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群山之巔。
駱凝身著一襲青衣,站在千丈絕壁上,背后是一座碉樓,黑石筑成,可以直接眺望山外的蜿蜒江河。
微撩撥起駱凝的墨黑長發,那雙桃花美眸,穿過千重山嶺,望著遙不可及的云州,絲絲縷縷雜緒充斥心頭。
天南是統稱,具體位置大約是江州、充州、凃州的沿海一線,充州以南是天南江湖的核心地域。
南霄山本來叫‘鎮南關’,是前朝修筑的南方要塞,河流自山間而過,兩側皆為千丈絕壁,屬于天生的兵家要地。
在大魏揭竿而起,橫掃天下之時,駐守此關的薛家,憑兩千兵卒,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死守,硬是捍衛住了這座關口。
云安城的皇族,在國破之際,被死忠之士護送,沖過了無數義軍的封鎖,逃到了南霄山,被薛家誓死捍衛,后裔至今還活在世上。
所以理論上來講,前朝大燕并未徹底滅國,還剩下南霄山一地、薛家一臣。
而平天教主嚴格來說,是前朝封的‘南山侯’,鎮守南霄山的大燕將領,大魏朝廷才是正兒八經的反賊。
大魏起初還想攻克這座雄關,但北方的北梁王朝,威脅比南方的江湖游勇大,主力軍隊都放在北方,尋常兵馬又休想攻克這座關口,等大魏開國君主駕崩,新君上位,都懶得再管南霄山這小山頭。
薛家不受招安,但天下局勢已定,也不敢在公開舉著大燕旗號復國,招來大軍壓境,轉而創立‘平天教’,靠著江湖方術四方游走,籠絡教徒,慢慢積蓄勢力。
隨著時間流逝,大燕早已成為了過去,連不服管束的江湖人,都認可了這片天下姓‘魏’;南霄山降不降,對于天下大勢來說已經沒了什么關系。
如果不出意外,南霄山遲早會被埋進歷史的塵埃之中。
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薛家氣運未盡,在固守數十年后,家里忽然冒出了個‘薛白錦’,短短數年時間,直接從江湖新秀,打到了八大魁榜首,劍指山上三仙,勢頭直逼當年橫掃江湖的奉官城。
平天教也因此崛起,教徒過萬,成為了天南江湖的霸主,同時也惹來了朝廷的忌憚。
不過平天教主看得清形勢,當‘江湖帝王’擁護者很多,真癡心妄想復辟大燕,整個江湖恐怕當場就會和平天教劃清界限,所以只在江湖行走,從不把甲子前的陳年舊事掛在嘴邊。
連身為教主夫人的駱凝,也看出平天教想復國是天方夜譚。不過能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當土皇帝,再怎么也比受朝廷管束,對云安城卑躬屈膝強。
駱凝在崖畔矚目良久后,來到了山巔的一道瀑布旁。
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在崖壁下勾出一道彩虹,透過水幕,隱隱可見絕壁上,一道人影盤坐在瀑布之內。
駱凝站在瀑布邊緣,探頭打量一眼,聲音澄澈開口:
“我和云璃走了,你多保重。”
山巔不見人影,但風和日麗的瀑布,似乎多了一抹鋒芒,當是絕壁上的人影睜開了雙眸:
“何時回來?”
“我有辦法讓仇天合恢復自由身,等此事辦完便回來。”
“你有什么辦法?”
“…”
駱凝的辦法,雖然說起來不好聽,但似乎確實是——她用美人計魅惑無恥小賊;無恥小賊再用美人計魅惑女王爺,從而達成曲線救仇天合。
這個方法顯然不能說,不然下面的女相公,作為最大‘苦主’,鐵定出山把色膽包天的小賊吊起來打個半死,還不讓她這傻媳婦再出門了。
駱凝遠眺千山,稍作沉吟:
“在京城招攬了一個教徒,正在嘗試進入黑衙當暗樁,此事若成,不僅能救仇天合,以后要為大燕復國,也多了一分勝算。”
“你用什么條件招攬?”
“傳授武藝,不然還能用什么?”
崖壁下稍作沉默,沒有多問,轉而道:
“京城臥虎藏龍,你武藝稀松,要注意安全。”
駱凝眼神微冷:“行走江湖靠的又不是功夫,是人情世故。我可不止你一個靠山,真被抓了,就報玉虛山那臭道姑的名字,大不了改信道教,去玉虛山出家,朝廷能奈我何?”
駱凝所說的臭道姑,自然是‘帝師’璇璣真人。
駱凝當年奔波于江湖之上尋訪高人,道家圣地玉虛山不可能不去,雖然沒見到呂太清,但和璇璣真人同住過一段時間,關系甚好。
可惜她后來投身平天教,和朝廷勢不兩立,也就和璇璣真人劃清了界限,一個還是官,一個成了賊。
“去了玉虛山,咱們情分便斷了,行事還是謹慎為上。另外,你若真能在靖王身邊安插人手,讓其找機會帶伱去長樂宮一趟。”
“做什么?”
“辰安殿下方,藏著一間密室,恭帝移駕南霄山,臨終時告知祖父,說密室面放著一樣東西,有可能換來北梁援助。”
駱凝眨了眨眼睛:“辰安殿在什么地方?”
“大魏女帝的寢殿。”
“?”
駱凝張了張嘴,心中千言萬語想吐槽,但最終也只是化為了一句:
“女皇帝睡覺的地方,我怎么可能進去?”
“量力而行,沒機會便罷了。此事切不可告知外人,若真能從北梁換來重兵馳援,落在我手上,不一定揭竿而起;落在其他有野心的手上,必然天下大亂。”
駱凝沒有在聊這離譜話題,轉而問道:
“你真想當女皇帝?”
“問這個作甚?”
“我覺得…你應該直接把身份挑明,以前沒女皇帝,你裝作男兒也罷;現在都有女人當皇帝的先例了,你扮成男人有何意義?”
“女帝背后有門閥士族,我背后有什么?女人扯大旗造反,打下江山也遲早便宜男人,有誰會死心塌地追隨?”
駱凝是不太想當教主夫人了,才讓薛白錦挑明身份。
她和薛白錦配合這么多年,功夫、鳴龍圖都學了,薛白錦不挑明身份,她若撂挑子開口鬧‘離婚’,實在理虧,想想也就不再多說,道別過后,離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