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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青云易散

  阿克塔是一個位于太平洋沿岸的木材小鎮。

  這里貼著洪堡灣,周邊是大片的森林。

  原先那些搬遷到此的華人,多半是在周邊的一些伐木營地做伐木工。

  黃青云和自己身后的四五個華人小伙子進了鎮子。

  這個鎮子的上的人,看起來都不是非常友善。

  一個正在收衣服的老太婆盯著他們。

  她的皮膚干癟得像是脫了水的橘子皮,毫無生機。

  老太婆惡狠狠地剜了他們一眼,便急匆匆地抱著衣服回了屋子。

  一個男人正靠在自己家門口的欄桿上休息。

  他身上的背帶褲臟兮兮的,沾滿了泥土。

  男人看見黃青云他們,面色陰沉。

  如果不是看見他們幾個人身上背著的槍的話,估計早就走上來找麻煩了。

  等到這些華人經過后,男人對著他們的背影吐了一口吐沫,嘴里罵了一句臟話。

  “黃師傅,我覺得我們沒有談的必要了吧。”

  老七觀察了一下周圍鎮子里的情況,低聲對身邊的黃青云說道。

  “我感覺這里的人都不太歡迎華人回來,應該沒有和談的可能啊。”

  “既然來了,談總歸要談一下,談不攏再說后面的事不遲。”

  黃青云回答道。

  幾個人騎著馬沿著鎮子中間的主干道一路向前騎行。

  突然,幾個帶著槍的人懶懶散散地出現在了路的中央,把他們攔住了。

  何三水和其他的幾個小伙子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槍。

  “你們幾個就是過來談判的吧?”

  一個胡子拉渣的男人一瘸一拐地從幾個人中間走了出來。

  他的樣子,讓黃青云想起了下水道的老鼠,骯臟而又猥瑣。

  “是的。”他坐在馬上,回答道。

  “那跟我們來吧。”男人摳了一下鼻子,沖著他們揮了下手。

  黃青云幾人跟著他們來到了鎮子外的一處伐木營地。

  營地里面非常臟亂,地上到處都散落著木頭和雜物。

  幾個和那個瘸子一樣邋遢的,看上去像是伐木工一樣的人圍坐在木桶邊上。

  他們以桶為桌子在打著撲克。

  見到黃青云他們進了營地,都看了過來,目光陰鶩。

  除了他們以外,倒是沒見到什么其他的人。

  “請下馬,先生。”瘸子轉過頭,對著黃青云幾個人說道。

  “何三水,小六子,你們幾個待在外面,我和老七進去。”黃青云用漢語吩咐道。

  他走到兩個人身邊,低聲對他們說道:“如果有什么情況,你們立刻跑路!”

  何三水幾個人一臉錯愕:“黃師傅,要不然我們跟你們一起進去吧!”

  黃青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搖了搖頭:“不用。”

  他看了一眼瘸子和那幾個人,輕蔑地笑了一聲:“就這幾個爛人,還攔不住我和老七。”

  說罷,他便跟著瘸子向著營地最中間的帳篷走了過去。

  營地其他的簡易三角帳篷不一樣,這是一個用帆布搭成的大帳篷。

  黃青云他們拐到正面,發現里面放著一張桌子,桌子的邊上,坐著兩個人。

  這兩個人一個穿著土黃色背心,嘴里吊著煙斗,

  另一個一手上拿著一把匕首,一手抓著一根不知是什么動物的腿骨在啃。

  而他的右手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把左輪手槍。

  看著黃青云他們進來,兩個人都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

  “你來談判的?叫什么名字?”煙斗男態度非常倨傲,他指了指桌子邊上的一個空椅子,示意黃青云坐下。

  黃青云轉過頭,發現瘸子已經不見了,剩下兩三個人站在帳篷口。

  “我叫黃青云,是來談判的。”他用英語回答道。

  煙斗男聽見這個名字,皺起了眉頭。

  他湊到了那個啃骨頭啃得滿嘴油膩的男人邊上,兩人切切私語。

  “你是做什么的?在那個,什么,什么會館里擔任什么職務?”煙斗男結結巴巴地問道。

  “你是不是應該先介紹下自己是誰?”黃青云面色沉靜,不慌不忙地說道。

  他瞥了一眼旁邊那個還在啃骨頭的人。

  那人心無旁騖地撕咬著骨頭上的肉,時不時用匕首剔上個兩下。

  “我叫利德松·圖克,這里民團的團長。”煙斗男顯得有些不耐煩。

  所謂的民團,是鎮子當地一種自發組織的民兵組織。

  在西部偏僻的小鎮里,這種組織非常常見,平時是農夫,拿起槍就是民兵。

  “你們鎮子的治安官呢?”黃青云問道。

  “我就是!”煙斗男更不耐煩了,“喂,你到底說了算不算?”

  “我說了算。”黃青云點了點頭,“我代表那些被你們驅逐的華人,所以才來談判。”

  煙斗男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些許滿意。

  “五萬美元!”他叼著煙斗,比出了一個巴掌,“你們給我們這個數,我們就讓你們回來!”

  黃青云的臉冷了下來。

  五萬美元?這完全是一個沒有誠意的數字,這代表著對面壓根就沒有談判的意思。

  “你們那么大的商會,不會連五萬美元都拿不出來吧?”煙斗男咧開了嘴,露出了一口黑乎乎的爛牙。

  “這個數字太過分,我不能答應。”黃青云干脆地說道。

  “這五萬美元又不是給我的,你們華人搶了那些伐木工的工作,這是給他們的補償。”

  煙斗男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

  “荒唐!你們打了我們的人,毫無道理地把華人驅趕出這里,現在還跟我們要五萬美元?”

  黃青云站了起來。

  “你們沒有誠意,那也不用談了,就此告辭!”

  “咚!”

  旁邊那個啃骨頭的男人把骨頭扔在了桌子上,也站了起來。

  他用把手中油膩膩的匕首在衣服上蹭了蹭,插在了桌子上。

  似乎剛才骨頭上的肉塞了牙縫,他齜開了嘴,手指伸到嘴里開始摳牙。

  這個人的犬齒看起來很奇怪,比一般人的要尖利。

  他現在的樣子,像極了一只西部荒原的鬣狗。

  這個人,就是哈尼夫資料中那個臭名昭著的罪犯——“鬣狗”塞思·馬什。

  “你來了這里,還想走嗎?”馬什抬起了頭,死魚一樣的眼睛看著黃青云。

  他的手,向著桌子上的左輪手槍摸去。

  “哐啷!”

  還未等他拿到那把槍,黃青云猛地抬起腿,一腳將那桌子踢翻。

  他早已察覺這兩人圖窮匕見,所以先發制人了。

  桌子砸在了另一邊煙斗男的身上,把他連人帶椅子砸翻在地。

  馬什退了一步,彎腰想去撿掉在地上的左輪手槍。

  卻被黃青云又是一腳踢翻在了地上。

  他一膝蓋頂住了馬什的后背,從地上一把撈起那把匕首,架在了馬什的脖子上。

  他早已看出來這個男人才是這里真正說了算的人。

  而一旁的老七動作也非常快。

  他舉起了槍,指著屋子里的其他人。

  黃青云把馬什從地上揪了起來,匕首的鋒刃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讓你的人滾開!放下手里的武器!”黃青云平靜地說道。天籟  馬什還是翻著死魚眼,他沖著自己手下向下揮了揮手:

  “按照他說的,你們把武器放下,退開!”

  剛才摔倒在地的煙斗男已經站了起來,他一聲大吼:

  “你們誰都別想跑!”

  營地外的樹林里瞬間出現了很多持著槍的民兵。

  然而,營帳門口的那幾個人已經把武器放下了。

  所以老七手中的槍瞬間指向了煙斗男。

  兩人的槍口對著彼此。

  “來啊!二換二!你媽媽的,看誰先死!”老七的喉結聳動著,表情極為兇狠。

  黃青云手中略一使勁,

  馬什脖子上的血痕更加明顯了。

  “散開!散開!”他沖著身邊的人喊道。

  黃青云拖著他和老七一起退出了帳篷。

  民兵們已經圍了過來。

  “讓他們退后!”

  面對眼前這一大群人,他沒有絲毫畏懼,一如他當年在三河鎮面對數倍于自己的湘軍!

  與此同時,他對著身后正在和敵人對峙的小六子還有何三水喊道:

  “快!上馬!準備走!”

  幾個年輕人聞訊,一邊舉著槍,一邊騎上了馬。

  黃青云拖著馬什緩緩靠向了自己的馬。

  那些民兵和馬什的屬下都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只能目送著黃青云和老七慢慢向營口靠去。

  離營口大概還有不到十步遠了。

  黃青云謹慎地觀察著對面,手里隨時準備有所動作。

  “砰!”

  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

  只在一瞬間,黃青云的身體驟然僵住了。

  老七睜大了眼睛,他難以置信的地看見黃青云的后心綻放出了一朵血花。

  一個子彈從黃青云的背部由下方射入,貫穿了他的肺。

  開槍的是那個瘸子,他蹲在黃青云側面一個箱子的陰影下,手中的槍口正冒著煙。

  黃青云用盡力氣,手中的匕首劃過,割開了馬什的脖子。

  馬什攤倒在地,鮮血從傷口汩汩地涌了出來。

  一時間槍聲大作,幾顆子彈同時打在了黃青云的身上。

  黃青云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單膝跪在了地上。

  他已經說不出話,用盡最后的力氣沖著身后的眾人揮手,讓他們趕緊離開!

  離他最近的老七沖了上去,想要將他救出來。

  然而,又一發子彈擊中了黃青云的脖子。

  血液噴射了出來,捂都捂不住。

  這個久經沙場多年的前TPJ將領,倒在了異國的土地上。

  而老七,也被幾顆子彈擊中倒在了地上,不再動彈。

  “黃師傅!”

  “老七!”

  何三水他們一邊向著民兵們和勞工騎士團成員還擊,一邊試圖沖過去把兩人的尸體搶回來。

  但來自對面的子彈越來越密集,民兵也逐漸向他們逼近。

  何三水一咬牙。

  他沖著小六子和其他幾個人大聲喊道:“快走!要不然他們倆人白死!”

  眾人沖出了營地。

  民兵沒有馬,追不上他們,只能象征性地放了幾輪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跑出了自己的射程范圍。

  煙斗男的煙斗早已經不知去向,他走到了那幾具尸體前。

  和他一樣站在尸體邊上的,還有那個開槍殺了黃青云的瘸子。

  “那幾個人回到舊金山,怕是要招來華人的報復啊。”煙斗男深吸了一口氣。

  瘸子面無表情地將槍重新插回了自己的腰間:“我早就說過奧尼爾的想法太蠢了,幾個星期前就該把那些華人都殺了,非要這么麻煩,搞什么綁架。”

  那些華人要是來報復,那最好不過了,勞工騎士團的目的不也可以達到嗎?

  就怕他們沒這個膽!

  “那你打算怎么跟奧尼爾解釋‘鬣狗’的死?”煙斗男又看了一眼馬什的尸體。

  瘸子沒有做聲。

  他有些想法不太適合說出口。

  死了更好,死了就少個人跟他分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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