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陳劍秋走出旅館門,伸了一個懶腰。
在朝陽地照射下,他這才看清了這個鎮子的全貌,如果昨天來的時候是白天,他們多半是不會選擇進這個旅館的。
這是一個已經被荒廢了的地方,屋子早已沒有人居住,幾只渡鴉停在屋頂上,發出幾聲怪叫。
陳劍秋猜測它們多半是被馬廄后面的一摞尸體所吸引的。
他們昨天收拾了一晚上,才把尸體統統丟到了外面,至于滿屋刺鼻的血腥味,陳劍秋的辦法是:
開窗通風。
于是旅館的外面響了一整晚的狼嚎和不知名獵食動物的叫聲,勃朗寧先生大半夜敲開了陳劍秋三人房間的門,自己找了個角落蜷了一晚上。
“我們的馬怎么辦?”勃朗寧戰戰兢兢地問陳劍秋。
陳劍秋連身都懶得翻一下:“馬廄門關了,就算溜進去一兩只,黑蘿卜會收拾他們的。”
“黑蘿卜?黑蘿卜是什么?”
勃朗寧更加看不懂這屋子里的三個人了,他還想問些什么,這邊已是鼾聲如雷。
陳劍秋還在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渡鴉,飛鳥已經扛著一具尸體走出了門。
是那個墨西哥人。
他們昨天替墨西哥人止了血,抹了點草藥,肖恩把他捆了起來,放在了二樓的房間里,打算等他醒來看能不能問出點有用的東西。
但等第二天飛鳥前去查看的時候,發現墨西哥人已經斷了氣。
陳劍秋搭了把手,一起把尸體抬到了馬廄后面,才發現昨晚上的動物們應該不是一無所獲,個別尸體少了點肉。
飛鳥檢查了下,看起來是郊狼的手筆,他們和北美灰狼不同,不介意吃腐肉,不過現在是七月份,沒有大雪封山,郊狼們不會面臨食物短缺的窘境,所以尸體至少都沒有出現四分五裂的情況。
陳劍秋從旅館中找了兩個鐵鍬,和飛鳥一起挖了個坑,把尸體埋了。
塵歸塵,土歸土。
等他們倆忙完回到旅館的時候,肖恩已經做好了燉菜,四人吃完之后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
勃朗寧幾乎什么忙也幫不上,他打開馬廄的門,準備把自己的馬牽出來,套馬車。
然而,當他打開門的時候,突然一道黑影閃過,嚇得他后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匹黑色的純色馬破門而出,從他身邊飛掠而過,在空曠的鎮子里狂奔。
他再看向馬廄里,里面躺了兩具狼的尸體,一個在角落,一個在門邊,相同的是,它們的尸體都被踢破了肚子。
這兩匹狼應該是從通風口溜進了馬廄,不知怎么撞上了跳出馬欄的黑蘿卜,慘遭毒手,哦,不對,慘遭毒蹄。
馬廄的門上留下了一道道抓痕,看起來門口那頭狼死前一定是非常痛苦。
“黑蘿卜!”陳劍秋的聲音在鎮子中回響。
還在撒歡的黑蘿卜如遭雷劈一般,瞬間放緩了速度,老老實實回到了旅館門前。
陳劍秋上前輕輕拍了拍黑蘿卜的脖頸,捋了捋它的鬃毛。
黑蘿卜不敢有絲毫動彈。
飛鳥都看傻了:“你,到底對它做啥了?”
陳劍秋面帶“慈祥”:“我之前不是說過了么,之前友好地交流了下,它還是個孩子。”
勃朗寧的雙腿總算再次恢復了知覺。他蹣跚地走到了那兩匹馱馬前。
馱馬看起來病懨懨的,搖搖欲墜。
“昨晚上布林頓在草料上動了手腳。”陳劍秋說道,他摘下了黑蘿卜嘴上的馬嚼子。
果不其然,兩匹馱馬走出馬欄幾步,便四腿發軟,跪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你車上到底裝了多少貨啊?”肖恩問道。
勃朗寧苦著臉掀開了馬車后面的木頭箱子,里面都滿滿裝著一支又一支嶄新的勃朗寧步槍。
“乖乖,你們在蒙特羅斯槍店的生意這么好的么?”肖恩咂舌。
“行了,別廢話了,去把布林德他們的那幾匹馬牽過來吧。”陳劍秋發話了,“留在這里也是浪費。”
幾人整理好馬匹之后,總算重新出發了。
從廢棄的碎石鎮到蒙特羅斯不算遠,但也絕不算近,按照地圖上標注的距離估算,大約有150英里左右,一路上都是山路。
勃朗寧新換的兩匹馬原先都不是馱馬,勃朗寧臨時客串馬夫,已經是有點勉為其難,這導致在一些上坡路的時候,那兩匹馬開始消極怠工,到最后死活不肯再往上爬。
黑蘿卜有它自己的辦法,他在前方一聲嘶鳴,帶著陳劍秋繞車兩圈,留下一圈雄性荷爾蒙的氣息后揚蹄而去。
兩匹馬不知是受了刺激還是怎么的,重新前進。
陳劍秋有的時候真的覺得黑蘿卜成精了。
他這才發現,這兩匹馬都是母馬。
隨后的一路上還算是順暢,沒有匪徒、沒有賞金獵人、沒有暴雨和狂風。
和風旭日,歲月靜好。
沒過幾天,他們安全地抵達了蒙特羅斯。
1881年的蒙特羅斯(Montrose)還沒有正式建縣,小鎮坐落在群山之間的草原上,美麗而又安詳,不遠處綿延的雪山連接著蔚藍的天際。山的那一邊,便是鼎鼎有名的甘迪遜黑峽谷。牛仔們嘴里叼著鼠尾草,趕著羊群穿過泥濘的土路,年輕的少婦們漿洗、晾曬著衣服。
小鎮的人們平靜但是忙碌,除了一個人例外。
這個年輕人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鎮口的柵欄上眺望著地平線,直到那里出現了三匹馬和一輛馬車。
“老板!老板!”年輕人興奮地揮舞著自己的雙臂。
“杰瑞,該死的,你在這里做什么?店里不管了?”勃朗寧嘴上在罵人,可臉上藏不住的開心。
“老板,你一天不到,我這心里一天就不踏實。”
伙計嘴甜之極,他跳上馬車,接過了韁繩,駕駛著馬車往鎮子里駛。
陳劍秋三人跟在后面。
“嘿,兄弟,你確定在這地方伱生意能好?”肖恩看了看鎮子里一片祥和的樣子。
勃朗寧有點尷尬,他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天知道父親為什么會在這么平靜的地方開一家分店。
馬車在“勃朗寧槍械鋪”門口停下了。
伙計打開了大門,隨后轉身去卸貨了,勃朗寧則陪著三人走進了槍械鋪里面。
鋪子里面有個柜臺,柜臺后面一整面墻都是槍柜,里面琳瑯滿目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槍械,里面大部分是勃朗寧家族自產,少部分是來自于溫徹斯特、雷明頓和柯爾特公司。
“看上哪把槍,隨便拿。”勃朗寧從里屋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張紙,一支筆還有一枚印章。
飛鳥和肖恩每人拿了一把溫徹斯特杠桿卡賓槍,又各自選了一把勃朗寧廠里自產的左輪,搬貨回來的伙計給他們配齊了槍套和子彈帶。
陳劍秋倒是不著急,他掃了下槍柜里的,都算不上滿意。
但他的目光落在了槍柜角落里的另一把槍上。
這把槍看起來有點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