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是正月十四。
這日西花園有宴席,還有煙火。
九阿哥用完早膳,就被暢春園總管派人請去了。
這宴會不單單是理藩院與禮部操辦,內務府也在其中。
舒舒有些盼著明天了,明日有宗親宴。
白日里皇子福晉們就會進來,晚宴后才會回去。
估摸著就松快這幾日,隨后就要回宮去了。
京城舊俗,元宵節要過五天。
從正月十三開始,到正月十七結束,西花園各處的燈籠就都掛了出來。
都是內務府燈籠庫那邊統一收納的,大大小小的紅色燈籠。
沿著荷池都掛上了。
舒舒小日子到了,精神怏怏的,拿了一本《山海經》在南窗下看著。
小椿在旁邊,說起了春裝的置辦。
舒舒作為皇子福晉,份例是有衣裳料子的。
裁剪這里也有針線上人。
就是小椿與核桃她們這些宮女子與家下女子,也按年例分給衣裳料子。
舒舒想著到時候出行在外,漿洗多有不方便,道:“叫人從外頭置辦差不多的布匹,跟著出門的幾個,加倍裁剪…”
小椿遲疑道:“福晉,要不還是讓核桃跟著出門吧?”
二所這里沒有妥當人盯著,小椿不放心。
舒舒搖頭道:“還有嬤嬤在…”
也不能每次出門都將小椿留下看家。
與核桃輪換剛好。
也看一看核桃能不能獨當一面。
小榆是離不了的,桂圓跟著學梳頭,可是還沒有出徒,暫時不當用。
榛子在小棠那邊也是一樣的道理。
小松這里更不用說了。
無人替代。
出門在外,身邊總要穩當人跟著。
“等到回去,就將前頭書房的鋪蓋換了…”
舒舒交代著。
昨晚夫妻兩人仔細聊了半晌,九阿哥答應等她出門后,就挪到前院書房去歇著。
舒舒心里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九阿哥會乖乖的。
要是他不乖了,對她來說,許是會更省心。
因此她沒有嚴防死守的那種感覺,只是表達了自己的希望,至于能不能做到,那不是看許諾或其他。
一日轉瞬而過。
晚點的時候,舒舒這里就有客。
九格格來了。
今晚含淳堂有藩宴,皇子們要率內大臣、大學士、侍衛陪宴。
九格格知曉九阿哥不在,就早早的打發人過來問詢,想要過來跟舒舒一起看煙火。
舒舒自是巴不得有小美人作伴,就讓小椿親自走了一趟,約九格格到這邊用晚點。
九格格喜素不喜葷,雖然舒舒之前勸她的多吃些葷食,可是這飲食習慣也不是一兩日就能改了的。
因此,舒舒就膳房預備的吃食,也是清淡為主。
上的點心,就是牛奶小花卷與小米栗子糕。
另有就是蛋腸與豬蹄凍兩樣冷葷,麻醬水蘿卜跟糖醋白菜絲兩樣小拌菜。
熱菜雞肉丸子白菜煲跟海參粉絲煲的兩道碗菜,紅棗年糕與桂花山藥兩道甜口碟子菜。
九格格吃的秀氣,小口小口的用著,可是見她動筷子的頻率,就能看出這飯菜對了她的胃口。
舒舒看著九格格纖細的手腕,想起了七福晉。
妯娌年前年后也有些日子沒見。
不知道七福晉控制了體重沒有。
舒舒又看了下自己,難道被九阿哥纏磨的,睡覺睡少了?
后世有這種說話,多睡覺會瘦,睡覺少了就胖了。
她感覺體重比出嫁前增加了。
雖沒有贅肉,可是摸摸胳膊腿什么的,也比出嫁之前結實不少。
吃完,姑嫂就上了二樓。
晚一些時候,等到含淳堂的宴席差不多要結束的時候,會在前頭的廣場有煙火。
“我那邊的宮女上午見著拉煙花了,說整整十六車,今晚都放了,明天會更多…”
九格格道。
舒舒想起除夕晚上,大家在御花園與阿哥所中間的甬道放呲花的事了。
雖然都是小煙火,可是也挺好玩的。
不知道這宮里宴會盛宴,又是什么情形。
現下還沒有入更,離放煙火還早些,姑嫂兩人就歪在二樓書房的南榻上。
九格格猶豫了一下,道:“九嫂,佟家老國公這一房真要闔家回盛京么?”
佟家一門兩國公,還都是一等承恩公。
為了好區分,早先佟國綱在世時,別人為了區分,稱佟國綱為“大國舅”,佟國維為“二國舅”。
等到佟國綱戰死,長子鄂倫岱襲了一等公,叔侄兩人就是“國公”與“老國公”的區分。
舒舒看著她,點點頭道:“皇上已下旨,金口玉言,自沒有更改的余地。”
九格格抿嘴道:“那舜安顏也跟著回去了?”
舒舒聽了,心里提了起來,打量九格格。
少女懷春?
不大像。
九格格臉上沒有羞澀之意。
“妹妹認識舜安顏?”
舒舒問道。
九格格頷首道:“年前汗阿瑪打發他來過幾次寧壽宮,見了兩次…”
舒舒有些不知道說什么了。
難道是既定的緣分?
九格格卻是勾了勾嘴角,笑道:“回去挺好的!”
舒舒見狀好奇道:“妹妹不喜此人?”
九格格搖頭道:“也不是說不喜,就是覺得可笑,臘八那幾天他奉命過來寧壽宮給皇祖母送東西,正好小十四在外頭踢毽子,他見了面帶不快不說,還訓斥了小十四的宮人兩句,脾氣古怪的很!”
這里的小十四,就是袁庶妃所出的十四格格。
舒舒囧的不行。
估計那一位是將自己代入姐夫的角色,對庶出的小姨子好心“提點”,落到旁人眼中,就是可笑至極。
舒舒道:“缺少教養的家伙,大年初一去阿哥所大索,對我們爺也不客氣,什么東西?不要提他,影響心情。”
九格格帶了不安道:“九嫂,我的親事,會從佟家擇人選么?聽說他們家的人脾氣挺暴躁的,我可不耐煩同人吵架。”
因著太后昨日教導,九格格也關心起自己的終身大事。
加上舒舒與她同庚,少了拘謹,就問出口。
舒舒看了九格格一眼:“早先差不多,現下說不準了…”
佟家剛罰,再嫁個公主,即便不是佟國維那支,可意義差不多,說不得讓佟家人再次心大起來。
反倒是赫舍里家那邊。
康熙為了保持太子的體面,或許會加恩。
心裕伯爺提不起來,赫奕那支,之前比不上索額圖這一支。
提拔起來,也就是二品。
赫奕還不是襲爵人。
舒舒覺得,九格格額駙的人選,說不得是赫奕那一支了。
之前康熙將榮妃母子分給了太子,榮妃有撫養之名,三阿哥這邊也待毓慶宮親近。
可是翻出前頭的仇怨,以后估計就算不撕巴開,也不會往一起揉了。
太子需要臂膀,不是三阿哥,那就是四阿哥。
四阿哥的胞妹,嫁入赫舍里家,也是將四阿哥往“太子黨”里推。
九格格大大方方道:“要是御前有了人選,九哥曉得了,勞煩九嫂告訴我一聲。”
舒舒點頭道:“放心,肯定打聽的明明白白的。”
說話的功夫,遠處傳來鞭炮的聲音。
舒舒直接推開窗。
這個位置,正好可以透過前頭兩個小樓中間的空隙,眺望遠處。
那邊隨著鞭炮聲想起,池子對岸的煙火開始放了。
先是彩珠筒,也不知同時點燃了多少只,漫天彩珠。
隨后就是小起火。
而后是“二起火”、“大起火”。
圖案有葡萄、彩煙、彩火馬等,交映生輝。
最后幾個組合的盒子花。
鶴焰騰舞、金蛇電掣、漫天星落。
舒舒看的移不開眼。
從炮仗聲響起,到最后的公侯萬代的盒子花落下,足有三刻鐘。
姑嫂開著窗子,屋子里自然也涼了。
早有兩人的丫頭拿了斗篷給兩人罩住。
九格格意猶未盡,道:“明天還有一場,到時候咱們直接在近前看…”
舒舒也覺得見了世面,道:“明天嫂子們都進來,更熱鬧些…”
遠遠地傳來梆子聲,二更了。
九格格起身要告辭。
誰曉得園子里的蒙古王公走沒走干凈,舒舒不放心,道:“等等,等你九哥回來,我們去送你。”
外頭都是彩燈。
舒舒在屋子里悶了一天,也想要出去透口氣。
說話的功夫,九阿哥回來了。
見了九格格在,他詫異道:“這么晚了,怎么還沒走?”
九格格笑得有些勉強。
好像被嫌棄了。
舒舒忙道:“等爺回來才耽擱了,王公們都出園子了?”
“嗯!”
九阿哥點頭道:“那邊守著小西門,直接從西門出園子了。”
舒舒道:“那咱們去送送九妹妹,正好我也憋悶,也出去溜達溜達。”
九阿哥皺眉道:“外頭嗆著呢,我一個人去送就行了,你別折騰了。”
舒舒道:“沒事,有口罩呢,也想去看看燈。”
西花園北面那一片,從西邊的含淳堂到最東邊的伴讀所,掛了不少彩燈。
九阿哥見狀,囑咐道:“帶個帽子,都是灰,臟著呢…”
舒舒聽了,戴上帽子口罩,跟著九阿哥出來。
這回沒有走小西邊的小路,而是走東邊的大路。
討源書屋門前,兩個小兒手中正拿著呲花玩耍,旁邊幾個嬤嬤的手中拿著琉璃燈跟著。
見了幾個人過來,兩人原本還玩著。
在嬤嬤的催促下,才安靜下來,卻是站在那里沒動。
等到大家走到跟前,兩人才不情不愿的給眾人見禮。
是毓慶宮的大阿哥與二阿哥。
“見過九叔、九嬸、九姑姑…”
兩個孩子很是敷衍的樣子,眼睛還盯著嬤嬤手中拿著的呲花。
九阿哥見狀皺眉,可是他與毓慶宮的小阿哥不熟,也沒有替旁人管教兒子的興趣,點點頭,帶了舒舒一行繼續走。
有九格格在,九阿哥忍著。
等到送走九格格,夫妻倆沒有原路返回,而是走了西邊小路。
“到底是毓慶宮,不一樣,爺還沒有幾身緙絲衣裳呢,他們常服穿的都是緙絲,婆子手中都是琉璃燈…”
九阿哥忍不住犯酸,低聲念叨著。
舒舒在意的,卻是兩個小阿哥對九阿哥的態度。
在他們眼中,怕是也不會覺得其他皇子是叔叔,只會當成是太子以后的臣子,所以才會怠慢。
要說孩子小,不知禮,那是扯淡。
十五阿哥的年歲在那里,什么時候缺過禮數?
舒舒覺得要是換成自己是皇子阿哥,怕是也想要爭一爭了…
快掉出前五十了,淚奔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