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所這邊沒有水,也沒有大的樹木,屋子里跟蒸籠似的。
舒舒察覺了八福晉的變化,只做未見。
九阿哥是病人,又是剛中過暑的病人,當哥哥的操心幫著要些冰,誰也挑不出錯來,反而只有贊八阿哥體貼寬厚。
可是再要一份?
因為心疼妻子?
那可不是“撒狗糧”,而是要為人詬病。
畢竟生母、養母還在,真要操心,還要先孝敬那兩邊。
八阿哥敢孝敬么?
難道其他庶母不是母?
祖母不是長輩?
壓根就孝敬不起來。
不管有錢沒錢,都輪不到他充大瓣蒜。
九阿哥與八阿哥兄弟倆還頭碰頭的說著話,八福晉已經不耐煩。
眼下,她看九阿哥比舒舒還礙眼。
狗屁流言?
瞧著九阿哥對八阿哥的黏糊勁兒,要是真的心存不軌,怕是也只會對八阿哥不軌!
“走吧!”
她眉頭一挑,對舒舒道:“再耽擱是不是該遲了…”
舒舒沒有異議,對八阿哥、九阿哥點點頭,隨著八福晉出來。
八福晉身邊,總共帶了四人。
除了奶嬤嬤,還有兩個大丫鬟,一個嬤嬤身邊的小丫頭。
舒舒看在眼中,并沒有多嘴。
或許八福晉是習慣了這種出門“一腳出、八腳邁”前呼后擁的情景,卻依舊是犯了老毛病,不合時宜。
上次舒舒跟著宜妃去寧壽宮請安,見識了后宮嬪妃的出行排場。
妃一等的有肩與,隨行四個抬與的大力太監,四個宮人。
嬪一等也有肩與,隨行四個太監,兩個宮人。
貴人一等的步行,帶著兩個宮人。
皇子福晉這里,舒舒新婚次日去毓慶宮時,大福晉與三福晉用了肩與,可是去寧壽宮請安時大福晉是步行。
而且不是從延禧宮跟著惠妃去寧壽宮,而是從乾西這邊的阿哥所直接去的寧壽宮。
這應該是惠妃對親兒媳婦的體恤。
畢竟大福晉的面色看著委實不好,要是先去延禧宮再去寧壽宮,就有些吃力。
親兒媳婦體恤,就沒有刻薄七福晉、八福晉的道理。
所以舒舒上次去寧壽宮,才看到這妯娌三人先一步站在惠妃娘娘的位置后。
當時沒有留意八福晉所帶的從人是幾個,可其他人帶的都是兩人。
舒舒也是得了五福晉提前的叮囑,才帶了兩人。
按理來說,即便沒有人告訴八福晉這個,可她嫁進來小兩個月,應該早曉得。
依舊如此,真是肆意。
一行人出了阿哥所,就見五福晉帶了宮人走了過來。
看到舒舒與八福晉并肩而行,五福晉神色不變。
八福晉行了撫鬢禮,帶了生疏:“五嫂…”
五福晉亦是回禮,并無熱絡之意,而是拉著舒舒的手,看了她好幾眼,才帶了關切道:“若是不舒坦就繼續養著,怎么出來了?”
舒舒明白五福晉關切所在。
她之前“回門”前養出的鵝蛋臉,經過這些日子的連番變故與隨后的苦夏,又變成了瓜子臉,加上今天沒有涂口脂,眉色輕,唇色有些淡,看著確實有幾分大病初愈的模樣。
舒舒回握了五福晉的手,溫暖有力:“本也沒有什么,就是有些苦夏,再不出來就悶壞了…”
“倒是忘了囑咐你一句…去年我也如此,耐不住宮里悶熱,后來叫人早晚灑水才好些…”
五福晉深有感觸。
阿哥所本就挨著西六宮,說話的功夫的,一行人就到了廣生右門。
舒舒與五福晉就停下腳步,與八福晉作別。
八福晉要去啟祥宮,還要繼續南行,從咸和右門進。
等到八福晉帶著一行人裊裊走了,五福晉牽著舒舒的手進了廣生右門小聲道:“怎么與她一處?沒被欺負吧?”
舒舒看了五福晉一眼,就曉得她是真心這么想。
看來是個消息不靈通的。
說來話長,也沒有時間細講,又涉及到男女關系的閑話,不好輕易提及,舒舒便斟酌著道:“看在九爺與八爺交好,總要面上過得去…”
五福晉蹙眉,帶了不贊成:“反正不要太勉強,夫妻匹敵,已是皇子福晉,不必委屈自己。”
舒舒點頭聽了,心中很是感嘆。
這一位看著溫和,實際卻是傲骨天成。
否則憑著她的心智,想要緩和夫妻關系真的難么?
或許壓根就不屑。
說話的功夫,兩人進了翊坤宮。
香蘭早侯在正殿前,迎了二人進殿。
宜妃依舊在東次間坐了,舒舒發現了不同。
她臉上脂粉很重,眼圈微微泛紅。
不過對著兩個兒媳婦,宜妃只是笑吟吟道:“正要告訴你們兩個好消息,皇上月底奉皇太后詣盛京謁陵,隨扈的名單里有老五、老九,你們倆這些日子也好好收拾收拾,到時候跟著同去…”
聽了這個消息,舒舒很是意外。
要知道康熙北巡是月初就定下來,隨扈皇子名單也早就露了出來,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還有十三阿哥。
并沒有九阿哥之名。
九阿哥現在可是“養病”中,康熙怎么又改了主意?
舒舒心中遲疑,可也沒有掃興,只笑著附和道:“九爺聽了這消息,指定歡喜的不行…”
五福晉面上帶了遲疑:“額娘,劉氏已經七個月,產期在九月…”
這位劉氏,就是生育了五阿哥庶長子的劉格格,五阿哥的內寵。
圣駕出京,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回的,除了詣盛京謁陵,還要去蒙古會盟。
宜妃依舊溫煦:“阿哥所嬤嬤管事齊全,不用操心這個…你只好好收拾行李,趁著還在京里,學些簡單的蒙語…回頭我跟太后討個人給你…”
五福晉一愣,隨即低聲道:“兒媳會蒙語…”
宜妃臉色冷了下來,盯著五福晉,似要看到她心里去。
五福晉不避不閃,面上無悲無喜。
舒舒在旁,都覺得氣氛膠著的不行。
之前只覺得八福晉過于傲氣,萬萬沒想到五福晉更牛。
不過自己這婆婆,平日看似溫和,舒舒也不敢真的當她是泥人捏的。
五福晉夫妻不合,處境艱難,難道還要看著她將婆婆也得罪了?
“娘娘,媳婦正想求您一件事呢,只是不曉得如何開口…”
舒舒面上帶了幾分依賴,口氣也軟軟糯糯。
宜妃轉過視線,臉色才溫和些:“怎么了?”
舒舒就講了打算放周嬤嬤出去榮養之事:“如今二所缺個可用的嬤嬤,兒媳問過九爺,有沒有用著順手的嬤嬤,九爺提了早年卸了差事的高嬤嬤…兒媳婦也不知道內務府派差事是什么章程,畢竟當年背了不是退出去…或是娘娘這里有其他寬裕人手,指給我們一個使…”
“高氏…我還記得她…性子太耿直…”
宜妃說著,帶了沉吟:“先放一放,不用著急,回頭我尋摸個妥當人給你們…”說到最后,又望向五福晉。
五福晉垂下眼,沒有接話的意思。
實際上若是五福晉顧忌夫妻感情,不樂意得罪五阿哥,從宜妃這里要個嬤嬤過去,將后頭的格格叫過去教導,五阿哥也說不出什么。
可是,五福晉并沒有順水推舟的意思,嘴巴抿得跟蚌殼似的。
舒舒雖是為了給五福晉解圍才提了這個,不好再多嘴。
畢竟宜妃與五福晉之間,還隔著一個太后,真是輕不得重不得。
舒舒就提起九阿哥的飲食,還有頭疼的中暑后遺癥。
宜妃果然轉移了注意力:“尹太醫怎么說?”
“說沒有大礙,常見的癥狀,過個三、五日體內暑熱散了,就好了…不過兒媳想著,今兒還是請太醫過去一趟,看是不是刮痧…前兒為了降暑退燒,九爺泡了冷水,體內積了濕寒…現下沒什么,怕以后發作起來難受…”
舒舒帶了幾分不放心,說道。
宜妃面上也帶了關切,看著舒舒的目光越發柔和:“小心沒大錯,伱做的很好…”
舒舒只做靦腆狀。
等到時間差不多,婆媳三人就出了翊坤宮,前往寧壽宮。
舒舒一肚子的話要說,可這路上不是說話的地方。
等進了寧壽宮,兩人也不好接頭接耳。
依舊是如舒舒上次的過場。
就是這回,八福晉站在了衛嬪身后。
因這個緣故,引得不少人側目。
八福晉腰板挺得直直的,實際上并不好受。
尤其是看到舒舒,之前她跟在惠妃身后,位置自然靠前,眼下卻是差不多中后位置。
除了打量八福晉,打量舒舒的人也不少。
畢竟這位九福晉之前就請了一次安,隨后人就消失了。
有說是病了的,有說是禁足的,反正鬧出不少新聞來。
今兒看著這一身裝扮素凈,可脖頸上的多寶羊脂玉項圈,富貴是富貴了,不大精致。
太后進來,與四妃依次說話,這次沒有落下榮妃,問了一句三福晉產期。
榮妃喜氣盈腮,看著其他幾個妃子時難掩得意,也是蒙語回答:“在九月里,還要跟娘娘報喜,三阿哥名下的宮女子,有個坐穩了胎,臘月里又能添丁…”
“好好,那這回你在宮里好好照應著…”
太后慈愛點頭,皇家開枝散葉永遠都是喜事。
太后最后又問宜妃:“隨扈的宮妃名單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