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坐不住了。
他起身道:“今兒什么也做不了,大后天就是正日子,那中間就剩下兩整天,爺去三所看看…”
說著,他抓了那寫著“十一月十七”的紅紙,就起身走了。
雖說四月初,他經歷了“初定禮”,可是當時還鬧著情緒,不情不愿的,都是跟著內務府的章程走的,沒有上心。
現在想想,他心中多有遺憾不足之處。
老十的初定禮,九阿哥就希望好好操辦,盡善盡美。
三所正房。
十阿哥也是擬禮單。
他還沒有成家,給外頭的哥哥們預備的喬遷禮減等,意思到了就行。
剩下的皮子,還要做個分派。
鈕祜祿氏那邊的,不用現下送,臘月做年禮更好。
省得現在給了,臘月里還要準備一遭。
就是個面子情的走禮,沒有必要。
剩下的,就是阿霸亥郡王福晉那邊。
阿霸亥郡王福晉如今就在京城,住在理藩院下屬的“內館”。
這是給內蒙進京朝貢的王公預備的。
就在東江米巷北面。
另還有個“外館”,是外蒙王公的落腳點兒。
都是不錯的院子,專門待遠客用的。
十阿哥曉得,要是沒有意外,自己的初定禮也會擺在內館。
用什么名義送?
怎么送呢?
十阿哥有些拿不定主意。
之前在盛京買的那卷雪貂皮就在旁邊,看著油光水滑的。
九阿哥進來,看了個正著。
“這是預備給丈母娘的孝敬?”
九阿哥帶了打趣道。
十阿哥搖頭道:“這個,弟弟打算先壓箱底了…”
九阿哥不贊成道:“這么難得的東西,那不是可惜了么?蒙古人又不忌諱這個…”
十阿哥道:“他們不忌諱,可弟弟心里有些膈應,又是訂婚的節骨眼兒,想想還是算了…”
他想要避開訂婚、結婚的好日子,等到福晉進門,往后給娘家送年禮的時候,想要加上再加上。
他跟九阿哥說了打算。
九阿哥點點頭,道:“那也好,不拋費…要是不行,還能改色呢…”
那樣就是有些糟蹋好東西。
白貂皮的價格是黑貂皮的兩、三倍,就是貴在這個顏色上。
十阿哥帶了幾分懇求道:“九哥,汗阿瑪跟前,您是不是幫催催?這個初定禮…”
十阿哥覺得冒然送禮不合適,最好與汗阿瑪賜下的禮物一起送過去。
九阿哥將手掌展開,露出里面的紅紙,往前一遞。
“瞧瞧這個是什么?”
十阿哥好奇的接了看了,明白過來,臉都漲紅了。
“啊?十一月十七?不是二十七,是十七!?”
九阿哥點點頭,道:“年前就三個日子宜合婚訂親,這個是最近的…”
十阿哥有些麻爪,說話也帶了緊張。
“那,那,弟弟要做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自己那天,道:“換身新吉服,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面上帶著笑,隨著禮部與內務府的安排,過去拜岳父母…郡王不在,拜郡王福晉就行了…放心,有禮部官員跟著,會提前告訴怎么行禮…”
十阿哥忙道:“旁人不管,九哥您可一定得陪弟弟去,弟弟有些緊張…”
九阿哥笑道:“就不能有點兒出息,訂婚就緊張,那大婚怎么辦?”
十阿哥跟著笑道:“大婚時,人都抬進來了,還有什么緊張的?”
九阿哥心里已經在盤算陪著的人了。
自己初定禮的時候,跟著的五哥與八哥,兩位皇子阿哥。
老十這邊要抬等的話,那跟著的哥哥最好是三個。
老大現下沒時間,也沒心情,略過不提。
五哥的臉到底留疤了。
比之前的看著略輕些,可也不怎么樂意見人,就不要勉強他。
老七…不愛人多的地方湊…略過。
八哥肯定沒問題。
實在兄弟,就算自己不打招呼,也會跟著的。
剩下的…
就是老三與老四…
都不想選怎么辦…
好像老三這兩年常在禮部當差,汗阿瑪不會點了他吧…
不行,不行,看著不吉利…
要不然,自己就不跟老四計較了,跟他說一聲?
九阿哥有了定奪,晚上躺下就跟舒舒磨嘰起來。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有老三這么一比著,老大成了好哥哥,老四也不那么討嫌了…”
舒舒聽了,不由笑了。
“爺也是,小時候的事,記了十來年也夠了…”
說起來,差著年歲,皇子們即便是同父的親兄弟,可除非同宮居住,否則接觸也多是從去上書房開始。
不管是被大阿哥舉高高,還是去招惹四阿哥的狗,都過了十來年。
這小心眼的家伙,一直記得現在。
九阿哥輕哼道:“十年怎么了?爺能記一輩子…”
舒舒岔開話道:“不過爺的顧慮是對的,得防著皇上點三貝勒過去,還是爺這邊主動跟四貝勒打個招呼要好…”
人與人之間,就怕相看兩厭,彼此隔絕。
有了往來,一來二去的,就多了牽絆。
九阿哥撇撇嘴道:“行吧,為了老十,明兒爺就過去找找老四…”
舒舒輕笑道:“爺前兒說十四阿哥什么了?就不怕自己哪天在皇上跟前說漏嘴…”
九阿哥蔫了。
“哎,所以說長大也煩…小時候就算有個小毛病、不規矩的地方,汗阿瑪訓斥兩句也就完了…現在大了,汗阿瑪再訓,就上起居注,這個誰受得了…”
舒舒鼓勵道:“爺好好當差,在御前也穩重些,過兩年就請旨,求皇上將那點評給去了…”
九阿哥帶了郁悶,道:“爺也這樣想的,所以這三、兩年爺得老實些,不能讓他老人家說上第二回…”
舒舒豈止是心情大好,簡直有幾分雀躍。
政治正確,少年。
三、兩年下來,內務府這邊根基也穩了。
挺好…
真挺好…
兩人歇得早,睡得好。
加上挺好的緣故。
就多了幾分甜蜜。
次日醒來。
九阿哥望向舒舒的目光很是溫柔。
他不想跟老大似的,十來年沒想著珍惜,想到珍惜時都晚了。
舒舒坐在梳妝臺前,小榆在后頭盤頭。
旁邊是放好的幾件首飾。
舒舒將兩件紅寶石的去了,道:“換那對鑲珠子的金團花…”
她今天的衣裳,是香色的。
看著并不素澹,但是也不是平日請安愛穿的那些銀紅嫩粉色。
中規中矩。
小榆聽了,換了首飾。
舒舒看著她道:“難得回去,不必今天就回來,回家歇兩天…”
這次齊嬤嬤回都統府,除了帶上核桃,小榆與小松兩個也回去。
小榆笑著應了。
“祖母看到福晉賞的料子,肯定歡喜…”
小榆的祖母,就是舒舒額涅的乳母吳嬤嬤。
是一位很有智慧的老人。
今年眼見著奔七十的人了。
舒舒六月里出嫁之前,曾經得過吳嬤嬤的教導。
正好手上得了匹壽字紋的寧綢料子,就一分為二,一分讓齊嬤嬤捎帶給曾跟著進宮的周嬤嬤,一分則讓小榆帶給吳嬤嬤。
舒舒道:“外頭的鋪子估摸著也要預備起來,你回去問問你幾個兄弟,有樂意出來當差的沒有,可以去酒樓里打個雜…”
小榆應了,記了下來。
小榆家里是覺羅氏的陪房,如今也是董鄂家名下的開戶人。
不過因為吳嬤嬤有方子的緣故,原來闔家都在覺羅氏的酒莊里當差。
這兩年酒莊關了,才開始負責其他差事。
在酒水這里,到底比旁人精通。
舒舒這里正缺人手,指望不上九阿哥那邊,就想要從娘家劃拉人。
九阿哥在旁,也想起自家打算開酒樓的事,道:“這個得拖拖了,暫時顧不上,也不合適…”
舒舒也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是儲備人手罷了。
夫妻倆用了早膳。
九阿哥要去內務府衙門,舒舒要去翊坤宮。
內務府衙門有好幾處。
皇城有,宮城也有。
宮里一處內務府值房挨著后庭,就在養心殿前頭。
還有一處內務府大衙門,在外朝。
慈寧宮造辦處北邊,差不多是與太和殿齊平的位置。
夫妻倆都往北去,就同行了。
舒舒帶著小椿與花生。
花生也是內務府包衣秀女出身的宮女子,與核桃年歲相彷。
不過同核桃的上進相比,她就相對安靜許多,在二所的存在感也不足。
這次隨扈,花生跟著小椿一起留在二所看家。
根據小椿留下看下來,性子是真老實,沉默寡言。
也不知她家里怎么想的,將這樣性子的女兒送進宮當差。
九阿哥這邊,今日跟著的除了何玉柱,還有孫金。
是舒舒建議的。
九阿哥身邊人不夠使,原本打算將姚子孝提出來,另外再選個小太監看書房。
讓舒舒給勸住了。
畢竟隨著九阿哥當差,往后書房也是緊要地方,還是老人妥當。
舒舒就主動提出將孫金給九阿哥使。
反正二所平日沒有什么事,并不需要分了內外兩個管事,李銀一個人就夠用了。
九阿哥沒有異議。
隨扈這四個多月,他也常使喚孫金的。
本來就是他身邊的哈哈珠子太監,用起來也順手。
實際上,他不曉得,舒舒已經打算布置出個“內書房”。
將她自己的東西挪到西次間,將原本的書房騰出來給九阿哥。
至于姚子孝,與八阿哥牽扯太深,還有不好的前科在。
這個紐帶,不好留著,要不然往后少不得有操心的時候。
最好就跟現在這樣,清貴位置放著,漸漸邊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