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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節哀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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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宜妃坐著,臉色很是難看。

  見到舒舒進來,她臉色才好些,招呼著兒媳婦到跟前來。

  “怎么就你一個?老十好些了沒有,好利索了?什么時候出發的,路上還順當么?”

  “回額娘的話,九爺與十叔去見駕了…十叔都好了,太醫也給看過,沒留下病根兒…初七從圍場出發,路上太平無事,跟著的侍衛、護軍也都是老成之人…”

  舒舒神色恭敬,一一回了。

  宜妃點點頭,神色緩和一下,對舒舒道:“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坐下說話…”

  舒舒這才坐了。

  早先的時候她覺得這位婆婆好看又貼心,心中很是親近。

  不過隨扈這些日子,她發現婆婆還是婆婆,還是敬而遠之最好,太過親近了彼此都不自在。

  見著宜妃跑神,沒有心思說話,舒舒就想著怎么告辭。

  宜妃抬頭看了眼座鐘,道:“快到午時,圣駕快回來了,老九他們過去倒是能迎頭對上…”

  舒舒遲疑了下,還是開口。

  “原以為我們能趕在圣駕到盛京前過來,沒想到了晚了幾天…額娘您看,那外祖父那邊,九爺同兒媳婦什么時候過去合適…”

  要知道,這次宜妃帶兩個兒媳婦出來,還有個“認親”的意思。

  她娘家在盛京,阿瑪、兄弟都在這邊。

  只是眼下,這顯然不是個好話題。

  舒舒心里明白,卻只能硬著頭皮主動提及。

  要不然的話,倒像是他們夫妻倆冷淡外家,不尊重宜妃的娘家人。

  宜妃揉了揉太陽穴,面上隱隱地帶了暴躁。

  “圣駕已經定了返程時間,就是二十一日起行,明、后天你們空出一、兩個時辰過去轉轉吧…不用等你五哥、五嫂,他們前天進城后去過了…”

  舒舒乖巧地應了。

  這個時候,就聽到外頭有動靜。

  “噠噠噠噠”,九阿哥大踏步地打外頭進來。

  剛進屋子,他就帶了焦急開口。

  “額娘,額娘,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貴人就病重了?”

  宜妃臉色緊繃,呵斥道:“咋咋呼呼的,這是做什么?”

  九阿哥皺眉道:“兒子這不是著急么?到底怎么了?這是糊弄誰呢?之前不就不在隨扈隊伍中了么?得什么病,養了一個多月還沒養好,到了盛京就病重?”

  說到這里,他察覺到不對勁:“前頭貴人不是滯留在行宮養病?是早就送盛京來了?為什么?三官保大人不行了?”

  “混賬!”

  宜妃氣得直怕桌子:“混說什么,你姥爺好好的…”

  九阿哥訕訕。

  “這不是太突然么?好好的人,說病就病了,聽五哥的意思,大舅他們已經預備福地…”

  他從一歲就從兆祥所回到翊坤宮,六歲挪出來,住了五年。

  前兩年還小,沒有什么記憶。

  后幾年有記憶的時候,額娘已經與其他三妃一起執掌宮務,倒是這位姨母陪自己的時候更多些。

  宜妃不耐煩道:“病了就是病了,還能為了什么?”

  九阿哥滿心疑問,卻是老實地閉了嘴。

  他察覺到額娘的不愉快,這其中似乎另有隱情。

  這個隱情,額娘曉得,汗阿瑪…應該也曉得…

  五哥不知道…

  好像,額娘也不想讓他知道…

  等到夫妻兩人出來,回了安置的院子。

  九阿哥有些心切,就道:“爺去郭絡羅家轉一圈,貴人當年待爺不錯,爺不問問心里不安…”

  舒舒忙道:“這都過午時了,沒有這個時候探病的…”

  九阿哥這才坐了,悶悶道:“這其中還有什么緣故呢?要是沒有其他事,即便是病故,也是應該葬回妃園寢…”

  康熙的帝陵早已修建好。

  就挨著世祖皇帝的孝陵。

  如今帝陵地宮里,已經有三位皇后奉安。

  妃園寢中,已經奉安了不少嬪御。

  除了溫僖貴妃、平妃、慧妃等高品級妃嬪,還有些低品級的貴人、答應…

  眼見著九阿哥憂心忡忡的,好像對郭貴人很關切。

  舒舒覺得怪異:“之前在宮里,倒不曾聽爺專門提及這位貴人…”

  九阿哥一怔,隨即腦袋耷拉下來,小聲道。

  “額娘不喜我太親近貴人…”

  “那是因為什么緣故么?”

  舒舒引導著問道:“是貴人做了什么?讓娘娘不放心…”

  否則宜妃的行事做派,不是那等小氣,非要攏著兒子在身邊的。

  九阿哥仔細想了想,影影綽綽還真的記起些。

  “就是那么一回,好像是爺生辰,貴人做了身衣裳給我…額娘見了,就惱了,直接扒了我的衣裳,我當時還哭鬧來著…”

  他當時只有四、五歲,卻也知道好賴了。

  覺得在嬤嬤、太監跟前丟臉了,滿地打滾,嚎哭了一下午,嗓子都哭啞了。

  打那以后,額娘每天都送自己去永壽宮。

  一來二去的,自己就不惦記去找貴人了。

  永壽宮里有老十在,兄弟倆班對班大,就成了小伙伴。

  感情突飛猛進,他就差不多常駐永壽宮了。

  那衣服,有什么不對么?

  九阿哥生出疑惑。

  可幼時的記憶模糊,他就記得這件事。

  至于衣裳什么樣式,什么顏色,都沒有印象了。

  舒舒的腦袋里,補了好幾出宮斗大戲。

  但是都是猜測。

  不過她還是提醒九阿哥道:“之前在宮里,逢一逢五去給太后請安,就連著幾次沒見到貴人,聽說是‘病’了…當時這告病的時間,就是我回門之后…”

  九阿哥聽了,臉色發黑。

  舒舒回門當日,二所就有了變故,查出來劉嬤嬤這個碩鼠謀害主子。

  劉嬤嬤…

  這是關系到郭貴人?!

  九阿哥坐不住了,起身道:“爺這就過去問問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舒忙要拉著,九阿哥一摔袖子,已經轉過舒舒,大踏步走了。

  舒舒看到九阿哥的背影,帶了無奈。

  就算想要探尋究竟,也不用趕這個時候。

  宜妃心里正不痛快,這不是撞槍口上。

  舒舒沒有辦法干等著,只能小跑著追了上去。

  “爺,爺…”

  舒舒一邊快步追著,一邊喊人。

  九阿哥聽到,止住腳步,見了舒舒過來,不由皺眉,低聲呵斥道:“你好好回去待著,省得額娘遷怒…別攔著爺,爺今天一定要問個明白…”

  實在是劉嬤嬤這件事,壓在他心里太久。

  這關系到他的健康與壽數。

  他這些日子吃著藥,擔驚受怕的,都是強忍著。

  就是覺得哭天搶地沒用,還讓身邊人擔心。

  原來還有其他黑手?

  不管那黑手是誰,汗阿瑪與額娘都不該攔著他知曉真相。

  被謀害的,是他。

  舒舒看出他神色堅定,將勸阻的話咽下,只柔聲道:“我想陪著爺去,不成么?”

  九阿哥堅定的搖頭。

  “不成!你回去等著爺,回頭娘娘跟前,也咬定什么也不知道…”

  說罷,他就轉身,大踏步地去了。

  舒舒無奈,只好轉回來。

  院子門口,多了人影,是五福晉。ŴŴŴ.

  舒舒見狀,忙快走幾步。

  “五嫂…”

  五福晉拉了她的手,仔細看了她兩眼,又看了遠處漸行漸遠的背影,小聲道:“這是怎么了?吵架了?”

  兩人暫住的院子挨著。

  舒舒與九阿哥回來時,就有人去稟了五福晉,說是兩人看著不對,臉色難看。

  剛才九阿哥又黑著臉離去。

  舒舒出來追什么的。

  五福晉就誤會了,好心提點著。

  “就算是拌口角,也回屋說去,露在外頭,娘娘該擔心了…”

  畢竟是行宮所在,人多口雜的,還不知編排出什么閑話來。

  還有宜妃那邊,要是知曉此事,也會打發人過來問。

  舒舒感激地笑笑:“謝謝嫂子,沒有口角…”

  說著,她帶了遲疑。

  “是我們爺聽說貴人病重,不大好,有些著急,非要去問問娘娘怎么回事…聽說五嫂跟五哥去了外祖父家,不知…見了貴人沒有…”

  五福晉聞言,面上多了凝重,四下里看看,沒有說話。

  她拉了舒舒進了自己那邊屋子,身邊人都打發下去,才低聲道:“估摸著,人已經沒了…”

  舒舒嚇了一跳:“那郭絡羅家怎么沒報上來?”

  貴人雖是庶母,可品級低,得追封到嬪這等級,皇子才需要服喪。

  可這位貴人是親姨母,五阿哥與九阿哥就要考慮是不是服小功。

  五福晉皺眉道:“我們爺實誠,過去探望外祖父,知曉貴人在娘家養病,就提要帶我去拜見…外祖父就紅了眼圈,說貴人病重不愛見人…等我們出來時,我發現有幾位舅舅,與貴人同母所出的,穿得都是素服…”

  舒舒默默。

  要是正常病故,沒有瞞著的必要。

  要是不正常病故?

  那是自戕?

  宮妃自戕是大罪,要殃及父母親人…

  宜妃處。

  九阿哥眼圈泛紅,氣得額頭青筋直冒,怒視著宜妃,也沒有了平日的恭敬小心。

  “謀害皇子的大罪,就這樣稀里糊涂的算了?”

  宜妃見兒子如此,眼前一陣陣發黑。

  “以命抵命,還能如何?非要鬧出來,要郭絡羅家闔家問罪么?”

  九阿哥冷著臉,道:“謀害皇子,就該闔族問罪,郭絡羅家憑什么不追究?!”

  宜妃暴躁了。

  “禟,那是我的娘家人…真要問罪,丟得也是咱們母子的臉面…”

  “哈?!這個時候額娘說是娘家人了?之前娘娘在兒子面前說,咱們母子的體面從來不在郭絡羅家頭上,還跟兒子說可以從營造司入手…這都是誆兒子的…”

  九阿哥已經是無比憤怒,覺得自己成了個笑話。

  原來之前額娘的話也不能信,是哄他的。

  他能接受額娘偏心,可不能接受額娘將他當成傻子似的糊弄。

  這個時候,他不想要講什么人情,只想要講律法。

  宜妃的臉色十分難看。

  “我誆你什么?罪魁禍首已經死了,就到此為止!到此為止!”

  九阿哥“騰”地起身。

  “偏不!”

  換做以前,九阿哥自己稀里糊涂的,不會這樣怨恨。

  可他接手了內務府一個多月,知曉的多了,想的也多了。

  郭貴人一個低階嬪御,住在翊坤宮,宜妃的眼皮子底下。

  憑借她一個人,怎么去勾連劉嬤嬤,謀算住在阿哥所的皇子?

  這是一條線。

  一條郭絡羅家布在宮里的線。

  宜妃拉住九阿哥袖子,怒斥道:“你怎么就不聽說?我說了,到此為止!”

  九阿哥看著她猙獰的面孔,又看看攥得緊緊的袖子,反而平靜了。

  他輕聲道:“額娘,換做被謀算的是五哥,您也能到此為止么?”

  宜妃一愣,怔怔地看著九阿哥,說不出話來。

  “劃拉”一聲,九阿哥伸手撕了袖子,轉身離去了。

  宜妃攥著手中的衣袖,身子直哆嗦,眼淚在眼中打轉轉。

  香蘭連忙上前扶住,滿臉擔憂:“娘娘…”

  “換做是老五,我會到此為止么?”

  宜妃臉上,帶了晦澀。

  “換做是老五,我還是會到此為止的…”

  九阿哥滿身怒火而去,心里卻平靜多了。

  娘娘是不想查,還是不敢查?

  即便娘娘偏心,自己也是親生的,不是煤堆里抱來的。

  娘娘怕了…

  能讓娘娘畏懼的,只有汗阿瑪…

  他沒有去御前,而是回了住處。

  舒舒已經回來了。

  見九阿哥回來,連忙迎了上去。

  九阿哥周身陰郁,再無平日的爽朗驕傲。

  舒舒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心濕冷。

  舒舒誤會了,小聲安慰道:“爺,節哀順變…”

  九阿哥一愣,看向舒舒:“你怎么?是五嫂…說了什么?”

  舒舒低聲說了五福晉的猜測。

  九阿哥點點頭。

  這就是娘娘說的“以命抵命”?!

  明明不是他的錯,可是在郭絡羅家人眼中,說不得當他是罪魁禍首。

  即便他當郭絡羅家是親人,怕是也會被當成仇人。

  他腦子里分外清明,卻猜不到郭絡羅家還有什么把柄在宮里。

  他拉了舒舒進了稍間,小聲地說了母子爭執的情形,還有自己的疑慮。

  “為什么娘娘不讓查?”

  “不查,就能瞞過汗阿瑪?”

  “娘娘,到底怕什么?”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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