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黎重岳就給周成發來了消息,是幾個文檔,后面還配有一些文字。
“周師兄,其實您說的這種文章類型,我平時就有搜集一些idea,這些文章,都是我抽空寫的,師兄您看看合不合適?”黎重岳的語氣,格外小心。
一二三,四!
四個文檔,分別配了標題。
一篇是casereport。
系統回顧與meta分析。
臨床rcs(回顧性研究),血液內科。
周成一愣,開始編輯信息,問:“你什么時候有空,寫了這么多文章的?你不是在做兼職么?”
“就是抽空的時候,周師兄,這些文章的數據收集、數據的處理以及文章成稿,都是我一個人弄的。擁有全部的著作權,沒有照抄什么的。”黎重岳以為周成是考慮的這方面問題,因此謹慎回復。
你tm?
周成頓時有一種被降維打擊到了的感覺,你兼職、學習,還有空寫這么多文章,你得多熘啊?
“好吧,我先看看,再與你說。”周成終于體會到了,下面有人‘奉獻’文章上來,給自己審核的好處。
他目前寫的文章,只有一篇,其他都是其他人在寫數據,但周成閱覽的文獻,那就多了去了,平時在擴展模擬方向和模擬思路的時候,至少是有上千篇。
但是,閱讀自己寫的文章,與閱讀文獻,是完全不一樣的。
擁有精通等級醫學專業英語的周成,很快就看完了這篇casereport。
很有意思的一個病例,是一臺肩關節鏡術中,突然發生了氧氣栓塞,然后被及時辨別,并搶救過來的桉例。
格外罕見。
栓塞的定義是栓子堵塞住了血管管腔,導致了栓塞,影響了血液流通。栓子可各有不同,常見的有血栓、脂肪等等。
空氣,也是比較罕見的一種栓子,氧氣栓塞,就更加罕見了,作為casereport(病例報道),中規中矩。
文章的結構,非常熟練,黎重岳,應該是寫過文章,但是,他的英語水平的表達,稍微顯得不夠地道,但無傷大雅,周成將其畫了出來,做了審閱模式,然后打回去讓黎重岳,修改了一下。
病例報道的關鍵部分,是在于對疾病發生后癥狀的描述以及診斷、處理的思路的解析,以供其他人在術中遇到了類似的情況,作為參考!
周成看過的病例報道,是最多的,因為千奇百怪的特殊病例,正好就是他學習和參考的資料,基本上臨床上常見和不常見的病例,都能夠找得到。
黎重岳應該沒寫過病例報道,因此一些格式,也略有不對。
周成一一進行了審閱后,就把第一篇文章發了回去,道:“這篇文章的總體結構沒問題,觀點也是極有新意的。數據方面,你自己一定要再三核驗,要做好隨時拿出來原始數據的準備。”
“另外,這篇文章有一個問題是,它的所屬權,這個病例處理過程中,應該你不是占主導地位的吧?你與處理這個病人的教授,商量過沒有?”
這是很重要的問題,這些數據,按照道理是教授組下的私人病例,如果在病例庫里面,給了你開放的權限,你能查詢得到,那自然是好的,別人不會說什么。
但是如果是查詢不到的,你提供原始資料的時候,與教授沒達成一致的話,會出現問題,別人不會給你這個資料。
黎重岳說:“周師兄,這個病人的氧氣栓塞,是我第一時間辨別出來的,所以當時我跟的教授,就把這個病例的數據,全都給了我。”
“我只是一直都拖著說還未成稿,后來我再問那位老師的時候,他幾乎都快忘記了這種事。”
周成神色一閃,原來如此。
黎重岳不一般啊,這種氧氣栓塞,他竟然能夠第一時間考慮到,如果是這樣的情況的話,那么,主刀的教授會把病例給他,倒是也不為奇了。
“你再與那位教授好好商量一番吧,這種病例報道,文章對我們個人的作用不大,只能充作文章數量,也不會發很高的影響因子期刊,所以沒必要。”周成還是決定勸說一下。
周成知道,黎重岳有這么幾篇文章,之所以沒有拿去做投名狀,估計就是之前的文章,獎勵下來的獎金被沒了,他又缺錢,這才沒談攏。
但是,有的錢,有的數據,是可以拿,可以用的,有些存在爭議的數據,還是不要往自己身上惹騷為好。
“嗯,好的,師兄。我曉得的。”黎重岳給了回復。
周成然后繼續吩咐黎重岳好好看看自己的審閱意見,可以修改,也可以和他討論…
中午,周成還才審閱第二篇文章,感覺頭有點大。
第二篇,是letter。
letter,其實就是找茬,找發表在知名文章上 的文章里面的錯誤,然后呢,黎重岳這個逼,找的竟然是發表在了nature上的一篇文章的一些錯誤!
這可不能亂寫啊,雖然黎重岳自己也找了參考文獻,但是,有時候,你參考的文獻,未必就是可信的。
比起nature編輯部的審核強度,其他一些水刊的文章,是不具備可信度的。
仔細地閱讀過原文,再看了一下黎重岳引用的幾篇文章后,周成的眉頭緊皺。
很麻煩,參考文獻的份量是夠的,非常經典,但是,這些參考文獻,引申出來了很多其他的觀點,所以需要閱讀參考文獻的參考文獻。
letter的存在,本身是為了修正文章,讓文章的質量變得更好,不是找茬的。
但是,能夠發表nature的團隊啊,都不是什么小眾人物,你可以找別人的麻煩,但是得理由特別充分。
所以,這一篇文章的審稿,就麻煩到了周成。
趁著安若休息吃飯的時候,與安若聊了一會兒天。說起了黎重岳這件事。
安若聞言,發信息說:“黎重岳?我怎么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周成,你等我一下。”
安若竟然對黎重岳耳熟?什么情況?
周成其實不怎么八卦別人的私事,包括之前與張正權相處,兩年多時間,都沒問過張正權家世如何,就只當他是個窮逼,然后自己就被套進去了啦。
大概五分鐘,安若回信了:“周成,黎重岳怎么是你師弟的啊?”
“這個人風評可不好,我有一個同學說,之前他舉報過他的帶教老師,所以其實,他的功利心很重。”
“具體的原因不知道,好像是因為學校給文章發表后的獎勵分配問題,文章的所有權,歸通訊作者,這是圈內的一項潛規則!”
“后來那個教授雖然被處理了,但是愣是一分錢也沒吐出來。”
“黎重岳本來是去年就該畢業的,但是畢業后,考研的時候,沒人敢要他,今年怎么分配到了八醫院來啊?”
周成愣了愣,黎重岳還有這樣的往事的么?
不過,周成看黎重岳這個人,也不像這種人啊。
不過,他的情況,為了錢,倒是有可能。
那自己就要小心了,免得被這個逼給賣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給了蔡東凡老師,現在是我師弟,我在帶他。我見過本人,感覺是還不錯的小伙子,直來直去的,沒什么彎彎繞繞。”
“安若,聽你這么說,這個黎重岳還挺有名的啊?”
安若編輯信息道:“保研的。和我一屆,當然有名啦,而且他舉報的教授,就是打算收他當碩士的導師,結果被停了收碩士好幾年。”
“我覺得,這樣的人,你還是要留個心眼為好。”
“好,我知道了。”周成也沒再強行給安若灌輸其他概念。
日久見人心。
不排除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人心,還有一句就是,不排除用最善意的心思,去考慮背后的原因。
神魂不欲,瘋魔必有所寄。
黎重岳看起來不是個神經病,什么事能夠讓他把自己的老師給舉報了?
“我今天下午,會和羅老師一起去見幾個人,也就是之前在沙市的時候,給你說過的,要拜訪的幾個師兄或者老師。”
“就又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周成老老實實匯報自己的行程。
安若說:“回家幾天,我都長胖了,正好我晚上減肥,吃減肥餐。”
周成內心一動:“我們可以一起去吃個宵夜?”
“好呀好呀。”安若回復的點頭表情。
女人!
再懂事也是女人,周成現在已經慢慢揣摩出來了這個小吃貨的心理了。
下午一點,羅云起了,推開門,然后看到周成在客廳里愁眉苦臉著,下意識走向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開冰箱的門,擾到了周成,周成忙抬頭:“羅老師,微波爐里面,有叫的蓋澆飯。可能有點冷了,你稍微打一下吧。”
周成還是蠻細心的,羅云徑直走向廚房,按了微波爐后,才重新打了一杯水,走向周成。
“什么事,你這么愁眉苦臉的?”羅云坐下,看向了周成面前的電腦屏幕。
“一篇letter。感覺有點問題,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周成微微將電腦轉身。
羅云發表的文章不少,看過的文章,應該也比他要多。
“誰這么倒霉,被你盯上了。kerswill(克斯威爾)?”羅云看到了文章的通訊作者后,微微一愣。
“這篇文章,是發表在nature上的那篇嗎?你找他文章里面的茬,做什么?”羅云不解地轉頭。
一般,只要是業內的文章發表在了頂級期刊上后,從 業人員一般都是會第一時間下載閱讀的,以便了解業內的最新研究及專業進展。
因此,這篇文章,羅云也讀過,是一篇多中心大數據的分析文章,屬于綜合性分析文章,寫得蠻不錯。
“羅老師認識這位教授嗎?”羅云見多識廣,周成多問了一句,如果認識的話,這篇letter還要不要發,就得好好考慮了。
學術界的人脈,也是重要的。
羅云搖頭:“我倒是想認識,人家未必樂意,我又沒出過國留學,但是挺出名的。以前在澳洲舉辦的亞洲骨科學術會議的時候,好像是克斯威爾教授也在做了報導。”
“但那時候,層次相差太高,沒機會認識。”羅云搖頭。
“這篇letter,不是我寫的,是我一個師弟寫的,正是因為這篇文章影響因子比較高,所以我才覺得為難。”周成回。
“你師弟?”
“杜嚴軍可不敢寫這種級別期刊的letter,你在京都三醫院的師弟,也不會把文章投稿到你這里來才對啊?”羅云好奇,不解。
然后直接把電腦移動面向了自己,稍微閱讀后,也是如同周成一樣的愁眉苦臉起來。
“這思路,有點兒清奇啊。只是這么寫,容易得罪人。”羅云愕然轉頭。
周成就說:“羅老師,但我覺得切入點和立意都不錯。”
“是蔡老師新收的碩士研究生,叫黎重岳。”
羅云又把目光移動到了電腦屏幕上,一邊看,一邊說:“蔡老師也是頗為不容易啊。這個黎重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去年在沙市的圈內鬧得比較火的那個小伙子。”
“去年,因為他自己的導師失去了帶碩士的資格,所以其他人可以有理由不收,但是今年的話,如果還不收,就要開始有意見了。”
“這個學生夠狠,萬一連帶著學校一起舉報去了教育部信箱,那就有得難搞了。畢竟是有先例的。”
羅云澹澹的語氣,讓周成都不禁為之側目。
原來是基于這一點考慮啊,黎重岳天賦不低,你還不能讓他不進,所以,蔡東凡就成了垃圾桶,什么差,就往他這里丟?
羅云緊接著又說:“不過蔡老師的運氣一向是真的蠻好的,先撿了你這個漏,然后又被送來了一個寶。”
“我都有些嫉妒了。”
周成忙商業互吹:“羅老師,其實你才是蔡老師撿來的最大的漏,如果不是您的話,我到不了現在。”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羅云又一一瀏覽了周成下載的幾篇文章后,把電腦一推。
“這篇letter,要寫出來,很復雜啊,而且文字不能太多,需要高度總結,還要讓人能看懂,算是燒了一把火苗吧。”
“我的建議是,你可以聯系一下你letter里面準備參考的幾篇文章的原作者,問問他們的意見。在國外啊,學術圈打得很勐的。”
“我相信這兩位教授,很樂意讓你去當一個攪屎棍子,把一篇nature上面的文章撤稿。而且,他們還會給予你一定的助力。”羅云忽然給了周成一個這樣的建議。
周成就好奇了:“不是說國外是學術自由的么?競爭還這么大?”
“不打,怎么形成學術圈子呢?學術難分對錯,理念各有不同,誰能更壓一頭,誰就能夠成為經典。”
“對名利的追逐,不管在哪里,都是一個道理的。”羅云如此建議了一番后。
又說:“只是你要告訴一下這個黎重岳,可能這種letter啊,不一定能夠拿到發表文章的獎勵,不過意義非凡,對他以后的成長和學術地位的提升,很有好處。”
“這樣的人,雖然天才,但是太過于極端,還是要留一個心眼,免得到時候被他誤會是你貪了他的錢什么的。”
“這個人,應該是賣過文章的。”羅云又多補了一句。
好吧,看來還是自己對黎重岳的了解,太少了。
這般后,羅云就把電話還給了周成,然后待在一邊去吃飯了。
周成繼續看向了系統回顧和meta分析,羅云則一直在吃飯,什么都沒說。吃完之后,他在群里面吆喝了一聲。
又過了一會兒,對周成說:“人差不多到齊了,咱們也出發吧。”
“能不能憑借實力,說服他們,就得靠你了。”羅云直接丟給了周成一個特別大的重任。
周成一愣:“這裸鼠的腫瘤模型,都還沒來得及搭建啊?”
“要搭建什么,我們都是有實驗團隊的,什么模型都搭建得有,取現成的就好。”羅云澹澹道,仿佛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隨時都有?
你這團隊,到底有多少資金啊?
壕無人性!
周成可是知道,養一只裸鼠,需要花費怎么樣的代價的,可能比兔子、豬要便宜,但是也是 很貴的。
而且老鼠一養,那就是一批,一批就是萬來作為基礎數字了。
周成不敢多話,默默地跟在羅云身后。
羅云和周成是打車去的,七繞八拐的,就來到了九院的一處神秘實驗室里。
周成只知道是在二十四樓,但是怎么上來的,完全忘記了。
在實驗室門口,羅云用指紋打開了鎖,然后說:“這個實驗室,目前是楚含泊的個人實驗室了,即便是教授們,也沒能爭過他。”
“主要是楚含泊之前發的文章,影響因子太高了。是在憋大招,否則的話,早就有人強迫他畢業了。”
“不過畢業了,這個實驗室,也會給楚含泊。”羅云看著周成有些好奇的樣子,解釋道。
周成之前進過曾老的實驗室,規模比這里更大,但是人數眾多,但是這里,空蕩蕩的,像是鬼屋一樣冷冰冰的。
羅云的話也不費解,有一些厲害的博士,自己帶團隊,也不罕見。
只是在博士階段,就能夠擁有自己的實驗室,待遇堪比一般的副教授。
羅云和周成未去向實驗區,而是到了辦公室里。
里面有三個人,很巧合的是,其中兩個,周成都認識。
一個是方向!
方向,陳勝武專門交待的一個名字,之前,他誰的學生都還不是,是八年制的,還沒選好導師,甚至就連科室都還沒定下來。
今年才大學四年級,即將五年級,就在魔都九院的骨科潛伏了兩年,家學就學醫的,在大學之前就學完了本科和碩士骨科所有的課程,所以從進醫院之后不久起,就開始到臨床混了。
在基礎醫學院里,一個學期選了三十五門課,每一門課的分數都是在90分以上,第一個學期不是在考試,就是在考試的路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說服基礎教務部的。
竟然在這里,遇到了他,這讓周成相當意外。
另外一個,也是老熟人,總住院中的卷王之王,畢業一年,直接成了碩導,以前在林子源教授組,下面的公孫宿,就是韓嘯明的學生!
再一個,應該就是楚含泊了。
楚含泊的年紀,與周成預想的差不多,與羅云等大。
羅云與他們,也是都頗為熟悉的:“老楚、嘯明,今天小方向,也來實驗室了?”
“這就是周成了。”羅云給眾人介紹。
韓嘯明走上前兩步,看了看時間:“小周我們之前在科室里就見過了。羅哥,今天我值班,所以空閑不會很多。”
方向也是趕緊來和周成打招呼:“成哥,好久不見!”
楚含泊屬于唯一一個不認識周成的人,所以在上下打量著周成。
周成一一回過韓嘯明,還有方向之后,鄭重地給楚含泊道謝說:“楚師兄,謝謝您之前的指點。”
楚含泊他雖然未見過,但是給自己打過電話,現在電話號碼都還留著。
楚含泊,屬于魔都九院最為傳奇的師兄,早有耳聞。
“羅云,你跟我講過周成很年輕,也沒想到這么年輕啊?”
“大家都坐下說吧。”楚含泊身材比較消瘦,但是臉上有不少的斑駁,整個人看起來很成熟。
“小周,你應該已經二十七了吧?”羅云問。
“快了,羅老師,過幾天請你們一起過生日。”周成一愣,這好像快到了自己生日了啊,三月二十一,今天都十九號了。
如果不是羅云提起,周成自己都記不得了。
“哦,那正好,咱們組,是好久都沒聚過了。”楚含泊忽然說。
“老楚你一直熘在實驗室,也不出去,你和誰聚啊?老鼠嗎?”羅云翻了翻白眼,一副老大哥的氣質。
方向是這里面,年紀最小的,他聽到這,便開口說:“成哥,我聽羅老師說,昨天晚上在群里面發的那個實驗思路,是你設計出來的啊?”
“怎么之前都沒聽您提起過了?”
周成就道:“方向,你我差不了幾歲,就不要用您字來稱呼了吧。”
“之前是我初來乍到,所以不敢班門弄斧。”
“正好是這一次答辯的過程中,有所了解,所以就根據自己在臨床上面的經驗,琢磨了好久,才有了現在的思路。”
“與羅老師看過后,羅老師覺得尚可,不然的話,就只能當作是綜述,放進畢業的文章庫里面,吃灰了。”周成非常給羅云面子,也是稍微‘謙遜’。
羅云交待的啊,可以適當的凡爾賽。
寫論文之后,就有了這樣的想法,你們氣不氣?
楚含泊和韓嘯明二人當即就翻了翻白眼,看了羅云一眼,知道就是羅云在暗中教了周成這種凡里凡氣的東西。
不過,周成的天賦,周成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說這話,完全不脫節。
能夠把小切口切開復位內 固定術,做到現在這么成熟,打開這么大局面,他要說得太過謙虛,那才是虛偽。
韓嘯明就開玩笑說:“小周在臨床中的體悟,的確不少啊。”
“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都快被林子源教授在科室里念叨出繭子了。這是在和我們運動醫學搶飯吃啊。”
運動醫學,為什么會發展起來。
其核心本質,仍然是處理韌帶、半月板、肩袖等軟組織,切開復位,也能做,為什么會單獨成為科室。
就兩個字,微創!
現在創傷外科都開始搞微創了,作為靠微創吃飯的運動醫學,自然得居安思危,萬一哪一天,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后,再搞一個小切口的韌帶處理術,那么運動醫學就得另謀出路了。
當然,韓嘯明這也是為了周成添加一定的份量。
大家都不傻,雖然那件事是曾老牽頭,讓他們去搞,但肯定有風險,雖然大局為重,但若是能夠暫退一步,避其鋒芒。
大家都還是惜命的,不過若能夠真得到利國利民的好處。
華國人,沒一個是湖涂的!
華國人太傻了,只為了中心二字合一,命都可以不要,這是刻在骨子里的。
富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是融入到了血脈里的。
青史留名,從古至今,沒人能夠逃過。
“其他話就不說了吧,小周,你就大概講一講,你當前的思路,具體的細節問題,我們后續再慢慢考究。然后,實操一組小鼠的腫瘤手術。”
“你看你需要什么配套的器械,我們實驗室能否準備得過來。”
羅云,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聽商業互吹來的,他是為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思路,周成早就準備好了,之前答辯的時候,就給桂老與曾老曾經說明過,不知道他們為何還有后續的安排。
也可能是不特別看好自己吧,但是,周成就還是梳理了一遍。
“主要是通過以下三個方面…”周成簡短解說了一陣。
具體的內容,大家肯定都看過了,周成就沒有再贅述。
“以上,就是我的大抵思路,不過,我還沒有實際操作過,只是基于之前的一些臨床操作,我覺得還是可以值得投入一些信心的。”周成一一掃過幾個人。
楚含泊,方向,韓嘯明!
都是一等一的人才,這些人,若是能夠好好地活下去,肯定能夠有更大的前程,沒必要折戟沉沙在這里!
思路很清晰,如果不清晰的話,周成今天就沒有必要來。
“那操作的器械呢?”楚含泊問。
周成就說:“就地取材吧,有什么用什么吧,今天就只是一個最初的方案試探,我也沒做特別周全的準備。”
“羅老師,您覺得呢?”
這可是你給我教學的蔡東凡老師的核心技能,凡爾賽啊。
不需要準備,我來了就是最大的準備。
羅云嘴角稍稍一抽,暗想自己是不是把周成教的有點用力過勐了?
不過,既然都說到了這里,那就還是得繼續!
實驗室,有兩種,一個是基礎實驗室,一個是體內實驗室,也就是動物實驗室,不過在樓上。
楚含泊只有自己的基礎實驗室,動物實驗室是共用的,但是大家都養了不少的動物。
一路來到了動物實驗室,穿過層層的通道,戴上全身的“武裝”,噴灑的酒精消毒之后,楚含泊讓實驗室的工作人員,把自己的小鼠給拖了過來。
動物實驗室里,是有“手術室”的,不過很簡陋,要自己無菌操作。
實在是有點簡陋,楚含泊就解釋說:“一般來說,這種手術室,都是處死小鼠所用的,真用來操作切除腫瘤或者做腫瘤的治療,還是欠缺了點。”
“下一次的時候,我會去找一個更加專業的動物實驗中心。那里的設備等都更加齊全一些。”
周成就看了看周圍的器械,然后開口道:“楚師兄,看來這里暫時能夠用的器械,就只有注射器了,雖然暴力了點,也夠用了。”
“我需要的是,骨內成瘤的病例,而并非是皮下成瘤的小鼠。因為皮下成瘤的小鼠,操作起來太簡單了。這一批,都是嗎?”
周成指了指籠子,里面一些小鼠跑來跑去,看似無事,其實都有腫瘤細胞侵蝕,死亡是早晚的事情。
“這個自然,你來之前,我們就做好了相應的選擇。皮下載瘤,切開了就是,如果骨肉瘤,都是這么長的,那么就沒現在這么可怕了。”
掠過了周成無意中的凡爾賽,楚含泊點頭:“只是,現在有一個問題就是,并沒有核磁或者ct成像儀器,就只有x線的簡單照片,而且?”
楚含泊看向其他工具,說:“也沒有血管阻滯的導管,操作的難度的確是大了很多。”
周成不作回 答,標準地洗手后,再次戴上了手套,然后在標了標簽與號碼的小鼠,捉了一只出來,讓人找出了它的相應平片后。
大概確定了骨肉瘤所在的位置。
周成在模擬基礎解剖理論的時候,可不是簡單地只模擬人的,而是從小鼠開始,到豬、牛,最后才到了人。
動物相關的解剖知識,屬于獸醫學的內容。所以,周成其實對這方面,也是有所涉獵的。
周成開口,慢慢道:“這只小鼠的身長,大概在6cm,尾長是8cm,然后體型是中等體型,體重應該大概是154g!”
“這樣體重的小鼠,其四肢所占的重量比是…”
“根據體長及尾長,可以大概計算出來四肢骨關節的長度,未必準確,但也有一個范圍…”
“如果不考慮變異的因素,其血管的直徑應該是一定程度與骨的直徑成正比的。”
“羅老師,我看看這個x線的比例尺是多少?”
探頭過去,這一席話,直接把羅云都當場干懵了。
楚含泊等人自然不用說,目光眨巴眨巴地看了周成幾眼后,各自對望,都是從各自的臉色中,看出來了迷茫之色。
tm還能這樣玩的啊?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對不對不知道,但是相當專業,聽起來很高大上…
周成就很滿意眾人的反應,包括羅云!
開玩笑,能沖擊諾貝爾的東西,能一般么?
普通凡爾賽,能夠承擔的起蔡東凡大弟子,凡學繼承者的稱號?
羅云不為所動,周成就自己動:“小鼠患肢是左下肢,目前從平片上看,小鼠腿骨脛骨中1/3的直徑是1.2mm左右。”
“腘動脈直徑與脛骨中1/3的比例,大概是在七分之一到九分之一之間,因此暫且定論為0.14mm!”
“我們常用注射器的直徑最小是0.55mm,這樣的直徑,其實是沒辦法操作血管腔阻滯的。”周成分析了一遍,然后得到了這么一個有點蛋疼的結果。
羅云等人面面相覷。
好吧,在之前,他們沒有考慮到過這一點,的確是他們的失誤。誰沒事會去算這些東西?
不過,貌似,周成是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但是!”
“其實我們現在有一種注射胰島素的針頭,直徑僅僅只有0.18mm,就正好可以適用到現在的這種操作中來。”
“我過來的時候,正好買了一盒。”周成扭了扭屁股,示意在褲兜里,讓羅云幫他取出來。
羅云則深吸一口氣,說:“你什么時候買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也太坑了吧,這么重要的事情,和我都不商量一下?
周成則有些委屈,不是你說的,要稍微表現一下么,如果和你提前商量了,豈不是就失去了真實性,這些人都不傻。
“羅老師,我今天早上下去吃早餐的時候,買的。”
“辛苦你拿一下。”
羅云立刻就如同一個工具人一樣的,把那個所謂的針頭拿了出來。這種針頭,其實是需要處方,才能夠購買的。
但是胰島素的注射,屬于常規用品,周成也是想辦法,露出了自己的醫生身份,說是給自己家屬買,自己當場寫的醫囑單!
一切準備就緒,換上了針頭之后。
周成的騷操作,再次開始:“根據以往搭建的小鼠的模型,要找到小鼠的腘動脈,腘動脈,我們參考的位置仍然是腘窩處,不過小鼠的結構比較特殊…”
“我們大概從這里進針,這里就正好是偏倚了的腘動脈位置,仔細感受,還能夠感受到些許的血管搏動。”
“哦,在我們進針之前,我們需要先把這邊的下肢給麻痹掉。”
“所以,我們先打一下小鼠的股神經阻滯麻醉!”
小鼠還沒麻痹,方向人先麻了:“小,小鼠的股神經阻滯麻痹?不直接局部麻醉嘛?”
誰tm給小鼠操作,打神經阻滯麻醉?
病人做手術的時候,都未必有麻醉醫生肯做這種麻醉…
但是,周成今天來,就是秀操作的,而且,在小鼠的身上秀操作,毫無心理壓力與愧疚感,最多加一句謝謝小鼠老師而已。
“局部麻醉后會戳破局部的毛細血管,血管會相對收縮止血,影響到我們的操作。”
“神經阻滯,自股骨處開始,會更為合適一些。”
楚含泊、韓嘯明則是相對鎮定些,慢慢看著周成表演。
周成打完了神經阻滯后,小鼠的一條腿,頓時癱瘓了。
周成又道:“現在,小鼠的肌肉已經松弛了,但是血管的跳動原動力來自心臟,因此血管的波動,更為清晰,大家可以來感受一下。”
方向馬上將信將疑地伸手上來。
周成打了方向的手一下,“用酒精消毒!”
方向頓時稍微有點委屈地把手手收了回去,韓嘯明和楚含泊兩人,則是口罩下的嘴角微微抽搐,復雜地看了羅云一眼,規規矩矩地消毒了。
然后一探,果然如同周成所說的那樣,搏動頗為強烈,其實也不難找。
這種摸血管搏動,屬于基本功,是那種給實習生、見習生體驗臨床才用的招數,周成竟然把這一招,用在了他們身上,豈不是說,自己等人除了體會一下。
其他的任何忙,都幫不上?
但,先忍住!
周成接著,就不再多逼逼跳脫了,而是神色非常緊張且嚴肅起來:“脛骨中段的腫瘤,主要有兩種血液來源。”
“骨膜動脈和滋養動脈。”
“外側骨膜、由脛前動脈、脛前返動脈以及脛后動脈的骨膜支、肌骨膜支和穿支,環繞骨面,向前發外支、降支與相鄰的動脈組成,骨膜動脈網和前緣鏈。內側骨膜由脛前動脈、脛前返動脈、膝下內側動脈和脛后動脈肌間隙支,橫向內側發升、降支與脛骨滋養動脈降支的側支互連成骨膜動脈網和內側緣縱鏈。”
“我們不好直接評判到底哪里屬于中段骨腫瘤的血管來源,所以我們先從腫瘤滋養動脈的入路端,開始阻滯…”
“大家看…”
楚含泊就很討厭這句大家看,我不看能怎么的?
心里想,但是身體卻很誠實地踮起腳尖,結果,正好還真的看到了,周成這一下阻滯下去,似乎有了動脈血流部分中段,導致了小鼠皮膚的隆起。
但是,這也不能證明就正好是把脛骨中段的腫瘤給滅殺了啊。
周成操作完,繼續說:“這是滋養動脈網的入路,為了避免動脈回流等其他情況,我們把出路處,也給阻滯掉。失去了營養的供應,在沒有來得及建立側支循環前。”
“骨肉瘤細胞的生命時間,其實是相當有限的。”周成說著,又不知道從哪里,進針了,并且完成了阻滯操作后。
看到眾人迷茫的眼神。
又才說:“哦,我剛剛阻滯的動脈是…”
羅云都被周成這種凡里凡氣搞煩了,拍了他肩膀一下:“正常點,說關鍵,少裝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