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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從心所欲

  銀月當空。

  遠道而來的十余人馬隊,停在黑簇城內一座府邸外,為首之人頭上帶有防曬紗巾,并沒有頭發,頭頂甚至還有九個戒疤,而名字則喚作‘凈空’。

  雖然是和尚的模樣,但其并非正兒八經的佛門子弟,而是十七八歲時,因窮困跑去千佛寺偷香油錢,被武僧抓住,關進千佛窟打起了雜,被迫出了家。

  因為悟性好,凈空耳聞目染偷偷學了一身武藝,在三十余歲逃出了千佛寺,成為了沙陀部首領黃蓮升的左膀右臂。

  黃蓮升祖上為大燕的沙州太守,甲子前天下大亂時自立為王當了軍閥,又在短時間內覆滅,攜余部遁入沙海,變成了化外之地的沙陀部,距離沙州約莫千余里,國土面積和南北朝一個郡相當,人口也就八萬人左右。

  沙陀部只是偏安一隅的彈丸小國,連基本生存資源,都得依賴關內的鏢局行商,又年年朝貢,尊大魏為宗主國,為此大魏并沒有把這小地方當回事,但黃蓮升野心并不算小。

  黃蓮升以前通過朝貢去云安求過學,還通過番邦使臣身份拜訪過大魏的各大名門,稱得上文武全才。

  在上位掌權后,其便開始在沙州關外布局征伐,吞并了不少小部落,試圖繼承祖輩遺志分疆自立。

  因為都是村長縣長級別的械斗,離不毛之地沙州都遙遠,大魏并沒有多少閑心去關注;而黃蓮升也識趣,從不敢對大魏表露不臣之心。

  但自從南北兩朝開戰后,這個局勢顯然就出現了變化。

  大魏和北梁打仗,就必然沒法分心兼顧鳥不生蛋的沙州,此時是打下沙州府,徹底統一西域的最好時候。

  但大魏終究是大魏,即便這次交鋒慘敗于北梁,也不是幾萬人的小部落能招惹的,黃連升即便能打下沙州,只要兩國停戰大魏騰出手來,還是得被秋后算賬。

  為此黃蓮升在局勢有變后,立即和北梁開始聯系,想遠交近攻,而北梁也很快給了他回復。

  其大概意思,就是只要他有亂世稱雄的野心和能力,北梁沒什么援助不能給的,甚至可以把巫馬部的地盤他一半讓他扎根落腳。

  巫馬部的數千里草場,是西海諸部的沃土,可以放牧,還盛產良種戰馬,只要北梁允許進去,還靠實力站住了,黃蓮升即便沒法立國,和四大部一樣當個‘沙陀大王’也是十拿九穩,這可比去打物資貧瘠的沙州有前途的多。

  為此黃蓮升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讓手下親信凈空和尚,帶著十余名人手千里加急,來到了西海諸部。

  而負責和沙陀部接頭的人,便是小左賢王的親信李賢,和自燕京過來支援的戌公公,說起來都是夜驚堂的老熟人。

  李賢以前被夜驚堂勒索過雪湖花的線索,往年都管的是王府財務,并不算臣子。

  但李賢作為大管家,世子的日常用度都得經他的手,自幼和左賢王世子都關系極好,等到老左賢王意外殉國,麾下文武諸將又不太服少帥,左賢王世子自然就只能任人唯親,把他給提了上來當了親信。

  而戌公公本身就是最先來西海諸部接左賢王的三個大太監之一,后在碧水林和華俊臣一起抵御夜驚堂搶丹藥,這次寅公公因為看守失職被派過來戴罪立功,他這隊友自然就跟著一起過來了。

  隨著府門外的軍卒,拿著信封快步跑進其中,不過多時,府門的影壁后便傳來了腳步聲。

  凈空和尚自幼生活在沙州關外,根本沒入過關,對南北兩朝的高官,抱著面見天朝上國使臣的謙卑感,站在門外很是恭敬,甚至低聲呵斥屬下不要東張西望,免得被視為異域蠻子。

  等到腳步聲從影壁后傳出,凈空和尚抬眼打量,便發現一個沒有胡須的太監,抱著拂塵走了出來,旁邊則是個稍顯富態的文士。

  凈空和尚當下連忙上前躬身:“外臣凈空,拜見大梁上國的兩位大人…”

  “凈空大師免禮。”

  戌公公含笑上前一禮:“現在西海局勢混亂,我等沒能在關口迎接貴邦使臣,實在失禮。這位是李大人。”

  凈空和尚見此再度拱手行禮。

  李賢往年經常和西海各部送禮的使臣打交道,對于這種誠惶誠恐的模樣絲毫不見怪。看一行人形同馬賊的氣質扮相,說實話心里不太看得起,略微頷首后便道:

  “此行請凈空大師過來,目的王爺清楚。我家王爺不缺糧草軍械,更不缺富饒之地,但這些東西,不是誰都能給的…”

  凈空和尚雖然態度謙卑,但能成為黃蓮升的副手,能力并不差,面對李賢質疑實力的話語,并沒有太多不滿,只是左右看了看后,低聲道:

  “兩位大人確定要在這談?”

  戌公公其實更看不起李賢這酒囊飯袋,若不是礙于其左賢王代理人的身份,早把他扔一邊去了,當下抬手:

  “諸位里邊請。咱家已經備了美酒佳宴,等諸位吃飽喝足再聊這些也不遲…”

  凈空和尚這才含笑拱手一禮,帶著十幾名隨從進入了大門。

  而距離府邸不遠的一棟房舍上,毛茸茸的大鳥鳥,從屋脊之上探頭,打量著交談的一行人,在所有人進入府邸后,便悄然展翅而起,朝著城中飛了過去…

  另一側,城內集市間。

  黑簇城原屬于勾陳部的主城,但被左賢王接管后,就成了東西商路的中轉站,從西海都護過來的貨物,要途徑這里才能散入勾陳部乃至附近幾十個小部族的轄境,為此外來人口并不少。

  因為天瑯湖沿岸忽然發生了兵禍,黑簇城的情況和旌節城那邊差不多,大部分商賈都滯留在了城中。

  夜驚堂跟著青禾進入城中后,就帶著隊伍來到了城南的藥市外,而這里和其他地方一樣,也有冬冥部族人開的醫館藥坊。

  因為有冬冥部的族人打點,進城的過程頗為順利,并沒有遇到什么盤查阻攔,但進入落腳地的時候卻遇上了點麻煩。

  夜驚堂帶著馬車,在大藥房側面的巷子里停下,姜老九等人去城內打探消息,他則回身來到馬車前,準備叫華青芷和水兒下來。

  結果撩開簾子一看,本來扶著華青芷的水兒,靠在了華青芷身上,而華青芷則靠在了綠珠身上,三個人都是臉頰酡紅,睡的很是安詳。

  梵青禾見此氣不打一處來,躍上馬車,在璇璣真人臀兒上拍了下:

  “妖女!”

  “嗯!”

  璇璣真人頓時坐起,抬眼左右打量,發現到地方了,便張開胳膊:

  “有點困了,驚堂,送我回屋。”

  夜驚堂看著水兒要抱抱的模樣,下意識就想抬手去接,結果卻被梵姨給摁了下來:

  “你自己不會走?我們忙前忙后這么久,你就知道睡…”

  璇璣真人對此倒也不介意,慢悠悠起身躍出車廂,勾住青禾的肩膀:

  “好啦,這么兇作甚。走去洗個澡,奔波這么多天,晚上咱們好好放松下。”

  梵青禾把璇璣真人臉頰推開,蹙眉道:

  “你想做什么?我才不會跟著伱胡來…”

  “走啦走啦”

  夜驚堂看著兩個媳婦勾肩搭背說話,眼底滿是笑意,等兩人進入院門后,才來到馬車里,晃了晃華青芷的肩膀:

  “華姑娘?”

  “嗯…”

  華青芷睡的挺熟,被晃了兩下后,才醉眼朦朧的睜開眸子,望向面前的夜驚堂,而后又開始左右打量:

  “陸姐姐呢…”

  “到地方了,我送你回屋休息。”

  “哦…”

  華青芷有點懵圈兒,扶著夜驚堂的胳膊想要起身,但腿腳本就不怎么穩,喝醉就更飄了,剛站起來便差點一頭扎夜驚堂懷里。

  夜驚堂聞到撲面而來的酒香,眼神頗為無奈,只能抬手一撈,以公主抱的姿勢把華青芷抱起來,跳下馬車快步進入院子。

  華青芷身體很輕,以夜驚堂的臂力,和沒抱東西區別不大,路上也非常老實,沒有亂動掙扎,但那雙醉眼迷離的眼睛,卻一直望著夜驚堂,半途還醉醺醺來了句:

  “夜公子,我回家了,你會不會想我呀?”

  夜驚堂有些好笑:“自然會,人生難得三兩知己,豈能分別就不牽掛了。”

  “女王爺要是知道你偷偷想我,不會生氣吧?”

  夜驚堂瞬間語塞,低頭看了看喝飄了的華青芷,只當是酒后戲言,快步來到了落腳的小院。

  璇璣真人已經清醒了,正在和青禾一起準備熱水洗漱,瞧見夜驚堂進來,便上前接住華青芷:

  “你怎么把人家姑娘抱進來了?路上沒占便宜吧?”

  華青芷閉著眸子半夢半醒接話:

  “沒有呢,夜公子是君子…”

  “呵還挺護短。”

  璇璣真人說話間,便抱著華青芷進了屋。

  夜驚堂見此,又轉身來到院外,把同樣醉倒的綠珠抱進來,放在了屋里的床鋪上,讓青禾和水兒幫忙擦臉梳洗好休息。

  此行從紅河鎮出發,頂著酷暑連續奔波三五天,夜驚堂同樣出了一身汗,在兩個媳婦忙活的時候,便來到了院子的水井旁,打水沖洗身子換身干凈衣裳。

  結果他還沒收拾完,就發現負責跟蹤的鳥鳥,從外面飛了回來,落在圍墻上,開始“咕咕嘰嘰…”比劃。

  梵青禾剛伺候著華青芷躺下,見此出門來到了跟前,詢問道:

  “那隊人去接頭了?”

  “應該是的,走過去看看。”

  夜驚堂兩三下擦干身子,便套上干凈衣袍,隨著鳥鳥往城中行去。

  梵青禾對西海諸部的情況很了解,自然是跟在身邊當參謀,囑咐妖女注意戒備后,便和夜驚堂一起遁入夜色,不過片刻時間,就來到了城內的一座官邸附近。

  官邸是黑簇城守備將領的府邸,周圍有官兵巡邏,內部還有點十二所和左賢王府的暗哨,不過這些小蝦米,顯然攔不住兩人。

  夜驚堂到地方后,便讓鳥鳥下班回去休息,他則和青禾一道悄聲無息潛入府邸,順著交談聲來到了府邸的正堂附近。

  梵青禾也練了明神圖,而且天生六識過人,距離燈火通明的正堂尚有一段距離,便聽到了里面有推杯換盞聲,以及交談話語:

  “李某說話向來直,這糧草軍械戰馬,我家王爺手里多的是,但可用之人同樣不少,僅僅是這西海各部,就有幾十個部族愿意為王爺效力…”

  “西海諸部以能征善戰著稱,各部出來的兵馬都是精兵,凈空大師想要我朝舍近求遠去扶持貴部,得先證明貴部有這個價值…”

  夜驚堂自然也在側耳聆聽,發現說話的兩個都曾有過幾面之緣,心頭挺意外的,湊在梵姨耳邊低聲道:

  “是左賢王府的管家李賢和十二侍的戌公公。這凈空大師是什么人?”

  梵青禾為了重建西北王庭,這些年和璇璣真人一樣在走南闖北到處找線索,對大漠里的情況了解不少,柔聲回應:

  “好像是沙陀部的一個頭目,以前派人來冬冥山買過藥材…”

  夜驚堂只去過沙州城走鏢,對大漠里的情況了解不多,當下微微頷首,又繼續仔細聆聽。

  正堂里的凈空和尚,雖然態度頗為謙遜,但口氣倒是很硬,被兩名北梁高官質疑實力,直接就開口道:

  “我沙陀部能征善戰的男兒有八千,這幾年吞并其他小部,還抓了幾千俘虜充軍,只要有糧草戰馬,想想辦法也能拉起兩萬大軍…”

  “兩萬軍卒,精銳之士不過八千,放在大漠算是一方霸主,但丟進西海諸部,確實算不得什么。先不說四大部,就南朝梁州的洪山幫,你們都不一定能打過…”

  “洪山幫一群馬匪山賊,豈能與我部將士相提并論?我部的勇士,不比勾陳部差,只是身在大漠缺衣少食罷了。而且我部兵員雖然不及西海四大部多,但有兩樣要勝過西海各部。”

  “哦,凈空大師說來聽聽?”

  “這第一,是立場——我沙陀部想自立,反的是南朝,和貴國站在一條線;而西海諸部想重建王庭,反的則是貴國,有天瑯王遺孤在,更偏向南朝。”

  “那第二呢?”

  “第二是首領。常言‘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四大部的首腦,兩個是見風使舵之輩,唯一能打的勾陳大王死了,冬冥大王不過是個巫醫,無一人能扛起大梁。而我們首領不一樣,不僅文武雙全,懂用兵之道,個人武藝也登峰造極,遠在四大部首領之上…”

  夜驚堂聽到這里,稍微有點疑惑,詢問道:

  “沙陀部的大王是誰?”

  梵青禾也沒眉頭輕蹙,仔細想了想:

  “好像叫黃蓮升,聽說武藝不錯,但印象里也就是個大漠宗師,沒法和四大部族長相提并論…”

  而抱有同樣疑惑的顯然也不止偷聽的二人,正堂中的兩人也是如此。

  戌公公是燕都十二侍之一,武藝談不上超凡入圣,但也絕對不差,對此回應道:

  “咱家和李大人能過來,主要便是為了此事。貴部的黃首領,在密信上說,只要我朝肯扶持援助,他能幫忙抵御南朝的夜驚堂。要知道夜驚堂此人,乃當世人杰,連我朝的仲孫先生也只能勉強壓住,貴部憑什么敢夸下這海口?”

  “我家首領自幼天賦過人,往年借著去云安上貢,拜訪過南朝無數豪杰,學了一身好武藝。這些年默默無名,只是顧全大局,不想被南朝忌憚打壓,實際上我部首領從繼任首領那天起,目標就是一統大漠,而做到這點,首先就得滅掉我那不記名的師父…”

  “你意思是,黃首領一直是把神塵和尚當對手?”

  “沒錯,沙州是佛家最后的凈土,神塵禪師不死,沒人能在沙州起兵禍。”

  “那黃首領已經有了滅掉神塵和尚的把握?”

  “我十幾歲被抓進千佛寺,做了十年的廚子,神塵禪師在我看來,就是一口無瑕金鐘,沒有任何破綻,說實話不覺得我家首領有這本事。但我家首領并非信口雌黃之輩,說能幫忙抵御夜驚堂,那就是可以。”

  夜驚堂聽到這里,和正堂里的兩個熟人一樣,眉宇間都顯出一抹凝重。

  梵青禾琢磨了下,低聲道:

  “好大的口氣,大漠里能養出這么霸道的人物?”

  夜驚堂想了想道:“可能是為了騙北梁援助,在夸大實力,不過吹到這份兒上,也必然有幾把刷子,這黃蓮升得重點關注下。”

  而燈火通明的正堂里,在稍許沉默過后,戌公公再度開了口:

  “凈空大師近日先行在此休整,咱家回西海都護府與朝廷商議此事,而后隨凈空大師折返,去拜見貴部首領。如果貴部首領真有您說的這般厲害,朝廷能給的可不止糧草軍械。”

  “謝戌公公…”

  夜驚堂又仔細聆聽了片刻,發現并沒有什么重要內容,便和梵姨一起悄然離開了府邸。

  待走遠之后,夜驚堂才輕聲道:

  “北梁拿過來一顆仙丹,恐怕就是給這黃蓮升預備的,戌公公回去要是商量好了,應該會把丹藥帶上。”

  梵青禾走在身側,詢問道:

  “咱們是在這里守株待兔,還是?”

  “還得送華青芷去華伯父哪兒,我們過去一趟。要是能順道把小左賢王宰了,這仗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梵青禾搖頭道:“哪有這么簡單,左賢王世子和他爹李锏不一樣,本身就鎮不住西海各部,也壓不住麾下將領,就是個子承父業的吉祥物。

  “左賢王兒子一堆,你殺一個,北梁無非再推出來一個,殺完了還有李氏皇子,只要西海都護府的軍隊不散,當前局勢就不會有太大變化,反倒是你,你要是失手出事,這仗才真不用打了。”

  夜驚堂想想也是,當下也沒再多言,和青禾一道快步回了冬冥部的大藥房。

  夜色漸深,姜老九等人打探完城內情況后,皆已經歸來,長途奔波后都回了房間休整。

  華青芷住的屋子已經熄了燈,里面有兩道平穩呼吸聲,看起來主仆兩人都睡了,連忙活一路的鳥鳥,都躺在了屋檐下的躺椅上,睡的不省人事。

  夜驚堂見此也沒弄出動靜,和青禾悄然落在院中,抬眼可見青禾自己的房間還亮著燈,里面并沒有聲音。

  梵青禾瞧見此景,就知道待會怕是要被妖女拉著受刑,眼底顯出三分古怪,默默走向一邊:

  “我洗個澡,你先睡吧。”

  夜驚堂輕笑了下也收起了思緒,來到屋前打開房門,想看看水兒在做什么妖。

  結果讓人意外的是,水兒少有的非常正經,在屋子里的茶榻上手掐子午訣盤坐,白衣如雪氣質若仙,清冷眉宇間不帶半分塵煙,看起來在認真練功。

  夜驚堂本來都躁動起來了,瞧見如此圣潔的仙子模樣,硬是憋了回去,重新擺出溫文儒雅的神色,關上門來到跟前:

  “在練功?”

  璇璣真人出塵起來,就是活脫脫的高冷仙子,沒冰坨坨那么生人勿進,卻帶著更遠的距離感,就好似彼此之間隔著一座塵世,能看見卻永遠遙不可及。

  聽見夜驚堂的聲音,璇璣真人睫毛微動,并未睜開眼眸:

  “剛看外面的月色,得了點感悟,你先睡吧。”

  夜驚堂說實話是頭一次瞧見這么正經的水水,都有點不習慣了,想自己去睡,走出兩步又忍不住詢問:

  “要練多久?”

  璇璣真人毫無回應。

  夜驚堂因為摸不準水兒是真有感悟,還是在逗他,這時候確實不好壞仙子道心的色胚,當下還是來到床前坐下,無心安睡想想也開始打坐練功。

嘩啦啦  在等待良久后,外面的水花聲消失,繼而腳步聲響起。

踏踏踏  梵青禾換上了一襲睡裙,本來還面紅耳赤,猶豫要不要進屋的,發現屋里沒動靜,又好奇兩個人再玩什么把戲。

  難不成妖女不經打,還沒動靜就躺下了?

  在猶豫片刻后,梵青禾還是小心推開房門,往里面瞄了眼。

  發現一男一女兩個色胚,竟然離的老遠在規規矩矩打坐,梵青禾明顯愣了下,進入屋里把門關起來,莫名其妙道:

  “還真是稀奇…你們倆有毛病不成?”

  璇璣真人毫無反應,而夜驚堂則連忙睜開眼,噓了一聲:

  “水兒剛摸到些許感悟,在練功。”

  “練功?”

  梵青禾打死都不信妖女大晚上還能干真事兒,但看到妖女很認真的樣子,也不好過去打擾,便慢悠悠挪到床鋪跟前:

  “她要悟多久?”

  “不清楚,要不等等?”

  梵青禾感覺妖女又在裝模作樣糊弄她,想騙她打頭陣,但是沒證據,想想便在夜驚堂跟前坐下,假模假樣開始練功等待。

  而讓兩人沒想到的是,璇璣真人在茶榻上盤坐了兩刻鐘后,氣息還真就出現了變化。

  本來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慢慢的開始收斂,連眉宇間的神情都變得柔和起來,初看是仙子落凡塵,變得平淡尋常了,但這份平淡之中,卻透著股‘看破紅塵后歸于平靜’的淡然,尋常卻又不同尋常…

  夜驚堂一直在等水兒破功,忽然瞧見這變化,眼神明顯出現訝然。

  梵青禾則是略微歪頭,半信半疑道:

  “她真悟出東西了?”

  璇璣真人本身就已經占據八魁前三近十年,距離更上一層樓本就不遠,此時雙手上抬,緩緩收功靜氣,平淡道:

  “摸到返璞歸真的門檻了,距離武圣還差點功力沉淀,可惜了。”

  梵青禾坐直些許:“哈?”

  夜驚堂說實話也不太相信這話,但看水兒的氣象,確實和他出門時有了變化,猶豫片刻后,詢問道:

  “就我們出個門的功夫,你就忽然頓悟了?”

  璇璣真人微微聳肩:“不然呢?還得挑個時間專門和你打聲招呼?我可是玉虛山下代掌教,從小不務正業都能練成八魁前三,你要是有為師一半散漫,未必有為師一半道行,真當為師是花瓶不成?”

  夜驚堂從來不覺得水兒是花瓶,畢竟他從媳婦口中,幾乎得知了水兒從小到大的所有經歷,不是喝酒就是玩,反正不干正事兒,就這還穩穩站住了八魁前三,還文武雙全,比正常武魁實在猛太多了。

  但真瞧見水兒突如其來就給他頓悟一下,夜驚堂這種努力派武人,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璇璣真人練完了功,又恢復了平日里的閑散,優雅旋身落地站直,便走到了夜驚堂面前,臀兒枕著膝蓋面對面坐下:

  “嗯哼?為師厲不厲害?”

  話音剛落,房間里就傳出一聲脆響。

  梵青禾高挺著衣襟,眼神又氣又恨,幾乎是咬碎了后槽牙:

  “憑什么呀?你一天正事不干,除了喝就是浪,還沒云璃勤奮,憑什么不退反進?!”

  璇璣真人抱住夜驚堂的脖子,先在臉上啵了口,而后靠在肩膀上,偏頭望向青禾:

  “早都告訴你了,習武之人,修力為下,修心為上。本道自幼從心所欲、念頭通達,我不得道誰得道?你連正視本心都不敢,干再多正事,也不過是迷途打轉罷了。”

  梵青禾不服道:“我怎么沒正視本心?”

  璇璣真人見此,松開夜驚堂挪到了一邊:

  “那你試試?”

  梵青禾顯然明白妖女的意思,本來想嘴硬一下的但這顯然就成了口是心非,稍作遲疑,她還是學著翻身坐在腿上,把睡裙拉開,露出白皙曼妙的身段兒:

  “我要是正視了,沒精進怎么辦?”

  璇璣真人坐在跟前,目光上下打量:

  “那就是做的還不夠,念頭通達心如止水,就不可能沒感悟。”

  梵青禾還想聊兩句,但發現夜驚堂已經完全走神,目光亂飄了,最終還是覺得試試,自己捧著往過湊,開始學習從心所欲。

  璇璣真人發現青禾還是臉色漲紅,閉眼偏頭學凝兒,眼底有些好笑,在打量偏開后,又坐起身來,把幔帳放了下來…

  休息幾天,跑去武當山轉了轉,感覺狀態恢復了一截,謝謝大家的理解or2!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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