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馬呢?”
羅斯福站在海灘上,看著正在泅水向他而來的愛馬“安東尼”,有些出神。
安東尼是唯一一匹上了運兵船的。
這是羅斯福作為指揮官的特權,其他人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但由于選擇登陸的地方是一個淺灘,運輸船沒有辦法靠岸,只能通過小船來擺渡。
小船運人都不夠,更別提運馬了。
于是安東尼被“撲通”一聲推下了海,此時正孤零零地向著海岸游來。
“這不是什么問題,羅斯福先生,你們的部隊好歹還有一匹馬,我們的部隊連一匹馬都沒有。”站在羅斯福身邊的陳劍秋說道。
他帶著一隊士兵前來為美國第一志愿騎兵旅清理登陸場地。
但事實上,這片海灘的西班牙人早就被打回到了圣地亞哥附近,或者換句話說,整個西南部的西班牙守軍,都被逼回了圣地亞哥和關塔那摩附近。
“非常感謝你的前來,陳,我聽說你們在古巴打得很好。”羅斯福轉向了陳劍秋,發現后者穿著一件灰色的單薄布衫。
“額,一般般,因為我收到的命令是支援當地起義軍,后續也沒有收到其他的任務。”陳劍秋說道。
羅斯福點了點頭,從衣服里掏出一張紙,遞到了陳劍秋的手里。
“我正好給你帶來了新的命令。”羅斯福說道。
陳劍秋拿起紙張一看:
特此命令第二志愿騎兵旅不惜一切代價切斷關塔那摩和圣地亞哥之間的聯系。
落款是總司令沙夫特。
陳劍秋有些哭笑不得。
美軍的司令部就這么后知后覺么?自己都快把整個南方打通了。
徐阿九正帶著一支部隊向哈瓦那的方向掃。
就留著兩個“大禮包”等著美軍自己拆了。
“你們呢?”陳劍秋問道。
“我們在這里等一下我們的裝備,然后,攻打圣地亞哥。”羅斯福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指揮部那邊浪費了太多的時間,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陳劍秋看了一眼海灘上有些狼狽的美軍士兵。
這些士兵們穿著厚的羊毛軍裝,戴著牛皮帽子,滿頭大汗。
這些軍裝都是軍需那邊臨時搞來的。
這幫人完全不知道古巴現在是個什么氣候。
這種操作堪比在冬天進攻莫斯科的時候只給士兵配夏裝單衣。
“嘿,老朋友,我給你一個建議。”陳劍秋轉過對羅斯福說道,“最好小心這里的叢林,雖然我們和游擊隊清理了不少西班牙人,但通往圣地亞哥的方向依然危險。”
“當地的游擊隊員會給你們一些指引,希望能給你們一些幫助。”陳劍秋指著身后的一隊人說道。
“你最好留意一下,如果有特別的鳥鳴,就是這些朋友在給你們報信,說明附近有可能有西班牙人的埋伏。”
“謝謝你,我的朋友,不過我們會很快擊潰那些西班牙人,讓他們滾回去!”羅斯福充滿了信心,“也祝愿你能順利的完成任務,榮耀屬于每一個能夠站在這里的美國戰士!”
陳劍秋知道這位老朋友是個意志堅強,充滿活力的人,不過他的實戰經驗確實少了點。ŴŴŴ.23sk
他只是把這些困難當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挫折而已。
“額,好吧,祝你們好運。”陳劍秋拍了拍羅斯福的肩膀。
說句實話,他的內心產生了一種沖動。
早知道美國陸軍現在這么拉胯,他索性帶著部隊趁機直接北上捅了華盛頓算了。
不過這種想法最終還是先停留在了陳劍秋的腦子里。
如今的美利堅是一個戰爭潛力極強的國家,不是光攻占了首都能解決的事兒。
反正白宮也不是沒被燒過。
在陳劍秋帶著兵離開之后,羅斯福和他的登陸部隊一邊在海灘上集結,一邊等候他們的裝備。
他們等到了下午,從漲潮一直等到了退潮,一直都沒有看到自己裝備的影子。
羅斯福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他的涵養讓他沒有破口大罵,但臉色陰沉的可怕。
眼見著太陽快要落山了,羅斯福只得讓士兵們在靠近海岸的地方扎營。
士兵們隨身攜帶的生存物資都很有限。
他們甚至連帳篷都沒有。
一群人在海邊上玩起了荒野求生。
他們到處找干木頭和可以生火的東西。
隨身攜帶的肉干和餅干倒是還有,不過很多被海水浸濕了。
有的甚至上岸的時候落在了海里。
這些人開始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在海岸附近找吃的。
這一夜是古巴海灘動物的災難日。
上千號饑腸轆轆的士兵集體趕海,把能看到,能摸到的能吃的東西搜刮了一遍。
羅斯福簡單吃了點就靠在篝火邊上睡了。
然后他度過了一個畢生難忘的夜晚。
叢林和草叢里飛出了各種說不出名字的蟲子。
學連識淵博的羅斯福叫不出它們的名字。
不過它們有個共性,就是會吸血。
一只蟲子順著羅斯福的衣領鉆進了他的衣服里。
還在睡夢中的羅斯福猛地坐了起來。
因為他感覺到那個入侵者正在他的肌膚和衣服之間的空間里橫沖直撞。
羅斯福瞬間從地上爬了起來,脫光了自己的衣服拼命地抖。
那只該死的蟲子不知飛到了哪去。
脫得赤條條的羅斯福重新披上了衣服。
他環視了一圈,發現很多士兵在和他做一樣的事情。
下半夜也基本就沒法睡了。
心有余悸的羅斯福在篝火邊坐到了天亮。
很多士兵被咬的鼻青臉腫,身上長起了大包。
這是古巴這個島國給這些士兵們送上的第一份禮物。
太陽升了起來。
羅斯福收獲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們看到了馬。
一支馬隊浩浩蕩蕩沿著海岸向著他們的方向而來。
這是一支運輸隊。
羅斯福心心念念的裝備和物資到了。
壞消息是這些馬都是馱馬,他們的戰馬仍然是一匹都沒有到。
而且在清點完這些物資后,羅斯福發現,東西只到了一部分。
負責運輸的部隊搞錯了他們的登陸地點。
他們把馬和裝備分別運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好在陳劍秋和游擊隊替他們基本肅清了沿海。
要不然這些東西全得落到西班牙人的手里。
羅斯福讓手下的士兵們趕緊領了裝備和物資。
他已經浪費了一天一夜,這讓他無法容忍。
但他的隊伍還是一直在原地待到了中午才完成了重整。
他們索性吃了午飯再出發。
午飯是運輸隊帶來的牛肉罐頭。
不過和后來美軍冠絕于世的物資供應不同,此時的這些肉罐頭都是陸軍部臨時采購的。
19世紀美國為罐頭提供肉的屠宰場的衛生條件只能用災難來形容。
蠅蟲到處飛,血水橫流,更別提什么病豬和爛肉了。
加上運輸過程中的保管不善和古巴糟糕的氣候。
這些罐頭的味道可想而知。
不過饑餓的美軍士兵們可顧不上這么多。
他們簡單用火加熱了下,就囫圇吃了下去。
沒有馬的騎兵旅士兵們重新向著圣地亞哥繼續挺進。
古巴的華人游擊隊員們先于他們進入了叢林。
在陳劍秋帶著隊伍重新回到古巴之后,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大捷,他在華人起義軍中的威望日漸隆盛。
按照約定,這些游擊隊員們將為羅斯福和他的士兵們提供偵查和警戒。
羅斯福和第一志愿騎兵旅的士兵們很快也跟了進來。
起初,似乎一切都很平靜,除了路確實不太好走以外。
唯一騎馬的羅斯福也選擇了下馬,牽著馬和自己的戰士們一同前進。
“羅斯福先生,真的想不到,我有和你在異國并肩作戰的一刻。”和羅斯福并肩而行的一個六十來歲的老牛仔感慨道。
這位老牛仔來自北達科塔州的鬣狗鎮,羅斯福在西部擔任警長的地方。
他曾為羅斯福的牧場打過工。
這支隊伍的組成異常復雜,有牛仔,有警員,還有一些參加過南北戰爭的老兵。
“我也非常榮幸,先生。”羅斯福絲毫沒有軍官的架子。
他突然發現老牛仔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于是問道:
“您的腿是怎么了?霍斯特先生?”
老牛仔有些不好意思:
“我第一次坐船,沒有太多經驗,下船的時候不小心崴到了腳。”
他隨即又向羅斯福擺了擺手:
“不過不礙事,羅斯福先生,應該很快就能好,不影響我們去踢那些西班牙人的屁股!”
羅斯福指了指身邊的馬:
“霍斯特先生,你還是上馬騎一段吧,我們距圣地亞哥還有一段距離,你還是上馬行一段吧,到時候不影響你殺敵!”
老牛仔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說不用。
但在羅斯福的堅持下,最終還是騎上了馬。
一隊人繼續前進。
古巴的叢林郁郁蔥蔥。
這里是很多小型爬行動物的伊甸園。
變色龍,蜥蜴靜靜地待在樹枝上,警惕地看著從他們下方經過的這支隊伍。
叢林里面是沒有路的。
但是對于一支軍隊來說,這并不是問題。
有兩個當地的游擊隊員為他們充當向導,不過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們的語言不是非常相通,全憑身體語言溝通。
突然,幾聲奇特的鳥鳴有節奏的從前方的林子里傳了過來。
“這鳥叫感覺好特別。”老牛仔霍斯特看著前方茂密的樹木說道。
“這里的鳥很多在美國都沒有,比如一種古巴咬鵑,可以像啄米鳥一樣在每棵樹之間蹦來蹦去。所以不奇怪。”博覽群書的羅斯福有些不以為然。
然而,那兩個作為向導的游擊隊員在聽到鳥叫之后,突然神情緊張了起來。
他們對著仍在前進的隊伍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然后跑到羅斯福面前手舞足蹈地說起了當地的方言。
羅斯福突然想起了陳劍秋臨走之前對他說的話。
他一直都很相信陳劍秋的話。
不過這一次,他有些猶豫。
他們在海灘上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如果再拖延下去,怕是會貽誤戰機。
再說了,從登陸到現在,他都沒有看到一個西班牙士兵的影子。
所以,前面是不是真的有西班牙士兵的埋伏呢?
然而,正當羅斯福還在思考的時候。
一聲槍響。
騎在馬上的老牛仔霍斯特的身體突然僵住了。
一朵血花從他的胸口綻放開來。
老牛仔被子彈擊中了,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
緊接著,槍聲“噼里啪啦”的響了起來。
“有埋伏!隱蔽!”羅斯福后知后覺的掏出了槍,半蹲了下來,對著身后的士兵下達了命令。
他看了一眼躺在前方地上的老牛仔。
血從他的傷口源源不斷地流了出來。
牛仔大口喘著氣,估計是肺葉被擊穿了,在這種地方大概率是活不了了。
其實在茂密的叢林中進行伏擊,子彈命中率一般情況下并不會很高。
但騎在馬上就不一樣了。
特別突出的目標,太容易被命中了,更何況騎馬的一看就是軍官,會首當其沖成為被擊殺的目標。
羅斯福懊惱地捶了下地。
他知道如果剛才騎在馬上的不是老牛仔,而是他。
那現在躺在那個地方的就是自己。
老牛仔是替他死了!
現在的羅斯福是一名優秀的治安官、警察局長、政客、歷史學家.但絕不是一個富有經驗的戰場指揮官。
戰場上不容許有一絲猶豫,猶豫,就會敗北!
在短暫的收拾了下心情之后,羅斯福開始組織起對前方伏擊的西班牙人的反擊。
從槍聲來判斷,伏擊者的人數并不多。
游擊隊員們為他們鎖定了伏擊者的方位,并且配合他們在暗處向敵人摸了過去。
在付出二十來人傷亡的代價后,第一志愿騎兵旅的戰士們終于完成了對于伏擊者的清繳。
他們擊斃了其中大部分的西班牙士兵,同時也抓了幾個活口。
但這個時候,羅斯福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
他的隊伍中,沒有人懂當地的語言,或者西班牙語!
他原本想從這幾個俘虜的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情報。
但很遺憾,收效甚微。
審訊的過程尷尬到摳腳,基本就是在俘虜的一臉茫然中結束。
沒有辦法的羅斯福,只得命令手下的士兵繼續向圣地亞哥挺進。
在一路上,他們仍舊不斷受到西班牙人的襲擊。
在經過第一次的失敗之后,羅斯福加強了警惕,和游擊隊員們配合著對那些伏擊的西班牙士兵進行清掃。
士兵陣亡的數量,也越來越少。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在發展。
但又經過幾天后,羅斯福很快就發現,被伏擊,似乎是他這一路上遇到的最微不足道的問題。
因為古巴糟糕的天氣,那些不知名蚊蟲的叮咬,還有變質的肉罐頭匯集在一起給他的士兵帶來了一場災難。
疾病,化身為死神,開始剝奪美國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