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陳劍秋。”
“職業?”
“礦工。”
“作案動機?”
陳劍秋沒有打算回答這個問題,眼前審訊桌前坐著的兩個人,似乎和他一樣沒有什么太多的耐心,他知道,根據慣例,不管他說些什么,他們都會編出一些東西,然后把他送上絞刑架。
“從你在酒館里的刀法來看,是個慣犯了吧?說來聽聽呢?”強尼問道。
陳劍秋仍然沒有回答,神色如常,倒是饒有情趣地打量著強尼身后的窗戶。
“您受傷的手沒事兒吧?”他的目光落在了強尼受傷的那只手上,現在那里用棉紗布包裹著,看起來有點可笑。
強尼有些惱怒,他站了起來,走到了眼前這個階下囚的身前。
“小子,你動作不是很快么?我看看你頭是不是也和你的嘴一樣鐵。”強尼轉過頭對記錄的那個人說道,“過來,替我把他摁住。”
還在記錄的那個小伙子有點不太情愿,身為這個鎮的治安所為數不多的認字的人,還要替眼前這個粗野的牛仔打下手,真的是不甘心。
小伙子繞到了陳劍秋的身后,一手摁住他的頭,一手框柱他的脖子。
“兄弟,小心點,你的長官拳打得不太靠譜。”陳劍秋突然說話了。
小伙子還在琢磨這話什么意思,一個拳頭已經砸了過來,他忽然覺得摁在身子下面的人腦袋晃了一下,又好像沒晃,而自己的肚子卻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長官,我…”小伙子忍住疼,喊了一聲,可話音剛落,他又覺得自己的胳膊上中了一拳,拳的力道很大,小伙子感覺自己胳膊快斷了。這次好像是前面這個人肩膀動了下。可自己明明摁住了他啊。
“強尼!”小伙子怒不可遏,他已經顧不上什么尊稱了,“你他媽的在打我!”
強尼也愣住了,他明明是照著陳劍秋的臉和胸口去的啊。
“我說吧,伱的長官拳法稀爛。”陳劍秋嬉皮笑臉。
強尼停下了,小伙子也松開了自己的手。
“見鬼,這個黃種人是個巫師,趕緊把他丟牢里去,明天一起絞了。”強尼喃喃道。
“最好到時候給他釘上十字架什么的,我去牧師那找點圣水。”小伙子補充道。
治安所并不大,一樓辦公室,二樓審訊室,而負一樓的地下室,則是不大的牢房。
陳劍秋被帶了下去,推進了其中的一間牢房。他觀察了周圍的環境,只有地下室的頂部有一個小小的采光窗。而他的“鄰居”,是那個黑人,和他僅僅擱著一道鐵柵欄。他的對面,則關押著那個印第安人。
這黑哥們兒正舒適地躺在牢里的板凳上,似乎對這種地方習以為常。
“嘿,兄弟,你跟他們說啥了?”黑哥們兒看見陳劍秋被推了進來,立馬翻身爬了起來,湊到鐵柵欄邊上,“我叫肖恩,你叫什么?”
“我姓陳。”陳劍秋并沒有看向這個有點話癆的黑人,而是在反復觀察著牢房里的環境。
如果明天是在鎮中心的絞刑架處刑,那自己得想辦法制造點混亂。以自己的身手,脫身應該不難,可會有被槍打中的風險,然后怎么離開這個鎮子呢?扒火車?
“嘿,陳,你覺得他們會怎么處理我們呢?”肖恩絲毫沒有在意陳劍秋的態度,仍在絮叨。
“他們打算明天絞死我們。”回應平靜如水,在黑人那卻不亞于一道驚雷,肖恩抱頭一聲哀嚎,坐回了椅子那。
“不信你聽唄。”陳劍秋指了指他們的頭上。
樓板很薄,一樓辦公室的聲音他們竟然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長官,那三個人罪名咋寫?”
“入室盜竊,殺人,放火,隨便兩樣湊一塊兒都夠絞死他們了。”這明顯是強尼的聲音。
“那這三個人的身份怎么寫?”
“編唄,寫的越惡劣越好,那個印第安人,殺人慣犯,那個中國人,嗯,匪徒,至于那個黑鬼么,小偷,你看他那賊眉鼠眼的樣。”強尼再次回復道,“今天編完,啊呸,不對,整理完。明天當眾審判,絞死他們。”
肖恩的臉色更難看了,感覺快要哭了出來。
可陳劍秋思索了一下,突然間壓低聲音,向肖恩問道:“你是小偷對不?”
黑哥們兒尷尬地笑了下,比哭還難看:“那啥,我,只是,偶爾…”
“我跟你說啊,雖然我來美國不久,可總結出一個道理。”陳劍秋繼續低聲對肖恩說道,“這些白大人如果說你有武器,你最好有;他們說你是惡人,你最好是。”
他指了指黑人牢房門口上的那把鎖,“這鎖,你應該不難打開吧。”
肖恩點了點頭,可又隨即搖了搖頭:“我需要一個尖點的東西,而且,我們也干不過外面的那些衛兵啊。”
“這些就不用你來操心了,我說了,他們說你是啥,你最好是。”
“如果你們能帶我出去的話,我有躲避他們追捕的辦法。”從進來后一直一言不發的印第安人忽然說話了,用著他不太熟練的英語,“我叫飛鳥,是蘇族的戰士。”
陳劍秋沒有說話,只是盯著這個印第安青年的眼睛。
“你為什么要去殺煤礦老板?”他突然問道。
“那人原名叫羅伯特,是美軍的一名上校,南北戰爭結束后,就一直在追殺我的族人,五年前,他從背后殺死了我的父親,蘇族最偉大的戰士——瘋馬。”提到父親,飛鳥的眼睛里閃爍著淚光。
陳劍秋點了點頭,他兩根手指頭指了指雙眼,對飛鳥說道:“別讓復仇蒙蔽了你的雙眼,他能給你帶來力量,但你需要更果斷的決定和更周密的計劃。”
他從這個年輕人的眼神中,看到了勇氣,但仍容易被情緒左右,需要歷練。
他甚至一時間忘了自己也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后,雖然他暫時無法喚起這具軀體的更早記憶,但潛意識中,他能感受到,這具軀體曾經經歷了許多。
飛鳥點了點頭,又坐了回去。
陳劍秋回頭看了看監牢里的木頭長凳,深吸了一口氣,猛的一巴掌拍在了凳子面上。凳子的木頭面下沉一寸,露出了嵌在里面的細長鐵釘。
“吵什么那?”地下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腦袋探了進來,是剛才審問他的那個小伙子。
然而他只看見那個中國人隔著鐵柵欄,揪著黑人的衣領,兩人似乎發生了什么爭執,怒目互視。
“你們倆能不能安靜點,明天這個時候就可以一起下地獄了。”小伙子翻了翻白眼,又關上了門。
陳劍秋聽到背后門關上的聲音,松開了揪著黑人衣領的手,然后把右手握著的細長鐵釘遞給了他。
“這樣的行不行?”
肖恩比劃了下鎖孔,點了點頭。
“那晚上再動手吧,咱們先休息會兒。”陳劍秋說完,躺回了那張被拍的有點歪的長凳。
他看著天花板,開始回憶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