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過了三刻鐘,九阿哥屁股都有些涼了。
候見的官員走了不少。
九阿哥估摸著就剩下三、四個了,提了食盒又過去。
他低頭看了眼食盒。
之前忘了這個,估摸都要涼透了。
他就招呼個眼熟的小太監,道:“送到膳房去熱熱,爺孝敬汗阿瑪的。”
九阿哥管著內務府,如今又是御前極體面的。
那小太監躬身應了,雙手接了食盒下去。
少一時,最后一個候見的官員出來,旁邊還跟著一個熟人。
戶部尚書兼理藩院尚書兼內務府總管馬齊。
“馬大人…”
九阿哥笑得很親近。
馬齊不單單是內務府總管,還是八哥的半個老丈人,正經的自己人。
馬齊成為大學士,比其他老頭子好。
九阿哥本來對這些并不敏感,這回卻是難得機靈。
尹桑阿退了,肯定要補個大學士。
馬齊的資歷與圣卷都夠了。
馬齊躬身道:“九爺!”
見他手中拿著折子,九阿哥道:“可是內務府那邊有什么事要汗阿瑪決斷?”
馬齊忙道:“是理藩院賜銀的單子!”
進京“輪班”的藩王、貝勒、貝子、公、臺吉等,都有恩賞,這個是理藩院按照現下京城內外館的人數擬定,請皇帝御批。
在月底前賞下。
二月初,天氣回暖,這些來朝的蒙古王公就要離京。
九阿哥點點頭,道:“那大人忙去吧。”
馬齊走了。
九阿哥則站在門口叫人通稟。
書屋里,康熙正看著一張輿圖。
上面標注了幾處,正是河道幾處緊要之地。
聽說九阿哥求見,康熙看了眼座鐘。
辰初二刻。
這么早?
他輕哼一聲,大致能猜到來意。
肯定是為了修院子之事。
昨天自己說修五個,這混賬臉色都變了。
沒有識人之明,義氣不到正經地方。
“叫他進來吧!”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
梁九功應了一聲出去。
九阿哥看著梁九功小聲道:“諳達,汗阿瑪心情如何?”
梁九功閉著嘴,不肯說了。
總不能時時提醒,那成什么了?
他是那么多嘴的人么?!
九阿哥眼珠子轉了轉,心下有數。
應該是沒事,有事的話梁九功就算嘴上不提點,面上也能帶出來。
他心里就松快幾分。
“汗阿瑪,兒子來給您請安來了!”
九阿哥聲音也帶了輕快。
要是心愿得償的話,那夫妻倆壓根就不用分別兩個月。
說不得一個半月就行了。
到時候還能結伴在江南吃喝玩樂。
舒舒喜歡美食,到時候就一路吃回來的。
這樣想著,他就有些合不攏嘴。
康熙見他笑著見牙不見眼的,道:“大早上的,這是美什么呢?”
說著這話,他想到一個可能,生出幾分期待來。
對于九阿哥最重要的是什么?
子嗣?!
小兩口整日里黏湖在一起,萬一呢?
隨即他想到大福晉,又生出擔心來。
即便老大不計較,可是真要生了,九阿哥夫婦的名聲也不用要了。
關心則亂,康熙患得患失的。
九阿哥已經痛快道:“這不是兒子想著汗阿瑪要南巡,心里舍不得,整日里吃不好、睡不好,輾轉反側的,可是昨晚上想到一個法子!”
他眼睛發亮。
康熙聽著不對勁,看著九阿哥紅光滿面的模樣,質疑道:“吃不好,睡不著,朕怎么看不出來?”
如今宮里誰不曉得九阿哥的皇子膳房好吃的多。
就是御膳房這邊的管事,都要隔三差五的打聽一聲皇子膳房又添了什么新菜。
九阿哥摸了自己的臉一把:“兒子都瘦了,汗阿瑪沒瞅出來?”
康熙輕哼道:“誰這么眼瞎,睜著眼睛說胡話?”
九阿哥笑道:“昨晚的宗親長輩們說的,還說讓兒子過去吃席,大肉管夠!”
康熙嘴角勾了勾,那是西花園捕魚的事情傳出去了,旁人打趣他呢,這傻子也聽不出來。
到了早膳的時候,侍膳太監進來,請示是否擺膳。
康熙點頭,看著九阿哥道:“有事說事,不要墨跡!”
九阿哥帶了討好的:“您吃您的,這有什么著急的…”
康熙瞥了他一眼:“朕怕看著你,朕吃不下去飯!”
九阿哥皺眉道:“汗阿瑪平日里疼兒子是沒的說,天下頂頂好的阿瑪,可是這老訓兒子的習慣可不好,多叫人傷心呢…”
康熙沒好氣道:“那也得有讓朕夸的地方才行!”
九阿哥笑道:“有不好的地方,您多夸夸,那兒子下回不就好了?”
說話的功夫,膳桌已經抬了上來。
侍膳太監道:“皇上,九阿哥進苦蕎發糕一盤,玉米面窩頭一盤…”
這是請示是否承奉。
康熙有些意外,點了點頭。
“那又是什么吃食?”
宮里御膳房有各地貢上來的雜糧,許多壓根無人問津。
倒是九阿哥的皇子膳房那邊,之前弄出去不少。
康熙今年得了那邊孝敬的年菜,并沒有餑餑類。
因為乾清宮膳房有專門的餑餑膳房,齊全著,不是皇子膳房可以比肩的。
九阿哥道:“就是雜糧,我福晉說了,多吃雜糧身體結實…”
康熙嫌棄的看了九阿哥一眼。
不學無術的家伙。
董鄂氏肯定不是這樣說的。
《本草綱目》有記,玉蜀黍,甘平無毒,調中開胃。
這應該是董鄂氏翻閱本草后選出來的食材,給九阿哥養胃用的。
九阿哥已經想到旁的,就是舒舒曾好奇玉米推廣之事,他之前也不大清楚,正好可以問問:“汗阿瑪,聽說玉米不挑地,耐寒少雨之地也能種植,直隸不是少雨嗎,那不是正好種這個?”
康熙道:“云南巡撫報上來過,這個玉米確實不怎么挑地,只是畢竟是新糧食,口感尋常,認的人少,朕已經叫在奉天官莊種植,用作牧場養馬之用…”
九阿哥聽了,心下一動,道:“那馬能吃,豬也能吃啊…兒子之前還想著去哪里倒騰米糠養豬呢,那這樣看來用這個也行,回頭兒子淘換些種子,正好兒子福晉在百望山也有些林地,不好種正經糧食…”
康熙皺眉,想起前幾日趙昌的折子。
九阿哥去董鄂氏的莊子巡視雞圈、豬圈,這都什么?
他皺眉道:“那是你福晉的陪嫁莊子,你瞎折騰,也不怕傳回董鄂家,叫人笑話?”
九阿哥見他不快,也不好說不是自己折騰的,硬著頭皮認下來,道:“兒子不是想著‘民以食為天’么,去年兒子精窮,就想著來錢的法子,正好福晉有陪嫁莊子,就跟她說叫人試著養雞啊、豬啊的,要是能養成的話,回頭直接供到內務府,也是一筆進賬…”
康熙知曉他去年的窘迫,不僅口袋光了,還欠著一屁股外債。
就是沒想到連養豬、養雞的法子都想到了。
他也是無語了,不想再苛責,道:“宮里的豬肉,都是各皇莊輪著供應,只有偶有供應不足的地方才在外頭采購補充,也是極少的時候,如今你也不差錢了,別老想著亂七八糟的!”
九阿哥忙不地的點頭,道:“嗯,嗯,兒子如今也不指望賣豬換錢了,就是想著好好養一批,到時候年節走禮,就加上這個,實惠不說,自己養的也放心…”
康熙想到那個情景,旁人送禮,金玉古董,到了九阿哥這里,就是一車肥豬。
他嫌棄的不行,道:“旁人那里朕不管,朕這里的禮不許送這個!”
九阿哥訕訕道:“還沒影的事呢,您就嫌棄了…”
康熙不理他,提起了快子,夾了一個玉米窩頭。
看著比較小巧,就是嬰兒拳頭大。
跟年前他們折騰出來的糜子面的黃饃饃有些像。
就是沒有餡,而且是中空的。
康熙咬了一口,十分松軟。
畢竟是新糧食,前些年玉米貢上來的時候,御膳房也試著做過幾次。
有炸的玉米排叉,玉米發糕,也做過玉米窩窩頭。
多是加了大量白面,取個玉米的味道罷了。
這次卻像是純玉米面,就是里面有牛奶的味道,還甜絲絲的,應該是加了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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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十分簡單,竟然比御膳房精心烹制過的那幾樣玉米餑餑口感要好。
他又望向苦蕎發糕,顏色是黃綠色的,看著很不起眼。
這個也是云南的貢品,是那邊山里產的蕎麥。
御膳房這里將它用蕎面的做法,試做過幾次吃食,饸饹與扒糕,味道都不盡人意。
皇子膳房這邊的做法,極為簡單,跟玉米窩頭差不多,就是形狀不同,也是放了奶與糖兩樣。
澹澹的甜味與奶味之外,保留著微苦口感的麥香。
康熙心里略滿意,卻不忘了囑咐九阿哥道:“此物多食傷胃,偶爾嘗嘗就行了。”
九阿哥點頭道:“兒子曉得,算上今天才吃了第二回,就嘗了一個,我福晉就讓放下了,兒子就是覺得苦苦的,說不得敗火降燥,就帶給汗阿瑪嘗嘗…”
康熙心里熨帖,看九阿哥也少了幾分嫌棄,道:“你說舍不得朕南巡,那昨晚想到什么應對法子了?”
九阿哥笑道:“兒子想著到時候送送汗阿瑪…”
康熙蹙眉道:“胡鬧!你不是要操辦十阿哥大婚事宜,哪里有時間出京?”
九阿哥掰著手指頭算道:“兒子們二月底才除服,十弟的婚期最早也是三月初,這中間時間還富裕著呢!”
康熙擺手道:“那也不行,朕不想你,既是留京,就好好當差!”
御舟南下,哪里用得著他送?
那不是折騰么?
走到一半他在著急忙慌的往回趕?
九阿哥帶了失望,忙道:“那兒子不耽擱差事,等到張羅完十弟的婚事再迎駕行么?”
康熙心里算了下返程的時間。
這次因為要去浙江撫民,計劃的時間要比前兩次時間長。
到時候九阿哥想要迎駕,就讓他去濟南迎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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