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太原郡郡治晉陽,市井處一片喧鬧。
為緩解牢獄擁擠,新任郡守荀燾發布檄文,將王氏等各族欺凌地方、魚肉鄉里的主犯行刑,將其余部份從犯和罪行較輕之族人以及他們的家眷、家奴發配益州犍為郡…
這些都是罪行較重且毫無爭議的人,就算經過御史臺多番努力也洗不清的人。
市井中央經過臨時擴建的行刑臺上,近百人排好隊列等待著死亡降臨,數千人在一旁觀刑。
漢代百姓對于這種屠殺同類的活動向來感興趣,只要沒有要事都會來觀看一番。
城門外同樣也有一個更長的隊列,是由一千余即將發配邊疆的男女囚徒組成,這里場地寬闊,觀看的人就更多了。
對于這些觀刑的百姓來說,犯人的隊列中許多人他們都認識,特別是王氏之下的犯人!
要知道王氏在巔峰之時,族中分支遍布太原、上黨、西河、朔方等地,族人、家仆五萬有余,佃戶更是不計其數,并州各縣之中的店肆處于王氏控制之下的接近一半,各縣田畝屬于王氏的也有三分之一,并州各族不論大小幾乎都與王氏有姻親關系…
王氏每年還會安排族人在郡中擇地講學,聽學者必有千人之眾。
所以當這些往日的公知大佬被拔去所有光環、財產之后,斬首于市井,這個節目的刺激程度可想而知…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不對,這王氏王允擔任司空之位才幾日啊,這就立馬轉到河西了嗎…?
荀燾特意安排幾名書吏在行刑前宣讀犯人罪行,好讓這些吃瓜群眾將正面的信息傳遞出去。
這才是第一批行刑的囚犯,只占總涉事士族的一小半,其余的人還要留著繼續假裝和宦黨拉扯演戲,不過主要的主事之人倒是都在這次的隊列之中了,畢竟還是要防范王氏余孽搞事的,所以晚殺不如早殺,以免夜長夢多…
荀燾和臧洪帶著荀氏子弟以及一些鹿山書院學子,分別負責太原、上黨兩郡的恢復和政務接手工作,來到這里半月有余,才算大致穩定住局面。
可是荀燾卻覺得也許并州之事還會有波折,畢竟王允的四兒子王庶、侄子王凌、王琪還在逃,王氏族中還有十數人尚在抓捕當中,其余中小士族也大多都是相同情況。
畢竟是一個州的士族啊,另一時空并州之所以士族凋敝,那是因為北方鮮卑、匈奴的猖獗,年年南侵、四處劫掠,現今北境安定數十年了才有一次鮮卑南寇,這個差別可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何況太原王氏等族在并州數百年經營,加之并州地形復雜,他們在許多蠻荒、隱秘之處藏些暗堡,留些人手、物資也不是什么難事。
雖然這次沒有防備之下,他們大部分的儲備都被抄沒、控制,可是那些常年隱于暗處的暗子也足以在并州攪弄風云了…
不然也不至于這么久了,宦黨調集大量人手在并州各處搜尋、通緝王氏等士族的在逃人員,收效仍舊甚微。
聽說上郡和呂梁山那邊宦黨似乎有些收獲,但還不足以改變大局。
府衙之中的荀燾將這些情況細細寫下,準備著人一面送往京師,一面送往新任護鮮卑中郎將盧植處,以催促他們迅速采取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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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朔方郡西南,涼州北地郡以北,后世的烏海市附近。
這是一塊真空地帶,既不屬于大漢國境,也沒有其他政權管轄,更不屬于鮮卑人。
因為這里四處都是沙漠、黃沙漫天,的確沒有多少地方適合耕種,不過黃河可是流經此處的,河兩岸還是有不少的綠植,就像是造物主用河水將沙漠分為幾塊、劃了邊界。
河西岸在三山環抱之下的一小塊盆地里有一塊綠洲,成為了一個東羌人部落的營地。
這個沙漠深處漢人棄之不用的地方,早年被東羌人發現了,苦于漢人壓迫的他們逐步移居此地。
東羌人對于惡劣環境適應力更強,來到這里之后以放牧行商為生,十余年下來也逐漸穩定。
由于沒有漢人抽稅剝削,這里的羌人數量逐年增長,如今也是擁有數千騎的中等部族了,不過他們依舊不敢去招惹漢人,這和他們數十年前祖輩吃過的虧有關,也跟東羌人不愛斗狠、漢化程度較高有關。
沙漠也是會下雪的,就如老實的人也會發狠一樣。
白雪與黃沙交錯,再加上流動的黃河,形成一幅蒼涼的畫卷。
東羌人首領歐陽那古走出帳外看著這冬季的美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遠處一列龐大的商隊緩緩靠近,歐陽那古揉了揉渾濁的雙眼,看到商隊前方飄著自己部族的旗幟才放下心來…
原本他帶著族人在這里生活得十分愜意,可是前些天一直與他們合作的王氏族人前來,告知了他們一個天大的壞消息!
聽說大漢朝廷內部的黨爭爆發,掌權的宦黨要將并州士族全數鏟除,也包括與這些士族合作的各個勢力。
歐陽那古自然不相信,于是他派可靠的人跟著王氏之人,以走商為掩護前去并州各地打探消息,現在看來是他們回來了。
歐陽那古原本的名字叫巴那古,父親為了表達自己對那位漢人草原霸主的崇拜之心,將自己和兒子的姓氏改為跟隨他姓,從此便有了歐陽那古…
在父親當年的一次次述說下,歐陽那古知道漢人的強大,很自然的也對并州的局勢十分關注。
在先見過自己派出去的族人后,他大致確認了那個壞消息,漢朝的宦黨不但將王氏在并州的基業全部抄沒,還得到了他們這個營地的詳細消息,認定他們這些東羌人是王氏的附庸,準備在掃清內部之后再來找他們的麻煩…
“我的朋友,我沒騙你吧,那些閹狗強奪了你商隊的物資,又審問商隊的人得知了這里的情況,也許很快就會率軍前來了。我的人探聽到的消息是,他們會來處罰你們這些年來欠繳的賦稅,以及處置你們與我王氏勾結的的行為。我的朋友,你自己想想吧…”
歐陽那古在營地一側聽取屬下匯報,王庶看到便徑直走過來插話道,說完也不等歐陽那古回話,轉身傲嬌的離開了。
“你確認這些情況都是實情嗎?”
歐陽那古依舊有些狐疑的對著一同跟去的屬下問道。
“頭人,確實如此,王氏現在的主事之人就剩這位了,他們還把僅存的家底都跟著商隊運來此處了…”
“哦?王氏果真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了,哼,那這王庶還在我面前擺這架子,這狡猾的漢人。不過不要緊,在實力面前這些詭計都起不了作用,我現在去王氏商寨探探他的口風,看看他到底想怎么做,你去召集族中長老晚上議事,目前的情況可是非常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