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會議流程,就在正常進行之中了,也沒再出什么變故。
蔡東凡聽了一陣,然后就給羅云打了電話,問羅云有什么安排,羅云就回沒什么事情。然后蔡東凡就趕緊帶著周成先熘熘球了。
主要是旁邊的人的目光都太火熱了,總是前來探風聲,要么就是驚訝于之前周成的手術而聚焦目光于這邊。
蔡東凡饒是臉皮很厚,也是經不住這樣的火熱目光摧殘:“張正權,嚴軍,你們等會兒自己打車回去啊,我先出去了,有點事情。”
“好!”杜嚴軍和張正權都點了點頭。
甚至覺得,周成和蔡東凡兩個人一走啊,他們受到的壓力才小了很多,之前一直都有目光不停地就近徘回,讓他們兩個人的壓力很大,十分不適應。
“權哥,今天周成哥是牛逼大發了。”杜嚴軍舒了一口氣。
張正權也點了點頭:“是啊,周成哥是真的牛逼,這周圍一個個目光熾熱的,比看到了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博士都還要更甚。”
杜嚴軍聽到張正權這話,貌似覺得有道理啊。
好像啊,周成的出現,至少是在個人層面打破了學歷至上論!
蔡東凡本來呢,是打算帶著周成去吃東西的,最好是能夠找個地方喝一杯的那種,聊聊天,單獨說說話。
可他才剛坐上了車,就看到啊,電話響了起來,曾藝竟然打電話過來了。
蔡東凡第一次沒接,但曾異又打了一次。
蔡東凡稍有猶豫,接過之后,聽了半晌,才道:“曾主任,我們現在還在會場這邊啊?現在趕來手術室,還要一定的時間啊。”
曾異就說:“蔡東凡,你幫個忙,往醫院這邊趕一趕可以嗎?張院長現在就在手術室,血管外科的黃主任也在。”
“好!”雖然說,曾異的電話啊打亂了蔡東凡的安排。
但是啊,作為科室里的一員,作為醫生,你是永遠想不到急診會什么時候到來,會以一種怎樣奇怪的方式到來!
掛斷電話后,蔡東凡才對周成說:“骨一科來了個急診,要截肢,是張院長的熟人。曾主任喊我們去幫忙。”
“這酒看來是喝不成了啊。”蔡東凡無奈。
周成聞言,內心一動說:“蔡老師,本來我們還約好了羅云老師,劉教授一起吃飯,然后去送他們回魔都的,沒時間的話,還是提前打電話給他們說一聲吧?”
急診的到來,會打亂很多計劃,但醫生還是要以病人為主,雖然他們可以不去。
但叫到了耳旁,有時間,有能力,還是要到場的。
蔡東凡才忙說:“哦,對,你來開車,我還要打幾個電話,我約了好幾場今天晚上!”
蔡東凡的朋友很多,他喜歡交朋友,因此啊,今天他約的人不少,正好現在一并處理了。
本來周末的年會,就是學習和拉攏關系的時間…
但為了工作的話。
周成拿了駕照,開車到了八醫院的樓下,然后蔡東凡也把所有的局都給推了,兩人一并直接跑進了手術室。
而因為周成和蔡東凡的突然消失,羅云多喝了兩杯酒,四兩,是被罰的,最后劉奕平實在是找不到誰送羅云回家,就直接給羅云通訊錄里通話最多的那個人打了電話,他們因為要趕飛機,沒辦法親自送…
周成和蔡東凡到手術室里的時候,就看到。
之前血管外科從股動脈處的器械還沒有下下來,在手術臺面上,還有不少的條索狀的黑色血栓痕跡,周成估計,就可能是血管外科的人,把血栓從股動脈或者是腘動脈處取出來的,腘動脈的分支,脛前和脛后動脈的近心端也是通的。
顯然是血管外科的人在完成了相對大血管的取栓之后,已經是沒辦法再往更遠端走了。
一是從股動脈處到膝關節的更下方,距離太遠,已經失去了操作的大部分空間,而且在沒有任何影像學的輔助下,他們也沒辦法盲猜到底下一步該往哪里的動脈去!
看到這里,周成馬上就退出了手術室,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手。
這個病人特殊,所以巡回護士直接配了三個,連院長張洪生都在手術臺上做著肝臟表面的止血術,因此,巡回護士根本沒問周成是哪個科室的,就給他穿好了衣服。
周成穿好了衣服,戴上了手套之后,就立刻來到了之前黃石南開的口子處了。
其實這個病人最適合的取栓術是從腘窩位置的動脈切開取栓術,但是,患者同時又有腹部的損傷,而腘窩是在后面,所以只能夠采取仰臥位!
血栓只會害了腿,而如果腹部里面的損傷不處理,也同樣要了命!
所以黃石南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從股動脈處,進行超遠距離的動脈球囊擴張取栓術。
還特意給周成介紹說:“小周,上次你說了取栓術的器械不好之后啊,我們就引進了這一套器械。”
“嗯!”周成忙點頭說:“黃主任,有器械的情況下,取血栓還是比切開取創傷更小,也更容易取的吧?”
張洪生看了一眼正在操作的周成,但也沒多說什么,而是選擇了繼續與普外的胃腸外科的人一起處理自己的腹部去了。
周成接過了黃石南的位置后,立刻再把球囊往下延伸,然后一直沿著股動脈到了腘動脈處,這時。
周成稍微轉了一個方向,便直接鉆進了脛前動脈!
脛前動脈稍微簡單一些,不像脛后動脈分支分成脛后動脈和腓動脈。
而且脛前動脈的作用重要,可以一直供血到足背動脈!
不過,即便是把脛前動脈里的血栓取出來還是沒用,因為在足背動脈處,還有血栓,所以,周成至少要準確地做好兩次取栓術,才能夠真正地讓下肢恢復供血。
此刻的周成精神力全程高度凝聚。
血管內置管術,和骨科關節鏡手術有相同之處,但是更多的還是不同之處,把導管從股動脈已經延伸到了脛前動脈,這已經是超長管了,不亞于把導管從頸部血管伸到腦血管里!
而且這還是在沒有血管造影的輔助下操作的,不能夠出一點的差池。
否則萬一穿破了血管,或者刮破了血管內壁,又會形成動脈內膜的撕裂,病人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終于,周成的導管前端,要觸摸到了血栓的前端,周成繼續前進,變得略有些困難了。
導管是軟的,血栓卻并不軟,而且還不能夠暴力深入,此刻的分支動脈幾乎只比導管大了那么一點!
如果再大一些,這根球囊導管就起不到作用了,只會把血栓往更前方推去。
周成用手探了探血栓的觸感之后,稍微一用力,那導管便穿過了血栓,到了里面,還沒走過一半的時候,再往前面推的時候,卻已經是把脛前動脈更遠端的血栓給推到了更遠處。
周成再試了試,這根導管還是無法再次穿過,于是便只能把球囊充氣,然后開始把已經穿過的血栓回拉。
但是不能快,如果拉得太快會損傷血管,而且還容易導致血栓從脛前后動脈的分叉處脫離到其他的血管腔中去,另外,還要可能把血管推到膝關節前返動脈中去。
膝關節返動脈與脛前動脈是一個分叉口!
所以這個過程必須要小心,周成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血管內血栓最近端的方向,然后再慢慢調整著,接著,終于!
周成把血栓帶出了脛前動脈和膝關節前返動脈分支之前的總動脈。接著再用相同的原理,把血栓帶回到了腘動脈!
這個時候,周成才狠狠地舒了一口氣,可能在別人看來,周成這就是像個學徒一樣地在進行血管內球囊導管的進入和回收,所以動作很慢。
但豈不知,周成的球囊此刻帶著的是沉甸甸的血栓!
而且,到了大血管中的時候,還要注意繼續把球囊稍微擴張一點,否則的話,大血管官腔有可能比血栓以及在小血管中擴充的球囊直徑總和都大,然后血栓掉落在了不知名處!
周成慢慢回拖,然后就把第一個血栓給取了出來!
“巡回老師,能不能再給我取一根型號最小的球囊導管啊?”周成對巡回護士要求。
巡回護士馬上說好,一點猶豫都不帶有的,趕緊就開了一根更細的導管上了臺來。
看到周成把血栓取出來,張洪生以及另外幾個搞腹部手術的人都沒覺得什么,在黃石南出去之前,就說過,病人的血栓很多,而且分布廣泛,就算取出一兩個,意義也不是很大。
也是因此,所以周成在這里操作的時候,即便他看起來年輕,但是這個病人的雙下肢都已經有很大的可能截肢了,那么讓周成練一練手,也沒什么毛病!
周成換了細的導管,在手里一感受,頓時眉頭狠狠一皺。
越小的東西,在縱向就越難受力,導管從股動脈到脛前動脈甚至更遠的足背動脈,跖骨動脈,至少要繞好幾次!
這樣一來就更加難縱向受力,突破血栓,這需要更加精密的力道控制力!
黃石南站到了周成旁邊的時候,打斷了周成:“小周,你這條血栓,是從哪里取的?”
周成操作的導管很細很長,所以黃石南估計,這至少也是從脛骨前動脈或者是脛后動脈,而且還是動脈的遠端取出來的,因為只有那里的直徑,才會有可能這么細。平時的時候,黃元武從腘窩位置開放取血栓條,也可以取到脛骨前后動脈內!
但是,從股動脈這里,要穿過那么多條岔路,的確是有點為難了!
“黃主任,這是足背動脈的。這條腿的動脈內血栓基本已經取出來了,還有跖背動脈可能有血栓,但是也暫時可以不處理了,足部的交通支很發達。”周成略有些遺憾地說著,就把位置讓了出來:“黃主任,足底內外側動脈還有沒有血栓,就由您來驗證吧!”
沒有動脈造影,發現不了血栓的具體位置,所以周成保守地說著,而且,如果近端血栓堵塞了,就算是做了造影也無法顯影,依然要診斷性地操作取栓,診斷和治療一體化。
“哪?哪里?”黃石南都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足背動脈,顧名思義,那就是足背。
大哥,你是在股動脈進的導管啊,你怎么不去取月球上的血栓啊?
蔡東凡也聽到了周成講的解剖結構,頓時看了看腹股溝的位置和平時摸著的足背動脈,心里都大罵周成這是不當人啊!
而且還是真的狗!
平時他們與黃石南接觸得就比較多,黃石南從腘窩處能夠達到的取栓的最遠端,也就是脛后動脈、腓動脈和脛前動脈的遠端了,再往下,那在血管外科,相對屬于一個盲區。
血管分支太多,即便是解剖切開取栓,耗費的時間也太多了!
周成上來就喊黃石南取腓動脈的分支,這不是專門給黃石南難堪么?
當然啦,周成也是無意的,只要大家不說明白,不說透,就還是沒事的。
“足背動脈的。”周成非常確信,然后他就看到了陳主任再給自己使眼色。
周成立刻會意:“黃主任,要不我還是繼續來操作,您在旁邊指導我一下?這樣我就也安心多了。”
于是黃石南石化了將近四五秒沒有任何的思維,接著被周成的講話打斷,卻不敢有絲毫的脾氣,點了點頭說:“相互學習,相互學習!”
黃石南馬上就明白了周成這是給他面子,對他客氣客氣。
之前啊,周成在切開取栓術上有經驗,那是器械限制,并非是周成不會。
其他人黃石南不知道,但是即便是湘南大學附屬二醫院的血管外科的張教授,也肯定沒辦法保證百分百能夠從腹股溝到足背動脈。
雖然不知道周成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黃石南也不敢問啊,問了也做不到,還可能聽都聽不懂。何必呢?
而這個時候,蔡東凡也插嘴了:“黃主任,那還是要辛苦你給我們骨科的小周做一做科普了。曾院長,您說是吧?”
蔡東凡知道此刻是要他給周成撐腰一下,病人一切順利大家什么話都好說,但是如果有了什么問題,那么就需要張洪生以院方的名義授權來避險了。
“這兩條腿,有可能保得住不?”張洪生問黃石南和蔡東凡。
他對雙下肢的解剖還是有了解,足背動脈也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聽起來玄乎不頂用啊,他要得到踏實的答桉。
黃石南保守地說:“如果能夠把足背動脈和足底內外側動脈的血栓都取出來的化,保肢的可能性至少會提高百分之五十,最后都不用住院去骨科,轉我們血管外科就行!”
如果周成能夠把動脈血栓在術中取干凈,那他就敢在靜脈放濾網后放肆的溶栓了!
這樣的話,搏一搏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病人住在血管外科,還是非常可以的。
畢竟就算術后出血,也可以再手術進行止血!再配合抗凝,那一切都就好起來了。
周成也不廢話,這時候也不是廢話的時候,當即再把導管又伸進了血管,大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黃石南作為血管外科的主任,他看到了周成至少轉了四五次方位,這代表周成至少經過了三到四次的岔口!
我的天吶,小兄弟,你真的是來我這里砸場子的吧,你搞血管導管搞得這么隨意,就好像是在大馬路上行走轉四五次彎一樣。
裝逼是會遭雷噼的你知道不?
緊接著,黃石南就看到,周成先后兩次都把小小的血栓條又從血管中拉了出來,而且在拉回的過程中,再一次地轉了四次方向,看得他是頭皮發麻!
這些操作,可能在蔡東凡等人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此刻的周成就是在創造奇跡!
做完取栓操作,周成與黃石南一起開始縫合,縫合完畢之后!放開股動脈的近端!
黃石南立刻十分緊張地吩咐巡回護士上一根注射器針頭上來!
此刻血管已經從股動脈處貫通,如果周成把血栓都取了出來的話,那就代表著,末端血液循環已經打開!
捏著針頭從大腿往下戳戳戳!
刺入之后,一絲絲的血滴先后緩緩流出,是刺眼的鮮紅色。
看起來血淋淋的鮮紅色,有時候未必就代表著恐怖和噩夢,那也可能是生命的奇跡。
對于已經栓塞之后的雙下肢,特別是雙足部來講,此刻滲出來的血滴,不就是生命的奇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