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五十二章 花好月圓

  “夜國公這次在北梁鬧的動靜不小,據說是在項寒師、仲孫錦合擊之下,斬殺一人無傷而還…”

  “我聽風聲說,平天教主也露了面…”

  “平天教主本就是俠義無雙之輩,雖然和朝廷對著干,但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作為咱們南朝霸主,和夜國公聯手對付北梁蠻子,不奇怪…”

  因為戰時出入城不便,原本在旌節城行走的江湖人,都滯留在了市井之間,晚上無事可做,便在勾欄酒肆中聊著各方江湖事。

  薛白錦身著白裙,在無人小巷中漫步行走,聽著三教九流的閑談,從中嘗試摸索出后三張鳴龍圖的線索。

  鳴龍圖一共就九張,只有六張存世,屬于比雪湖花都稀少千百倍的無上至寶,尋常江湖人知道的都不多,自然沒法時刻都能聽到談論。

  但后三張圖已經明確失傳,無論是南北朝的史館,還是各大門派的藏書,都沒有任何相關的記載,就如同在三張圖消失之時,連帶著全天下的蛛絲馬跡都被同時抹去了一般,無論是南北皇帝,還是歷代江湖梟雄,都沒人找到過任何線索。

  夜驚堂自行推演了后三張圖,如果出岔子就是必死無疑,薛白錦答應了要幫忙找,自然就得上心。

  但整個天下都沒有任何方向能追查的情況下,她也只能采取這種掃街的笨辦法碰運氣,看能可能通過各種江湖故事中,捕捉到些許蛛絲馬跡。

  在如此漫無目的轉悠許久后,薛白錦尚未聽到值得注意的消息,反倒是發現上方傳來扇翅膀的聲音。

  抬眼望去,可見大鳥鳥飛到的高空,在頭頂上方盤旋,發現她后,就俯沖而下落在了圍墻上,開始搖頭晃腦賣萌:

  “嘰嘰嘰…”

  薛白錦來到跟前,抬手摸了摸鳥鳥的腦袋瓜,詢問道:

  “你怎么來了?夜驚堂找我?”

  話語剛落,不遠處的巷子口,就傳來了一道嗓音:

  “夜驚堂忙著陪夫人逛街,現在可沒時間找你。”

  薛白錦聽見熟悉的聲音,眼神冷了幾分,望向面前帶著敵人進村的大鳥鳥,意思估摸是——是你把敵人帶過來的?

  “嘰?”

  鳥鳥脖子一縮。

踏踏踏  女帝不緊不慢踏過青磚,來到了薛白錦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一眼:

  “傷勢如何了?”

  薛白錦繼續擼著鳥鳥,并未轉頭:

  “在北梁遇上夜驚堂是偶然,出手只因為他是我座下護法,和朝廷沒半分關系。”

  女帝對于這態度倒也不在意,繼續道:

  “無論伱初衷如何,協助夜驚堂奪下丹藥、順利從北梁折返的功勞是事實。你和朝廷劃清界限,是你清高忠于前朝;但朝廷不賞,便是賞罰不明寒義士之心。”

  “想要什么酬勞直說即可,事后你我恩怨兩清,朝廷不欠你半分人情,你想投誠,朝廷自會以高官厚祿相待,但若行大逆之舉,朝廷該抓也不會對你留情半分。”

  薛白錦淡淡哼了聲:“話說的倒是漂亮。我要筋骨皮三張圖,你也舍得給?”

  女帝直接道:“奪下丹藥丹方、護送夜驚堂家眷回京,是兩件事,可以讓你學兩張。你若是幫夜驚堂找到了后三張圖的線索,最后一張圖便是你的酬勞。”

  薛白錦沒料到女皇帝還真敢答應,轉眼道:

  “我若六張圖傍身內外無暇,用不了幾年,世上便再無敵手,你不怕養虎為患?”

  女帝敢開口給酬勞,自然就有這個魄力,聞言微微聳肩:

  “話別說太滿,先不說奉官城、夜驚堂,你連朕比不上,即便學了六張圖,又能掀起多大浪?”

  薛白錦聽見這話,眼神自然沉了幾分。

  上次兩人交手之時,女帝六圖有殘缺之處,她如果不被夜驚堂搗亂,步步為營繼續打下去,女帝肯定被她耗死。

  如今女帝雖然已經內外無暇,還練了鳴龍圖十年,足以傲視天下,但她同樣入了圣,已經今非昔比。

  而且她也練了明神、浴火、長青三圖,只要夠謹慎不被一招打死,靠著段位優勢,并非完全沒勝算。

  眼見女帝開口挑事,薛白錦轉過身來:

  “上次還沒把你打服?”

  女帝今天過來,就是學了明神圖后內外無暇,想找薛白錦練練手,當下有恃無恐道:

  “這世上還沒有能讓朕服氣的人,往后即便有,也不可能是你。”

  夜風吹動兩人裙擺,青石老巷也在此刻寂靜下來。

  薛白錦注視著三步外的女帝,雙眸靜如死水,氣勢則在醞釀中節節攀升,慢慢便有了居高臨下之勢,就如同立于山崖之上的白虎,低頭望著山澗中的紅色小狐貍。

  而女帝則自始至終保持著閑散儀態,眼見薛白錦氣勢咄咄逼人,還開口調侃了句:

  “心虛才會張牙舞爪嚇唬人,你莫不是怕了?”

  咔——

  薛白錦回應相當直接,立足之處的青磚出現幾道裂紋,身形當即往前撞出,一拳直擊女帝面門。

  嗙——

  而女帝雖然嘴上風輕云淡,心頭可沒半點大意,左手上抬攔住拳頭,右手便是一擊沖掌直攻胸脯。

  嘭嘭嘭——

  雙方都摸不清對方現在有多強,前幾招比較謹慎,只是互相試探性。

  但即便如此,兩側圍墻依舊被蠻橫氣勁震出數道裂紋。

  女帝練了十年鳴龍圖,在體魄無暇后,就是大馬拉大車,橫沖直撞世上根本沒幾人敢硬攔。

  薛白錦試探兩下就發現這鐵王八有點無懈可擊,便想改為迂回拉扯,但還沒來得及變陣,就聽到遠處傳來一聲爆喝:

  “住手!”

  與之一同傳來的,還有速度駭人的破風聲。

  轟隆——

  女帝和薛白錦同時停手,余光往遠處望去,卻見一道身著黑袍的身影,如同劃過夜空的黑色閃電,直接從極遠處的街區上方疾馳而來,不過眨眼就來到了巷子里。

  咚——

  夜驚堂身形當空落地,直接震碎了青磚,而后不做半點停留,便插到了正在交手的兩個女子中間,用身體把兩人隔開,急聲勸阻:

  “別打架別打架,這才剛回來,怎么轉頭就打起來了…”

  躲的老遠的鳥鳥,見夜驚堂來了,此時也蹦跶過來,分開翅膀做出拉架模樣:

  “嘰嘰嘰…”

  女帝瞧見夜驚堂冒出來,便知道打不起來了,收手輕揮袖子:

  “你來的倒挺及時,心疼她,怕我把她打哭不成?”

  薛白錦本來已經收手,聞聲眼神又是一冷,當即便想上前:

  “你以為夜驚堂在,我就不敢打你?”

  “別別別…”

  夜驚堂連忙把冰坨坨攔住,用力往后摟:

  “開玩笑罷了。你剛回來,傷還沒好,要切磋也得以后再說,別激動…”

  而鳥鳥則叼著鈺虎的裙子往后拉。

  薛白錦被人高馬大的夜驚堂半抱著往后摟,眉頭微蹙,但也沒說什么,只是自己后退半步分開,淡淡哼了聲,轉身便朝巷子口走去。

  夜驚堂怕兩人打架,這時候也不敢把冰坨坨留下,送出幾步,又讓鳥鳥跟著再哄哄,而后才來到鈺虎跟前:

  “薛教主好歹在北梁立了大功,怎么剛回來就打起來了…”

  女帝目送薛白錦消失后,轉身走向另一頭:

  “我又不是不明事理之輩,過來只是給她酬勞,順便切磋一下罷了。你倒是挺在乎人家,我還沒動真格就跑來了,怕我把她打出事不成?”

  夜驚堂知道鈺虎的深淺,以前身體有瑕疵的時候,打架就是三板斧,根本沒續航能力,十招打不過就得逃跑了,不可能是冰坨坨對手。

  而如今鈺虎解開了限制,那底蘊就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了。

  但哪怕鈺虎占優勢,想放倒冰坨坨,也不可能毫發無損,他嚴肅道:

  “拳腳無眼,不管你們誰贏誰輸,不都得受傷?我這是在乎你…”

  女帝覺得夜驚堂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都在乎。不過她也沒在這事上多糾結,轉而從懷里取出兩張鳴龍圖,遞給夜驚堂:

  “剛才我說好了,給薛白錦兩張鳴龍圖當酬勞,雖然她不服管束,但我金口玉言,也不能食言。你給她帶過去,讓她學了。”

  夜驚堂見此接過鳴龍圖收進懷里,摟著后腰道:

  “行,我先送你回宮。剛才沒受傷吧?”

  “都沒打起來,我能受什么傷。”

  女帝靠在了夜驚堂懷里,不過走出幾步后,就發現夜驚堂手不怎么安分,挪到了臀兒上,還輕輕捏了把。

  女帝見此眨了眨眸子,看向夜驚堂:

  “這才幾天時間,上次長的記性就忘了?”

  夜驚堂知道鈺虎在說上次他在浴池被干趴下的事兒,皺眉道:

  “你以為我真就那點能耐?上次我是帶傷之軀,回來飯都沒吃兩口,就連續折騰一天兩夜,發揮失常很正常。我現在可恢復了,你再這么目無夫君,吃了苦頭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女帝在夜驚堂很虛的時候給了夜驚堂,到現在也就幾天時間,還真不知道水深水淺,見夜驚堂又在放狠話,微微聳肩道:

  “行啦,前兩天還說發起狠來,能把椅子弄塌,結果到頭來還得讓師尊扶著回去…”

  夜驚堂見鈺虎這么跳,覺得不振夫綱是不行了,當下也不多說廢話,摟著鈺虎飛身而起,往行宮飛馳而去。

  女帝剛進門就三天沒見夜驚堂,心底自然很思念,見此非但不怕,沿途還激將:

  “怎么?傷自尊了?還想把我收拾的服服帖帖證明實力?”

  夜驚堂也不回話,飛身疾馳不過片刻,就來到了行宮。

  因為女帝出門了,也沒到就寢時間,寢宮的門關著,里面并沒有燈火。

  女帝被摟著進入寢殿,便想自己主動,去浴池寬衣解帶撩夜驚堂。

  但這次夜驚堂可沒給機會!

  夜驚堂剛剛進入寢殿,就用腳把門關上,而后便抱住了鈺虎摟到跟前。

  女帝被抱的腳尖點地,緊緊貼在男人懷里,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堵住了紅唇,甚至手還在她臀兒上拍了下。

  被如此粗魯對待,女帝倒也不惱,抱著夜驚堂脖子配合,眼神則是——就這?不過如此——的挑釁模樣,甚至還想搶主動權,把夜驚堂往龍床拉。

  但可惜的是,夜驚堂傷好了翅膀確實硬了,發展方向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

窸窸窣窣  女帝剛親兩下,身上的紅色長裙就滑落在了地毯上,露出了紅色小衣和蝴蝶結小褲。

  被親的有點站不穩了,夜驚堂也不送她去龍床,而是用勾起了她的腿彎。

  前兩次都是夜驚堂躺著,女帝對此自然有點茫然,雙手掛在夜驚堂脖子上,抬眼詢問:

  “你做什么?”

  結果話未說完,就娥眉輕蹙,發出一聲低呼:

  “嗚”

  夜驚堂左手也勾住了腿彎,把鈺虎完全抱起來,低頭看著泛紅的柔媚臉頰,詢問道:

  “知錯沒有?”

  女帝雙腳不沾地,支撐點幾乎全在惡棍上,不得不用手把自己拉起,但又不太好發力,如此羞人的架勢,心底明顯有點吃不消,但表面上還是半點不慫:

  “口氣挺硬,然后呢?”

  夜驚堂見此也不啰嗦,望著鈺虎的眼睛,扶著腰便開始教她規矩。

  啪滋啪滋…

  隨著夜驚堂動作,女帝被晃的花枝亂顫,氣息明顯出現了變化,想要把嘴捂住,又怕自己掉下去,只能咬著下唇盡力不出聲。

  結果這欺君犯上的夜貴妃,就好似夏日的疾風驟雨,下的越來越急促,卻沒有半點停歇跡象,以至于江河逐漸泛濫。

  而女帝則感覺自己是洪水中的一葉扁舟,隨波逐流很快就不知道飄到了哪里,似乎隨時都會被浪潮打翻。

  在彼此較勁許久后,單槍匹馬的女帝,終究是服了軟,偏開目光道:

  “好…算…算你厲害…”

  “說的還挺不服氣,看來得動真格了…”

  “嗯?!你…你放肆…不對,我放肆…”

  “現在知道錯了?晚了…”

  一個時辰后。

  月上枝頭,時間不知不覺便到了深夜。

  寢殿之中,亂七八糟的聲響已經停下,美人榻上,女帝有氣無力側躺著,腰間蓋著紅色軟毯,而修長雙腿卻露在外面。

  夜驚堂半蹲在美人榻前,抬手在鈺虎額頭摸了摸:

  “我抱陛下去洗洗?”

  “呼…”

  女帝顯然沒緩過來,抬起腳兒軟綿綿蹬了夜驚堂一下,意思顯然是讓夜驚堂退下,她一個人靜靜。

  但夜驚堂瞧見鈺虎還不服氣,眼睛微微瞇了下:

  “還不服氣是吧?”

  說著就撈起送過來的長腿。

  “誒?”

  女帝肩頭一顫,連忙抬起臉頰,把夜驚堂手按住,神色也柔和了不少:

  “服氣服氣,嗯…我自己洗就行了,正事要緊,你趕快去找薛白錦,讓她把鳴龍圖學了。”

  夜驚堂說實話,還是生平頭一次從鈺虎眼底看到‘慫’字。

  鈺虎和水兒一脈相承,等緩過來肯定又皮起來了,為此夜驚堂也沒放過當前的機會,略微低頭:

  “嗯哼?”

  女帝自幼萬人之上,從來都是別人由她指揮,她何時委委屈屈服從過人?

  不過好皇帝不吃眼前虧,她當下還是略微撐起身子,在夜驚堂臉上啵了下,又在唇上輕點,如同小媳婦般柔聲囑咐:

  “去吧,早點休息,晚上不用過來了,朕明天還要處理政務,得早點就寢。”

  夜驚堂心滿意足,捧著鈺虎的臉頰又啵啵了幾口…

  雖然夜色已深,但因為車馬行住的人多了,到晚上反而熱鬧了起來。

  后宅的院子里,青禾擺開了各種家伙事,在小院中起了個藥爐,開始研究其北梁仙丹的配方。

  凝兒和三娘在旁邊幫忙搗藥分類,而云璃則比較調皮,看爐子的同時,還在旁邊弄了個小烤架,用鐵簽穿著雞翅、小魚,架在上面烤著。

  鳥鳥這時候,自然變成了二筒忠實的跟班,在旁邊用翅膀賣力的扇火,還不停“咕咕嘰嘰”,應該是在唱——烤雞翅鳥鳥喜歡吃~…

  而華青芷也被綠珠推到了院子里,因為初來乍到不好意思,也不怎么說話,只是坐在云璃旁邊,觀摩燒烤手法。

  薛白錦性格比較冷,喜歡清凈,因此也沒有跑去院中打打鬧鬧,而是獨自在后宅的屋脊上坐著,望著北方的天險山嶺。

  山頭之上,隱隱可見火光閃動,是夜間在峽谷上方巡邏盯梢的大魏斥候。

  薛白錦記得小時候,她也曾見過這場面,那時候爹爹還沒去世,南霄山尚有余勇,為防朝廷打過來奪下關口,每天都會帶著人在崇山峻嶺上巡視一遍,以免防線出現漏洞。

  幸運的是,直到爹爹壽終正寢,朝廷都沒發過一兵一卒,南霄山上沒燃起過半點戰火。

  但可惜的是,先輩的鐵骨錚錚,也在這種無聲的太平歲月中被逐漸耗盡了。

  雖然祖輩構筑的防線尚在,但官兵不打上山,南霄山也不敢再舉大燕的旗號,這固守的防線便形同虛設。

  從最開始偷偷下山購買米糧布料,到商隊借道通行去天南,再到山上的人,光明正大跑去郡城游玩…

  無論是山上山下,所有人似乎都逐漸習慣了大魏治下的天平歲月。

  平天教那么多門徒,個個都喊著‘燕魂不滅、烈志平天’,但下到門徒上到教主夫人,卻都是‘一身正氣’,哪來的半點反骨。

  她若是繼承祖輩遺志,真要為大燕復國,恐怕當場就得變成孤家寡人。

  但不復辟大燕,又不想對大魏女帝低頭,往后又能做什么呢…

  薛白錦望著北方的天空,心底神游萬里,也不清楚自己在思索些什么東西。

  在安靜良久后,車馬行外傳來了細微動靜,轉眼看去,身著黑袍的夜驚堂,從行宮方向趕了回來,發現她坐在房頂上后,便轉道朝這邊而來。

  薛白錦掃了眼后,就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遠方,等到夜驚堂來到屋頂上,才不溫不火道:

  “伺候完女皇帝了?”

  “忙了點公事罷了。”

  夜驚堂先看了眼熱熱鬧鬧的院子,才在冰坨坨旁邊坐下,從懷里取出兩張鳴龍圖遞給她:

  “這次去北梁,你幫了不少忙,仙丹還在研究,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來,你先把這個學了吧。”

  薛白錦只是不喜歡女帝,并非看不上鳴龍圖,夜驚堂送過來,她自然接住了:

  “這是朝廷給的報酬,我學會后恩怨兩清,丹藥便不要了,你也別再勸我受招安。”

  夜驚堂搖頭一笑:“知道你不想屈居人下,我又豈會哪壺不開提哪壺。快學吧。”

  薛白錦拿著鳴龍圖,并未立即查看,而是起身道:

  “我明早還給你。”

  夜驚堂瞧見這架勢,眉頭微蹙:

  “記兩張圖要一晚上?你不會又準備自行推演一遍吧?“

  薛白錦愛武成癡,從不放棄任何能成長的機會,自然是準備再推演一遍,她平靜道:

  “我自有分寸,上次若非你摸過來打岔,根本不會出亂子。”

  夜驚堂對自己的悟性無比自信,但現在都不敢拍胸脯說推演的圖絕對沒問題,哪里放心冰坨坨玩這種花活,他見此起身跟在了后面:

  “鳴龍圖不是小事,出了事輕則重傷、重則爆體,不敢大意。你要自行推演我不反對,但我總得在跟前看護著,萬一出問題,也能及時搭手不是…”

  薛白錦稍加沉默后,并未拒絕這提議,飛身落在自己院中,叮囑道:

  “我自己有分寸,撐不住會自己看圖,沒到萬不得已,你最好別碰我。”

  “這是自然。”

  夜驚堂跟著來到房間里,便把門窗關上了。

  因為是自家的宅子,房間都比較大,還分的有內外間,外間是桌椅茶榻,薛白錦的兵器和包裹都放在桌子上,并沒有收起來。

  夜驚堂瞧見此景,略顯疑惑:

  “你是沒收拾,還是準備隨時走?”

  薛白錦來到了里屋,在鋪著春被的架子床邊坐下:

  “你安危未定,后三張圖的線索必須盡快找到,把人送過來我就該出發了。”

  夜驚堂見冰坨坨這么著急,自然有點遲疑,來到床鋪跟前,本來想在她身邊坐下,結果冰坨坨眼神一冷,他又挪到了床頭的圓凳上,抬手點燃蠟燭:

  “奔波這么久,才剛回來就走,未免太急了。我身體真沒事,歇段時間再出門也不遲。”

  薛白錦搖頭道:“等你發現身體不對,就已經為時已晚了,我留在這里也沒事,出去打探消息,總好過在這里受女皇帝氣。”

  夜驚堂也勸不住冰坨坨,想了想又道:

  “云璃說要和你一起,你怎么看?”

  薛白錦其實考慮過這問題,云璃十六了,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她也摸不準云璃心里的想法,無論是把云璃留下,還是帶走似乎都不太妥當。

  而前幾天,凝兒試探華青芷,倒是給了她啟發——女兒家若是心里有想法,和男子離別,自然會原形畢露。

  她這次出門把云璃帶著,離開久了云璃要是郁郁寡歡,或者鬧著想回來,那自然就是有想法,到時候把云璃送回來,剩下的麻煩交給凝兒自己去處理即可。

  而云璃若是沒特別反應,那就說明目前還沒動情,她這師父帶著出去跑跑,也是應該的。

  不過這些東西,薛白錦這當師父的,自然不能當著夫人的情人說,當下只是道:

  “云璃年紀也不小了,這兩年我都未曾好好教導,此行帶著出去見見世面。若是她不習慣,再把她送回來,也算不上費事。”

  夜驚堂見冰坨坨已經有安排,自然不再插嘴,點頭道:

  “你快琢磨吧,我幫你注意著。”

  薛白錦話本就不多,當下便把鳴龍圖放在了枕頭上,褪去白鞋在床榻上腰背筆直盤坐,閉上眸子準備推演,不過馬上又睜開了一只眼睛:

  “這兩張是什么圖?”

  夜驚堂回應道:“是龍象玉骨,你打架基本無傷,金鱗圖用上的機會很少,這兩張圖目前最適合你。”

  “聽凝兒說,龍象圖是你以前和她一起得手的?”

  “是啊,剛來京城的時候,在云安抓無翅鸮,運氣好拿到了,當時還不清楚這東西分量到底多重,現在才發現簡直走了狗屎運…”

  “凝兒說你拿到龍象圖那天,她見識中了毒針,你故意不背著她回家,而是背著她去了客棧…”

  夜驚堂表情一僵:“凝兒這都告訴你了?”

  薛白錦閉著雙眸,淡淡哼了聲:

  “她是我夫人,和我說很奇怪?”

  夜驚堂抬了抬手,稍顯尷尬道:

  “我那時候剛從梁州過來,忽然碰上江湖第一美人,確實有點莽撞…別分心了,認真推演,出岔子就麻煩了。”

  薛白錦見此不再言語,閉上眼睛進氣凝神,認真推演起龍象圖可能的脈絡。

  “呼…呼…”

  兩道呼吸聲在房間里此起彼伏。

  夜驚堂坐在凳子上,看著床上的白衣美人,本來也是心無雜念只是注意著氣息。

  但隨著時間慢慢推移,他目光下意識就落在冷艷動人的臉頰上,腦子里也回想起了上次在天門峽,抱著冰坨坨看北半球的場面,以及前幾天在船上的點點滴滴…

  好在這種走神的情況,并未持續太久,就被拉了回來。

  薛白錦入定片刻后,額頭就逐漸冒出汗珠,皮膚也開始泛紅,能看到手上以及額頭血管的涌動,漸漸頭頂又冒出白霧。

  夜驚堂知道這是豬腦過載了,他也經常這樣,但沒這么嚴重。

  因為不清楚冰坨坨當前的身體情況,夜驚堂輕輕起身在床邊坐下,把手放在了背心,以聽風掌的絕學仔細感知。

  結果發現她體內氣血奔涌,體溫迅速升高,背心都已經濕了。

  夜驚堂怕她把腦子燒壞,拿起鳴龍圖當扇子,在旁邊輕柔扇風給她降溫。

  呼呼~

  而隨著感知愈發深入,夜驚堂意外發現,自己隱隱能感覺到冰坨坨體內那股看不見摸不著的‘氣’。

  這股感覺并非來自人之六識,而是他自行推演的那張‘搬山圖’。

  隨著注意力集中在上面,他發現不止可以感覺體內那股氣,似乎還能隔著衣服與血肉牽引,比隔空撿回來一把實體的刀輕松的多。

  夜驚堂發現‘搬山圖’還有這種神通,心頭自然意外,本來也沒敢亂干擾冰坨坨的推演,但觀察片刻,就發現冰坨坨體內的情況,實在有點辣眼睛…

  其大概場景,就好似從車馬行走到行宮,其間經過幾條街十幾個巷子。

  他看過龍象圖,知道正確路線,即便事前不知道路徑,也會找準方向,挑最便捷的道路嘗試。

  而冰坨坨則不一樣,每個巷子都要鉆進去看看,然后在路口徘徊不定,有時候還退回去,換條街再試試…

  這樣步步為營本來沒錯,但冰坨坨半途已經走錯路了,還沒發現,看模樣是準備擰巴著走,一錯到底…

  夜驚堂實在看不下去,最終還是把手貼在背心處,嘗試糾正,而后又順著后背緩緩移動。

  “呼…”

  薛白錦全身心入定,所有精力都放在體內,雖然知道夜驚堂手放在背上,但并沒有多余心力去管這些。

  本來她推演之路步履維艱,但推到一半的時候,忽然發現小心翼翼掌控的那股氣,似乎忽然有了‘靈性’。

  要么是察覺不對時,自己掉頭;要么就是左右為難的時候,自行往下一步推進…

  薛白錦見此自然有點茫然,不過沒多久,她就發現了問題的所在!

  夜驚堂閉上眼睛,手貼在薛白錦后背,全身心入定,沿著龐雜繁復的脈絡緩緩移動。

  這樣的過程不知持續了多久,夜驚堂半途忽然發現,冰坨坨體內游走的那股氣,莫名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見此眉頭輕蹙,還左右摸了摸,尋找那股氣去哪兒了,但體內的氣沒找到,反倒是發現面前,傳來了一股森然殺氣!

  夜驚堂略顯疑惑,睜開眼簾查看,結果…

  房間里燈火幽幽,孤男寡女并肩坐在床榻上。

  薛白錦腰背筆直盤坐,臉色冰冷,偏頭盯著旁邊的男子,眼神如同要吃人一般。

  而夜驚堂已經從最開始的床邊,挪到了床鋪中心處,神色肅穆專注,右手從背后繞過腰側,貼在薛白錦小腹處,下巴還放在肩頭,架勢和做前戲似的…

  隨著眼睛睜開,夜驚堂便感覺到了懷里的溫熱觸感,身體微僵:

  “呃,那什么…我看你走的不對,想幫忙來著…”

  薛白錦雖然心頭惱火萬法,但她睜開眼后,也看出夜驚堂是全身心入定在幫她捋順脈絡,而非趁著她入定亂摸,為此攥緊的雙拳并未打出去,只是冷聲詢問:

  “你這是什么功夫?”

  夜驚堂不動聲色把手抽回來:

  “這不是功夫,是上次推演的那張鳴龍圖,我都不知道有這妙用…”

  薛白錦聽見這話,自然是心中一沉:

  “你又動用了那張圖?上次你差點當場死了,還不長記性?”

  “我有分寸,舉手之勞,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

  “自行推演鳴龍圖是取死之道,你都沒確定有沒有瑕疵,還敢冒冒失失亂用,我看你簡直是…”

  薛白錦發現夜驚堂如此大意,正常情況下竟然敢動用這種禁忌之道亂搞,心底又氣又急,或許是為了讓夜驚堂長點記性,當下直接扣住夜驚堂的右手,開始幫忙舒經活血!

  “誒?!”

  夜驚堂被冰坨坨玉手一把抓的臉色都變了,連忙道:

  “別別別,我真沒事,不用推拿…”

  “你說不用就不用?”

  薛白錦行事向來霸道,直接把夜驚堂摁著趴在了枕頭上,雙手抓住胳膊認真推拿,動作相當標準。

  夜驚堂被冰坨坨強行上鐘,話都說不利索了:

  “輕點輕點消消氣…”

  薛白錦抓住夜驚堂手腕,膝蓋抵在他后腰,往上用力一拉!

  “嘶…”

  夜驚堂感覺冰坨坨有公報私仇的成分,被拉的上半身高抬,連忙道:

  “別別,腰快斷了…”

  好在這樣的刑罰,并沒有持續太久。

  薛白錦拉著胳膊給夜驚堂推拿,還沒進行下一步動作,就聽見房間外忽然傳來腳步聲,以及呼喚:

  “驚堂哥?師父?!”

  夜驚堂聽見云璃的聲音,如同看到了救星,連忙道:

  “噓噓!云璃來了。”

  “云璃來了又如何?”

  薛白錦身正不怕影子歪,若此時心虛收手,才真解釋不清了,當下根本沒放手的意思,繼續頂著后腰,拉起上半身。

  嘩啦——

  房間外,折云璃聽見奇奇怪怪的聲音,自然眼神狐疑,直接上前撞開了房門,舉著兩個烤雞翅跑進屋,往床鋪打量;跟屁蟲鳥鳥也從門口探頭:

  “嘰?”

  發現師父以膝蓋頂著驚堂哥后腰,正在拉伸筋骨折云璃才松了口氣,舉著烤雞翅來到跟前:

  “咦師父,你輕點,驚堂哥眼淚都出來了。”

  薛白錦面色嚴肅:“輕點怎么拉伸筋骨?這叫開龍脊…”

  “我知道,不過師父你這手勁兒,再開得變成挑蝦線了。要不師父先嘗嘗雞翅,我剛烤的。”

  折云璃把雞翅遞給師父,試圖幫驚堂哥解圍。

  但薛白錦為了讓夜驚堂長記性,自然得做到位,見云璃想解圍,便松開手:

  “好久沒給你松筋骨了,你也過來。”

  折云璃臉色驟變,當即把雞翅插在妝臺上,轉身就跑:

  “師父你先忙,魚要烤焦了,我去看看。幺雞!走走走…”

  說著頭也不回跑出了門,還很貼心把門關上了。

  而夜驚堂都快被按出心理陰影了,趁著冰坨坨松手的間隙,連忙翻身坐起來:

  “來來來,吃個雞翅。”

  薛白錦見夜驚堂心有余悸的模樣,覺得他確實是長記性了,當下沒再繼續,只是眼神微冷提醒:

  “鳴龍圖性命攸關,你天賦再高也要有敬畏之心,你覺得我粗魯蠻橫也罷,該提醒你我就得提醒。”

  夜驚堂肯定沒怪冰坨坨的意思:

  “這是自然,我以后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亂用這本事。來,嘗一口。”

  夜驚堂挪到床邊,把云璃烤的雞翅拿起來,湊到冰坨坨嘴邊。

  薛白錦向來務實,雞翅沒啥肉,并不愛吃,重新在被褥上盤坐,閉上眸子:

  “你吃吧,我繼續推演,不用你幫忙,有需要我會自己看鳴龍圖。”

  夜驚堂暗暗松了口氣,往遠處坐了些:

  “我剛才也不想幫忙,但你推演的實在辣…辣…”

  薛白錦眸子睜開一條縫,雙拳緊握,等著夜驚堂繼續說。

  夜驚堂輕咳一聲,看向手中的雞翅:

  “這雞翅看起來挺辣,不過挺香的。”

  說著啃了一口。

  薛白錦這才重新閉上眼睛,不過馬上,就發現旁邊的夜驚堂悶咳了幾聲:

  “咳咳…”

  薛白錦還以為夜驚堂身體出了岔子,心驚之下迅速挪到跟前,旁邊捋后背:

  “你怎么了?”

  “咳咳…”

  夜驚堂悶咳了好幾聲,才壓下嘴里的味道,把雞翅遞到冰坨坨嘴邊:

  “你嘗嘗。”

  薛白錦微微蹙眉,張嘴在夜驚堂沒咬過的地方咬了口,略微咀嚼…

  結果一股在鹽罐子里腌制三天徹底腌入味的味道,在紅唇間擴散開來,差點把她齁死!

  “咳咳…”

  薛白錦想吐又不合適,硬著頭皮咽下,而后起身就要出門收拾搞怪的云璃。

  夜驚堂見此連忙把冰坨坨拉住:

  “沒事,我以前給云璃夾菜,差點把云璃齁死,禮尚往來罷了。”

  薛白錦起身倒了杯水一飲而盡,而后才道:

  “知道齁人你還讓我嘗?”

  “開個玩笑罷了…”

  “云璃給你烤的,你吃完別浪費!”

  夜驚堂對此倒沒說什么,畢竟這比冰坨坨推拿好受太多了,當下眉頭都不皺,大口吃起了雞翅,還點頭夸贊:

  “嗯,外焦里嫩,除開咸了點,其實味道挺不錯。”

  薛白錦見此,著實有點佩服夜驚堂的定力,想想把茶壺拿過來,放在妝臺上:

  “有本事你就別喝水。”

  說完重新盤坐,開始推演鳴龍圖。

  夜驚堂吃完一個雞翅,又拿起另一個,結果發現這次味道真不錯。

  不過齁死人的味道并沒有那么容易壓下,夜驚堂發現冰坨坨閉目凝神了,還是悄悄拿起茶壺嘬了一大口:

  “噸噸噸…”

  “哼~”

  薛白錦身形筆直紋絲不動,不過喉嚨里還是若有若無嘲諷了一聲。

  夜驚堂對此也不在意,自顧自喝水啃雞翅,看著冰坨坨練功。

  偶爾饞了,還會快步跑去院子鳥口奪食,再拿兩個雞翅回來,結果被鳥鳥追著咬,惹的院子里的幾個姑娘笑聲連連。

  而北梁一行的風波與險阻,也在這合家歡的氣氛中,無聲宣告了終結…

  魚游沸鼎卷(完)

  下卷:大漠飛沙,敬請期待…

  多謝jerry0A0大佬的盟主打賞!

  (本章完)

大熊貓文學    女俠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