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被稱為“惡月”,自古以來南邊就有“不舉五月子”的傳統。
按照老話,就是“五月子者,長于戶齊,將不利其父母”。
尤其是端午,五月五日,有兩個五在里頭,毒上加毒,就有老話,“端午之日不生子,生子父母必克死”。
到了七月,因為有中元節的緣故,被稱為“鬼月”。
七月陰氣重,出生的孩子容易身體虛弱,命數比較硬,也會刑克父母 不過關外苦寒,人口繁衍是大事,每一個新生兒都珍貴,就沒有這樣的說法。
如今八旗入關多年,也開始有人在意起這些來。
七福晉通透,指了指毓慶宮方向,小聲道:“我們爺這樣,也惹不到旁人嫉妒,這是沖著那邊去的…”
舒舒道:“反正嫂子在七哥跟前小心些,別露了一句半句的,要不然容易傷情分…”
不管這些民間信不信的,反正康熙是有些信的。
要不然也不會當年差點將七阿哥過繼出去。
這個就是七阿哥的禁忌,是提也不能提的。
七福晉點頭道:“我曉得,先頭壓根就沒想到還有個七月也忌諱…”
不過她還是好奇道:“到底是誰鬧出來的?還真是毒,就算皇上現下不當回事,只要聽進去了,就都是刺兒…”
康熙登基三十七年,現下也是四十五歲。
人過四十天過午。
這過了壯年,就要走向老邁。
各種毛病就找來了。
老人沒有不怕死的。
到時候,想到“五月子”這一句,他還能心無忌憚么?
舒舒沒有點評。
不過她覺得不是大阿哥。
如今是大福晉治喪的時候,大阿哥不會在這個時間行陰私事。
還有就是大阿哥的性子,也不像能使出這些手段的人。
否則史書上,不會全無痕跡。
這幾年雖然皇長子與皇太子不合已經擺在臺面上,可是兩人的爭執都在明面上,并不曾聽聞私下里還有攻訐。
至于后頭的那些皇子阿哥,還都在打醬油。
連最年長的三阿哥都是一眼通透,淺薄輕浮不大穩重,沒有沉淀下來,更不要說后頭的。
“是不是索額圖得罪人了?對方才要刨赫舍里家的根基?”
七福晉心里也覺得不是大阿哥,想到另一種可能:“太子爺、太子妃這些年在宮里,應該也沒有機會得罪旁人去,八成啊,還是受了牽連…”
舒舒道:“說不好,或許是赫舍里家的仇人,或者是宗室,還有可能是前朝遺臣在挑撥,誰曉得呢…”
七福晉心寬,不過是當八卦說說。
這其中略復雜,她就不想了,只跟舒舒道:“不管這些閑事兒,說好了等我生了,你可得出來看我…”
到時候就讓她抱一抱,也淋一泡童子尿,借個吉兆。
舒舒點頭道:“一定。尋常七嫂要是有事找我,就讓七哥跟我們爺招呼一聲…”
七阿哥這邊,身上依舊是掛著監管內務府護軍營的差事,平日里要見九阿哥也方便。
七福晉點頭道:“那我可當真了…太后娘娘雖恩典,我這半年不用入宮,可宮里還有我們庶妃,到時候打發人送東西什么的,少不得還要你這邊幫襯一下…”
舒舒道:“不過舉手之勞,這客氣什么…照我說,也不必私下里交接,從現在到你明年生產,中間還有幾個大節,到時候伱遞牌子,打發身邊嬤嬤代你入宮給太后磕頭,給庶妃請安,也是應有的道理…”
七福晉聽進去了,點頭道:“這樣更妥當,太后娘娘那邊,我倒是不擔心什么,老人家孫子多,多一個少一個權當清凈了,我們庶妃可憐,就七爺這一個兒子…”
舒舒搖頭道:“你可別抱著這個可憐誰的念頭,失了恭敬,那也是正經婆婆,只有尊著的,別想著做個貼心小棉襖…”
戴佳庶妃如今只是貴人待遇的庶妃,可實際上沒有那么可憐。
品級遲遲未升,有康熙遷怒的緣故。
生下身體不全的皇子,這就是大罪。
只是不升級,已經是恩典。
要知道,早在郭絡羅家因女榮耀家族抬出包衣之前,戴佳氏家里就先一步抬了旗。
不過并不是因女抬旗,也不是因為七阿哥這個皇子外孫的緣故。
而是因為庶妃的侄子噶魯是康熙的心腹臣子,曾在內務府總管任上二十年,還有撫養皇長子立住的功勞。
雖說噶魯去世十來年,可是這一脈有爵位有佐領世職,在上三旗根基不深,可也算是中等人家。
七福晉反省道:“是我一時想左了…”
對純親王福晉,不是親婆婆,反而要更親近,如同親婆媳似的。
對庶妃這個親婆婆,越是品級不高,反而當更恭恭敬敬的,要不然落在旁人眼中,倒顯得她這個做兒媳婦的勢利挑剔似的。
后院,舒舒提點了七福晉一回,實際上私下里還好,人前并不算妥當。
畢竟七福晉才是嫂子,舒舒是弟妹。
只是兩人打小一起長大,舒舒都是小大人似的操心,七福晉早已習慣這種模式。
前院里,才是正常順序,成了哥哥教弟弟。
九阿哥洗漱完坐下,就等著七阿哥提筷子了。
七阿哥卻沒動,而是叫了人吩咐著:“叫廚房下些面,餾些餑餑,給侍衛們送去,就說是九爺叫送的…”
九阿哥聽了,道:“不用不用,餓不著他們,方才在地安門打包了趙家老號包子,一人二十個,足夠吃了…”
七阿哥也不理他,不過也改了口:“那就下個快手湯,拌些小菜送過去…”
那人聽吩咐下去了。
九阿哥嘟囔道:“都是糙老爺們,又是當差呢,這么細致做什么?”
七阿哥正色道:“老九,那是汗阿瑪的侍衛,不是你我的奴才…”
九阿哥皺眉道:“那也不用當大爺供著吧?我又沒虧待他們,不是也買了包子…”
“能補侍衛的,多是各家得寵的嫡支子弟,稀罕你那幾只包子…”
七阿哥輕哼道。
九阿哥不服道:“就是一頓早飯,又不是旁的,七哥您就放心吧,弟弟我不糊涂,不會將侍衛當成奴才,要不然的話,爺費心買包子做什么,一人賞二兩銀子不是更省事兒…”
那個才是的真正瞧不起呢。
“你心里有數就好…”
七阿哥本就不是話多的性子,說了這幾句,點到為止。
兄弟倆對坐吃了一頓早膳,九阿哥就忍不住提醒道:“七嫂遇喜,這也是大事,七哥您也多體恤些,有什么七嫂想要吃的、要玩的,也找了哄哄…”
這沒頭沒腦的,聽得七阿哥莫名其妙,看著九阿哥。
九阿哥訕訕道:“省得七嫂找不著您,再打發人使喚我福晉,這宮里宮外也不方便,您說是不是…”
七阿哥翻了個白眼,不再搭理他。
繞了一圈,原來是為了說這個。
舒舒并沒有在這邊待多久,吃完早飯說了閑話,就從內院出來。
前頭的九阿哥也吃飽喝足。
夫妻倆上了馬車,原路返回。
關于“五月子”的傳聞,舒舒沒有與九阿哥說。
九阿哥沒有城府,嘴巴不嚴。
說了沒有意義。
現下這些手段,應該還是鋪陳。
九阿哥則跟舒舒念叨著:“七哥家的日子外頭看著尋常,實際上真不賴,日常佐粥的小菜都不是腌的,而是新鮮的,屋子里的擺設也極體面…”
舒舒想著七貝勒府的位置,就在純親王府左鄰。
這其中用意十分明顯。
九阿哥也提及這個:“汗阿瑪小心眼,王叔那邊止封,還將七哥安排在這邊,什么意思?往后旁邊的親王府肯定是歸老七了…”
舒舒點頭:“也是兩全其美。”
純親王福晉有人奉養終老,朝廷也不用多供養一個宗室王爵。
九阿哥撇嘴道:“那可是親王府!總要老七是郡王,才不用大拆…”
按照現下的規矩,王公府邸分兩種,一種是自家建的,是私產不用隨爵走。
就像安王府,不是御賜的,隨著主人升爵一點點修繕的。
因為現下的繼承人是郡王。
府邸規制從親王府降到郡王府,只需要修整就好。
要是繼承人是貝子,那主路就繼續拆,要附和爵位品級。
還有一種,是御賜王府。
就比如純王府這邊。
就要王府隨爵走。
純親王這一支止封,那等到純親王福晉去世后王府就要收回內務府。
提起這個,九阿哥覺得自己通透了。
好像猜出了哥哥們的前程。
跟著舒舒嘀咕著。
“別看的老三之前與老大并肩,其實也差了分量,往后怕是難了…”
“不過老三還是占了大便宜,排行在這里,不會吃虧到哪里去…”
“估摸與四哥、五哥差不多…”
“老七要是郡王,那八哥也差不多,他們是一撥的,還有安王府的面子在,八哥本人也出眾…”
說來說去,九阿哥著急了。
“不行,咱們快點兒回家,爺得去衙門好好當差,要不然他們一圈王爺,就我一個坑,這太不體面…”
這份勤勉,舒舒當然支持。
不過從純親王福晉想到如今宗室提倡守節,不少孤寡人家。
舒舒就道:“王嬸是公主之女,阿瑪還在世,還有七哥在旁照應,無人敢慢待欺凌,可還有其他畸零人家,怕是艱難…如今年底,要分不少年例下去,爺叫人留心些,不要叫人貪污苛待了去…”
九阿哥曉得舒舒心善,點頭道:“放心,爺叫人盯著…”
舒舒就不多說。
她不想養成對九阿哥工作指手劃腳的習慣。
否則的話,要是露在外頭,傳到康熙耳朵里,可沒有好果子吃。
夫妻兩個人回了二所,九阿哥換了衣裳,就溜溜噠噠的,前往內務府衙門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