏了。
兩人對付了一口早飯,就又補上了回籠覺。
因為八貝勒明日就要辦喜事,所以四阿哥最近操心的事情就多些。
四福晉不在二所這里住了,四阿哥也就叫人都收拾干凈,將宅子空出來。
倒是五阿哥那邊,沒有騰宅子,因為太后跟五福晉說了,讓她過幾日再過來。
二所這邊一空出來,三阿哥就前后腳的搬了進來。
尋常百姓人家,或許是“遠香近臭”,可是在皇家并不是那樣。
皇子都排在十八了,要是不往前湊,那肯定要吃虧的。
四阿哥來了。
他擔心九阿哥明日犯渾,不參加八貝勒府的婚禮。
十阿哥那邊,又是凡事跟著九阿哥走的。
到時候讓旁人看出兄弟失和,到底不美。
結果去了內務府值房,才曉得這人告了病假。
他有些不放心,就又去了太醫院值房,結果九阿哥沒有傳太醫。
他就直接來四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