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康熙不放心九阿哥,方才問了一句,結果曉得他進了這邊就沒了動靜。
前頭的新院子收拾出來,十阿哥帶了十福晉去安置,可是也不見九阿哥夫婦這邊挪動。
想著九阿哥之前的狼狽,康熙就動了慈父心腸,親自過來探看。
這是太后居,再去探看兒子之前,少不得先給太后請安,結果就聽到這一句。
白嬤嬤在門口,瞧見人,忙道:“皇上…”
算是給屋子里的祖孫倆提了個醒。
九阿哥捂住嘴巴,露出幾分可憐來,望向太后道:“皇祖母…”
太后指了指他,小聲道:“以后不許再渾說。”
九阿哥點頭如搗蒜。
他終于明白什么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了。
四哥說的對,但凡涉及到汗阿瑪的,他就應該在心里嘀咕,不應該說出來。
一說出來了,不管是汗阿瑪直接聽了,還是旁人聽了去傳小話都不好。
九阿哥覺得自己該長記性了,然后反而坦然了。
他忙站起身,笑著望向康熙:“汗阿瑪!”
康熙見他這變臉的速度,冷哼了一聲,道:“現在曉得是汗阿瑪來著,方才說什么來著?”
九阿哥聽了,帶了遲疑,道:“這不是兒子方才過來的時候,碰到李家管事跟李煦回話么,說什么找到了之類的,還提了貴人…”
李家怎么回事?
獻了一次美,得了甜頭,還要送第二回?
因為王貴人之事,早年八旗勛貴也沒少嘀咕。
旗民不婚,乃是國策,皇父如此就不妥當。
還牽扯到八旗的利益。
現下不管是八旗選秀,還是內務府選秀,選出來的嬪御,都是旗女。
就添了不少后宮戚屬人家,即便這次沒有輪到自己的,還有下一次。
要是改成民女也可以進宮,那天下的美人多了,不是八旗貴女能比得過的。
康熙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道:“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故事?王貴人生子有功,朕之前叫李煦尋訪她父母。”
九阿哥聽了,皺眉道:“怎么回事?李家安排進宮的人,居然不是知根知底,簡直是膽大妄為!”
康熙臉色沉著,道:“你當朕是老糊涂?”
九阿哥閉上嘴,面上還是帶了不服。
出身不明的人就送到宮里,萬一存了歹心,李煦剮了都不冤枉。
眼見著父子口角,太后對九阿哥道:“王貴人不是出身不明,是家貧了,被父母賣給李家做養女。”
這個養女,自然是婉轉的說法。
因為律法禁止“買良為賤”,所以現下除了官奴婢之外,其他人豢養奴仆多是以“養兒”、“養女”的名義。
九阿哥也曉得這個,憤憤道:“這樣狠心的父母,還尋了做什么?讓他們安享尊榮,憑什么?”
太后出身蒙古,也是重男不輕女的地方,也理解不了這種父母的想法,就看向康熙。
康熙看著九阿哥皺眉道:“你生在宮里,長在宮里,不知人間疾苦,小民百姓人家,天災人禍過不去了,這也是一頭活路,難道要闔家一起死?”
九阿哥自己不是個大度的,卻也大致能猜到王貴人的想法。
或者是真的骨肉難舍,想親爹親娘了。
或許就是怨憤難消,想要讓他們看看她過的多好。
在九阿哥看來,完全沒有必要。
到時候肯定會被占便宜。
想到這個,九阿哥忙道:“皇阿瑪,等人過來您賞賜可別太大方,小心欲壑難填,給個虛名就行了,讓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面上好看些,賞銀省省!”
康熙黑臉看著他,道:“你這是在教朕怎么做事?”
九阿哥坦蕩道:“就是覺得不值當,有那銀子賞了貴人,留給兩位阿哥做零花也行。”
康熙還要訓,太后在旁道:“九阿哥說的對,不能便宜了旁人。”
見著太后要護著人,康熙哭笑不得,道:“九阿哥口無遮攔,不知輕重,他本不該在此事上開口…”
這要是讓人傳出去,會怎么說九阿哥?
倒好像他心歪,不容庶母娘家出頭似的,
太后搖著頭道:“阿哥心中有遠近,這是怕往后王氏跟兩位小阿哥吃虧,這要是舅舅不好,扒著外甥,外甥能怎么辦呢?”
九阿哥在旁點頭道:“是啊,是啊,汗阿瑪,兒子就是這個意思。到時候還有個孝道在,總不好對外家不管不問的。可是這樣賣兒賣女的人家,親閨女都不疼,還能疼外孫?到時候都是阿哥的麻煩!”
康熙想到郭絡羅家。
九阿哥對那邊不親,對于王家人看不上也說得過去。
只是這里是江南,儒家禮法講的是,“天下無不是之父母”。
父為子綱,綱常不可逆。
康熙就對九阿哥道:“此事不是伱一個小輩能開口點評的,往后給朕閉嘴,下去吧,再啰嗦還罰你三年俸銀!”
九阿哥立時老實了。
他現下不缺銀子了,可是俸銀到底不一樣。
總覺得那是男人養家糊口的根本,少了就少一份底氣。
他就對太后道:“皇祖母,孫兒先下去了,您跟汗阿瑪說說,別讓人占了便宜。”
太后點頭,帶了慈愛道:“去吧,去吧。”
九阿哥一瘸一拐的下去了。
太后看著他的背影,帶了心疼,轉頭跟康熙道:“少罵他兩句,只看著這孝心份上。”
康熙揉了眉心,道:“朕就是太縱容他了,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摻和!”
太后笑呵呵道:“誰讓他掛著內務府總管呢,到時候皇上賞王家人,肯定也要用內庫的銀子,也是跟內務府相關,不算錯了規矩。”
王貴人這些年服侍的好,還生子有功,康熙之前叫人尋找王家人,有安排在內務府旗鼓佐領下,遷入京城的打算。
聽了九阿哥一頓牢騷,他還真是改了想法。
是啊,平白多個舅舅、外公,對于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并不是好事。
要是外家出身體面,那是給皇子阿哥添彩。
這樣小門小戶人家,只有拖后腿的。
到時候說不得要幫扶一、兩代。
想到這里,康熙望向門口。
方才忘了罰九阿哥了,這樣妄論君父,即便不罰俸,也應該罰個齋戒旬日,為自己祈福!
九阿哥回了東廂房,一副逃出生天模樣。
舒舒見了,居然并不是很意外。
康熙過去了,現在父子之間不說鼠避貓,可是每次九阿哥嘴欠,也沒少挨訓斥。
九阿哥小聲道:“往后爺記得清楚,但凡提及汗阿瑪,不管人前人后,那就要歌功頌德,半個不好都不說,就在心里嘀咕。”
說到這里,他挑了挑嘴角,道:“四哥怎么想起告誡爺這條?是不是他自己也是這樣,哈哈哈哈!”
想到這個,他忍不住笑了。
眼見他如此,舒舒也輕快許多。
挨訓就挨訓,這個時候的父父子子,還不用小心那么多。
行李已經收拾的差不多。
因康熙在上房,舒舒也沒有過去,左右一會兒就是晚宴時間,只到西廂跟九格格打了招呼,就跟著九阿哥挪了院子。
之前舒舒在東路,新住處在織造府西邊的花園子,前頭有幾個小院子。
隨行的皇子阿哥就分派在這邊居住。
總共是并列的三個小院子。
之前的時候,三阿哥與五阿哥一個院子,大阿哥與七阿哥一個院子。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一個院子。
因為要給九阿哥夫婦與十阿哥夫婦騰地方,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就挪到大阿哥的院子。
等到舒舒跟九阿哥過去西花園,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還在。
兩人都在等九阿哥過來,用意卻不同。
十四阿哥見了九阿哥,就道:“九哥,九哥,弟弟給你們騰屋子了!”
這是表功勞。
雖說之前看著煩,可兩個月沒見著,九阿哥瞧著這個弟弟還是很親近,笑道:“嗯,哥哥領情,明天找個蘇州城最大的館子吃一頓!”
十四阿哥立時眉開眼笑,道:“那弟弟可等著了。”
天下蘇杭,人間天堂。
到了這世上最繁華的地方,誰不想著出去玩呢?
可是哥哥們一本正經的,也沒有人愛帶他玩,他可不是小機靈的盯上了過來“迎駕”的九阿哥。
眼見著九阿哥好說話,十四阿哥看了眼空著的西廂房,又蹭上前道:“九哥,九哥,您不知道,我們那邊可擠了,原本是大哥、七哥,現在我跟十三哥去了,八哥當差回來,也過去了…”
九阿哥聽了,笑容淡了淡,打斷十四阿哥的話道:“想也別想,爺這兩天打算好好補覺,才不讓你過來鬧騰!”
至于八阿哥,也算了。
十四阿哥還要再說,十三阿哥過來,道:“九哥一路騎馬過來?”
九阿哥點點頭,覺得大腿內側開始火燒火燎的疼。
之前不留意還好,一留意這滋味兒酸爽。
十三阿哥帶了討好,生出期待來,道:“侍衛、護軍也雙馬雙鞍?”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琢磨什么呢?沒用,汗阿瑪不會讓你下船的!”
這是江南,安防緊要之地。
估摸著大哥、五哥那邊都要安排起來,像十三阿哥這樣沒成丁的半大孩子,就不要湊熱鬧了。
十三阿哥耷拉著腦袋,立時蔫了。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離開了。
院子里也恢復了安靜。
九阿哥夫婦為長,就占了三間正房。
十阿哥夫婦住在東廂三間。
舒舒看了看隔壁院子,對小松道:“前頭過去時,看到五福晉了么?”
小松想了想,搖頭道:“沒見出來。”
舒舒有些擔心。
男女有別,九阿哥與十阿哥來了也就來了,可還有個十福晉在。
五福晉得了消息,本該過去探看的,現下還沒有動靜。
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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