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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腦闊痛

  看到楊弋風走了后,巡回護士對黃石南笑了笑,問:“黃主任,這個骨科的人,你認識啊?”

  “真有意思啊,骨科的手術在進行中的時候,他沒來,現在都搞完了,才跑過來。”

  “這不是自找沒趣嘛。”

  黃石南已經把收尾工作交給了陳立偉,這時候盯著巡回護士,只見她滿臉和滿口都是嘲弄之意,心里則滿是無知者無畏五個字。

  但只開口說:“他可不是自找沒趣。”

  黃石南很清楚,能夠得到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金開石教授的舉薦,這個楊弋風絕對不是那種自找沒趣的人。

  沒實力,別人教授都不會認識你,更別說是舉薦你了。

  只不過,楊弋風的行為和思維,卻讓人捉摸不透——

  若是今天,是自己把楊弋風請到了手術臺上,力挽狂瀾地做下了保肢術,哪里輪得到嚴駭涵等人陰陽怪氣?

  所以金開石又補充說:“也算是自找沒趣吧。”

  該來的時候沒來,不需要你的時候又出現了,這楊弋風的確是自找沒趣。

  現在還想要他來馬后炮往手術室里轉一圈?

  巡回護士被黃石南的話弄得有點莫名其妙,很想說,你講個話到底講得清楚不?我只是和你吐槽,你卻在這里打啞謎。

  但礙于黃石南畢竟是一個科室的主任,就不好多說啥了。

  楊弋風離開手術室的時候,心里非常坦然地出了一口氣。

  有人說過,人一輩子要成熟兩次,一次是認識到自己的平凡。另外一次是覺得自己父親很平凡。

  這個道理是對的,但也不全對。

  能夠認識到自己,其實無關緊要,可被替代,也是一件蠻讓人輕松快活的事情,至少沒那么大的負罪感,也不需要扛起很多責任來。

  肩上的擔子,便會自然而然地輕很多。

  若是這個病人真的因為自己的害怕,而被截去四肢的話,楊弋風雖然覺得這和自己沒多大關系,但終究還是會留下負罪感。

  現在這個結果,雖然出乎意料,但也讓他出乎意料地覺得內心豁達起來。

  一個人無法被取代,是實力的象征,但同樣也會給你戴上一具沉重的枷鎖。

  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平凡,看到自己可以被取代,則可以獲得更多的輕松與快意…

  嚴駭涵、羅云、周成三人把關鍵的部分做完之后,嚴駭涵就對李長宏道:“李主任,上肢這邊,縫合的事情,是我繼續帶人搞還是?”

  嚴駭涵雖然客氣,但明顯是不想摻合這最后的收尾工作。

  李長宏馬上說:“謝謝嚴主任,謝謝小周,也辛苦小羅你們三個了。剩下的縫合,王耀翔會搞的。你們先去休息吧,今天實在是辛苦了。”

  李長宏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接近八點半,便想到,周成一個人扛下了四次保肢術,而且還是親自主刀,沒一刻鐘休息,想必是累壞了。

  雖然心里因為嚴駭涵這話覺得很不是滋味,但面子上,還是該客氣的要客氣起來。

  嚴駭涵就不啰嗦了,主動幫周成解開了無菌手術衣的衣領子,然后脫下手套就下臺了。

  與此同時,曾毅也道:“嚴主任,現在病人的情況已經歸復平穩了,我們一起出去給家屬說吧。”

  “黃主任,你們那邊,也快收尾了吧?”曾毅問黃石南。

  “快了快了,這邊基本沒問題了。”黃石南雖然被骨科的手術速度給打擊到了,但也只能是按部就班地把自己做得好的手術做好。

  手術講究的是細致,質量高,速度快不快,并不重要。

  質量沒做起來,速度再快,那全都是假的。

  與病人家屬溝通,那是上級的事情,也就是主任的事情。

  自然由嚴駭涵與曾毅兩個人去和病人的家屬溝通,他和周成,則是直接走向了更衣室。

  一路上,羅云還對周成感慨說:“本以為,做個截肢,最多五點半就能下臺,沒想到搞到了這個時候。”

  雖嘴里這么說,是覺得嚴駭涵和李長宏等人不靠譜。今天不是他們的急診班,遇到了急診手術,他們要來幫忙就算了,還成了主要火力。

  這不是瞎扯淡嘛。

  但心里還是開心的。

  截肢術的目的雖然是為了治療,但那是最后一步。

  能夠在篤定要截肢的情況下,做了保肢手術,這就是極大的一種突破,也是一種快樂!

  算得上是意外的凡爾賽了。

  周成就笑了笑對羅云說:“羅老師,這要賴我,要不我請你吃飯?”

  好吧,羅云聞言神色稍稍一僵,朝周成啐了一口:“別陰陽怪氣,得了便宜還賣乖啊,今天這臺保肢術啊,絕對算得上是。”

  “極為出彩的手術了!”羅云最后只能找這么個詞來形容。

  “走,說,想吃什么,我請你去。吃完,我還要跑出去。”羅云可不敢忘了自己的老媽還在住院,只要不值班,他都會去那邊報個到的。

  周成就說:“羅老師,要不就隨便吃點吧。時間也不太早了,咱們都早點休息。”

  周成今天的模擬機會還沒用,若是這個點跟羅云出去了,就不能好好靜下心來搞模擬了。少一次模擬,那就是少了一個技能。

  今天這件事,讓周成真切地體會到了技多不壓身的好處。

  說不得什么時候就用到了,而且一些低級別的手術技能,只是級別低而已,并不一定就沒用,反而,在某些時候,一些低級別技能相互組合下,就能夠產生匪夷所思的反應!

  羅云有點意動地說:“我可是給了你敲竹竿的機會啊,你別覺得我吝嗇,連頓好的都不請你吃啊。”

  說實話,今天本來是早下班的,羅云早就打算去自己母親那里了。

  母親如今的生存時間,肉眼可見,有一天是一天,能陪她的時間。哦不。

  應該說,自己的母親還能陪伴自己的時間,有一點少一點,真的不多了。

  “沒關系,羅老師,你先忙你的去,我自己點個外賣就好了。”

  “況且,今天本該我值班的,我和你都下來了,還不知道科室里什么情況呢。羅老師,你去忙吧,我回科室里點外賣。”周成沒忘了自己值班的事情。

  這個四肢保肢術,雖然是意外之喜,超出了周成的預料。

  可是,所有的意外之所以可以發生,一定是在做好自己本職工作的前提下進行的,周成可不敢大意!

  “好,那你上去和值班醫生一起點外賣吧,點個好的,貴一點的。我給你報銷。”羅云說完,便換了衣服,匆匆往地下車庫走去了。

  周成則是換成了自己的衣服后,便回到了科室里。

  然后便看到,閔朝碩正等著他,而且還神秘兮兮地告訴了周成,說今天嚴主任給他放開了錢包,讓他可以盡情地點外賣,而且還要多點一些,嚴駭涵都要親自回科室里來吃…

  周成和羅云下去之后。

  曾毅在嚴駭涵面前充當了短暫的媒婆身份后,才來到了手術室的溝通室,再次見到了卜朝東等人。

  不過這回,還多了些親戚,就是方宇的奶奶。

  方宇是他們進行了保肢術的病人的名字。

  他們神色皆是頗為沉重,在嚴駭涵到來之后。

  那老娭毑,全程是被卜朝東扶著,才趔趄地走到了嚴駭涵與曾毅兩人的面前。

  面色痛苦不已:“我家小宇他就是不聽話,就是不聽話啊。”

  “他爸,死了,他叔,死了。”

  “他如今若是也活不成了,我就算是死了,我又怎么去和他爺爺交待啊!”

  “小宇啊,你怎么就是不聽話啊。”

  “我們老方家就你一個根了啊。”

  她的淚水滑過滿臉的褶皺,銀絲一般的白發亂糟糟,滿臉因為皺紋,因此都看不到究竟是痛苦而起,還是年邁本生。

  但這些話,卻讓所有人都不禁為之動容。

  之前,卜朝東就說過。

  方宇,沒有姑姑,父親和叔叔,都死在了崗位上,為國捐軀。方宇重啟的是他父親的號…

  可謂是一門烈士。

  卜朝東此刻則是看向嚴駭涵,解釋說:“兩位醫生,我伯母的情緒頗為激動,希望你們能夠體諒一下。”

  “我大伯,也就是方宇他爺爺,去了朝,便再也沒回來…”

  嚴駭涵和曾毅二人立刻身子站正,更加肅然起敬起來。

  這不只是一門烈士了,滿門忠烈!

  嚴駭涵立刻托起了老娭毑,不敢再賣什么關子,趕緊說:“老娭毑,卜局長。你們收拾下情緒,病人現在的狀態已經穩定了下來。”

  “而且也沒截肢,雙手和雙腳,我們都想辦法都保住了。”

  “一根手指頭,都沒少。”

  “就是,有兩根手指的指甲,必須拔掉的,就拔了。”嚴駭涵一邊說,一邊搓著眼睛。

  并非是愧疚,而是被卜朝東的話給感動了。

  嚴駭涵話畢,老娭毑瞬間止住哭聲,然后看向嚴駭涵,雙手捉來。

  抓住嚴駭涵的手格外用力,青筋暴露,像是要把嚴駭涵的手骨抓破一般,也不知這老人哪里來的這么大力氣。

  她抖了抖雙手,說:“醫生,你可別騙我老人家啊。我家小宇,他不僅活著?手和腳都還在?”

  說話的時候,嘴巴纖顫,唾沫濺出,嘴角還有淡淡的白色分泌物…

  嚴駭涵沒縮手,更沒嫌棄臉上被吐了口水,點頭。

  但此刻也恢復了一些理智,說:“暫時是盡力保住了,如果后面沒有意外情況的話,應該是可以期待不截肢的。但若是又有什么特殊情況,到時候莪們再仔細地調整和琢磨治療方案。”

  保肢術,是一種期待手術,具體能不能保住,任何人都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如今雖然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可能性是不用截肢了,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那剩下的意外情況。

  就比如,后面動脈又栓了,那就不好給病人家屬太多的期待感了。

  但,這就夠了。

  就連卜朝東此刻都眼睛眨巴眨巴的,眼睛里開始晶瑩起來。

  如此的話,他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老戰友,老朋友了。

  也到了這時候,他才有心思把自己所有的情緒釋放出來…

  老娭毑也聽懂了嚴駭涵的話,就說:“現在這一關闖過去了就好,闖過去了就好啊。”

  “醫生,你放心,我看得開的。”

  “老婆子我等我丈夫,等了十年沒等到他回來。我接受了。”

  “后來,我等我小兒子回來,也沒等到。”

  “十八年前,那時候小宇才五歲,我抱著他,等他媽,等我的好兒媳婦,也沒等回來。”

  “十二年前,我和小宇一起在手術室外,等他爹,等我最后一個兒子,也沒等到他出來。”

  “現在,你讓我終于等到了小宇,這就夠了。這就夠了,我不貪心的…”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啦。”

  “肯定是我家老頭子不忍心看他家絕后,方家的列祖列宗祖上顯靈了…”

  老娭毑雙手合十,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雖然嚴駭涵此刻很想說,滿天神佛顯靈沒有,他不知道,但今天要是周成不在的話,那么截肢術早就做完了。

  但是,他也沒去打破老人家內心的信仰,那是獨屬于她的一輩子…

  嚴駭涵握住了老婦人的手,對卜朝東說:“卜局,你帶著老人家先過去休息一下,緩一緩情緒吧。”

  “等會兒病人會送樓對門的ICU,送到ICU后,你們可以抽一點時間進去看一眼。只是什么時候人能夠醒過來的話,那你們要等ICU里的醫生通知。”

  “欸,好的。”卜朝東連點頭。

  然后讓自己身邊陪著的那個人,把老娭毑給攙扶出去后,才抬頭問嚴駭涵:“嚴醫生,曾主任,謝謝你們啊,好歹是把四個小伙子拉回來了一個。”

  “其他三個。”

  “唉!”卜朝東說到這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次總共有四個人,當場沒了一個,路上沒了一個。

  除了方宇之外,還有一個臨門都到了搶救室,仍然被鬼門關給拉了進去。

  但嚴駭涵知道,曾毅等人肯定是盡力了的,而且如果不是情況真的很緊急的話,120跟車醫師不會把人就近送來八醫院。

  嚴駭涵也只能歉意說:“對不起,卜局長。”

  “我們已經盡力了,但另外一位同志,在今天下午的17:37分,搶救無效,宣布死亡了。”

  “請您節哀。”

  “我們醫院已經安排了最多的人手,全力搶救了四十多分鐘。仍無能為力。”

  曾毅也道:“是啊,我們醫院心內科,呼吸內科,ICU,包括麻醉科的主任,醫務科的科長,包括院長,都親自來了手術室,參與了搶救。”

  “但,很抱歉的是,我們沒能夠創造出奇跡。”

  曾毅是后來親自也去了那間手術室參與了搶救的。

  卜朝東深吸了一口氣,紅著眼睛說:“我知道了。卜杰他是沒這個命。”

  說完,卜朝東便走了出去。

  只是聽了這話之后,嚴駭涵和曾毅兩個人神色當即一震。望著卜朝東瞬間老了十多歲的背影,無可奈何地對視起來。

  卜jie,雖然不知道是哪個jie,但與卜朝東同姓,估計是關系匪淺的。

  但匪淺是匪淺。

  人這一輩子。

  貧窮富貴都是命,生老病死不由人!

  有時候你還不能不信命。

  回過頭往手術室里走的時候,曾毅問嚴駭涵:“嚴主任,你覺得死的那個,是不是外面那個卜局的兒子啊?”

  嚴駭涵搖頭,雖然他也想吃瓜八卦,但他又不是神仙,只是說:“至少肯定是個侄子。”

  “唉!”曾毅瞬間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也是個可敬的人啊,從頭到尾,從他到了醫院的第一秒,便所有的話,都只與方宇有關。愣是一個字都沒提另外一個孩子的事兒。”

  嚴駭涵感慨了一下,然后說:“是啊。”

  “不管是侄子,還是兒子。能夠忍住這么久,一個字不提。”

  “不管是什么原因,這個卜局,內心里都是有道義在的。”

  “只能說佩服。”

  曾毅就不多說話了,只是匆匆趕回了手術室,要認真地再給方宇查一次電解質,更加謹慎點,別關鍵時候掉了鏈子,因為電解質紊亂,再出個什么毛病。

  不過這一切,都是周成并不知道的。

  周成看到閔朝碩點了好多燒烤后,便勸說:“朔哥,這么多東西,吃不了吧?”

  閔朝碩便道:“不止我們兩個吃,我師父,還有董主任等會兒都會上來,而且嚴主任好像說,等會兒蔡主任也會來科室一起吃。就當作是宵夜了。”

  “我們兩個,算是沾光了。”閔朝碩神秘兮兮地笑著道。

  周成頗為愕然:“蔡主任也來科室里吃宵夜啊?”

  “我不知道為什么,反正我師父是這么講的。”

  “這么算起來,就有七八個人了。哦,對了,還有羅老師,他。”

  周成就忙道:“羅老師有事回去了,不會再來科室里。不用替他點,不然等會兒吃不完也浪費了。”

  周成看了看點的單價,都四位數了,趕緊勸說。

  “那就先這樣吧,我先下單了啊。”閔朝碩立刻點去了結賬的界面。

  周成就點頭,問:“今天下午,科室里應該是沒有急診病人吧?”

  閔朝碩搖頭,道:“沒了。”

  “有三個都上臺了,還有的話,我就得打電話給玄臨哥了。”

  “關節脫位的也沒有,不然我也給你打電話了,周成哥。”閔朝碩指紋結了賬后,問:

  “周成哥,今天的三臺手術,你做了幾臺啊?不是說只下去截肢就回來嗎?”

  周成道:“嗯,只上了一臺。另外一個病人進到手術室后,就心跳驟停了,沒搶救過來。董主任帶著許巖林去了后面那臺手術,我也不知道情況。”

  閔朝碩身子一滯,壓低聲音:“si,死了一個啊?你看到了嗎?”

  死人這個字,距離閔朝碩太遙遠了。

  平日里,骨科的病人大多在急診科就沒了,真正在病房里沒了的,還挺好。

  倒是手術效果不滿意的不少。

  周成點頭,說:“我也只是聽說的,沒去看。”

  “反正參與搶救的人蠻多,都沒能搶救過來。”

  “唉!”

  其實周成也覺得有點喪,為病人覺得可惜。

  可以這么說吧,一個醫院的手術室,相對而言,是距離死亡最遙遠的地方,因為麻醉科和ICU臨近,即便心跳驟停,以手術室是全院設備最為齊全的地方之一。

  也能搶救得過來,只是,有些意外,那是無法避免的。

  剛進手術室,還沒推上臺,人就沒了。

  “那家屬鬧了嗎?”閔朝碩又問。

  周成回憶了下,好像沒聽到嚴駭涵等人說家屬鬧。

  搖了搖頭:“沒有,可能家屬都還沒來得及知道情況,或者是還沒趕過來吧。”

  周成不知道的是啊,他之所以覺得家屬沒來,是因為家屬其實第一時間就到了手術室門口,只是在為了他自己的病人鬧過那么一次…

  只是周成又沒參與過術前的談話,這些東西,自然是他所不知道的。

  然后周成就對閔朝碩說,他先去洗漱一番,讓閔朝碩自己忙自己的。

  而等周成洗漱完,走出休息室時,隔壁的主任辦公室聽到了推門聲,馬上有一個人也推門走出,正是睜開眼睛就是瞇瞇眼的蔡東凡。

  他馬上道:“周成,你過來一下,找你有點事。”

  周成馬上就轉了頭,然后還整理了下白大褂。

  剛洗完,換完了衣服,他把白大褂只是隨意地套著的,本以為這個點辦公室也不會來病人了,他就打算就不扣白大褂,隨意點。

  只是現在,既然蔡東凡叫了他,還是要打理整齊為好。

  進了辦公室后,蔡東凡就主動讓他坐下,甚至連茶都泡好了,擺在了桌上。

  蔡東凡可沒親自邀請周成喝茶,給他泡茶就不錯了,開口問:“今天,聽羅云說你做了一臺黃石南都做不了的保肢術?”

  “骨一科的李長宏和王耀翔還差點把截肢術都做了?”

  蔡東凡這明顯是幸災樂禍啊。

  周成就道:“蔡老師,也不算是黃主任做不了吧,我就是想多留點,然后還真的意外把保肢術給做了下來。”

  才懂便翻了翻白眼道:“嘿,你說得倒輕巧,如果不是你說,動脈切開取栓術是我們骨科的II級手術,我特意去翻了文件,我還真不知道。”

  “原來我們骨科還可以做這個手術。”

  “你和羅云啊,當時怎么就沒想著給我打個電話呢?”

  “這么好看的一場戲,我竟然不在。”蔡東凡沒心沒肺地說著,顯然覺得十分可惜。

  看來啊,蔡東凡貌似也有些看不慣李長宏。

  幸災樂禍。

  如果真的發生了李長宏和王耀翔把雙手截了,然后周成把兩條腿保下來一幕,那這場戲就更加精彩了。

  當然,這也是蔡東凡針對李長宏的腹黑想法,如今這結果,比這樣的好戲更加好看。

  周成就解釋道:“蔡老師,我和羅老師上臺,都是臨時被安排的。嚴主任組,后面又來了臺開放性骨折,現在董主任還在臺上呢。”

  “嚴主任一開始覺得截肢術比較簡單,又最好要兩邊同時開臺,就讓羅老師和我去幫忙了。”

  “也沒想到可以保肢。”

  周成這說的是實話,他本來是奔著截肢去的。

  因為他自己背下來的截肢術的適應征,也是這樣子的,并不是說,他會了動脈切開取栓術,就能夠做好保肢術了。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蔡東凡隨意地擺了擺手,覺得自己當著周成的面,說這些,有點傷自己人品,也得不到什么好處,便不與周成分享自己的腹黑了。

  接著笑瞇瞇道:“周成啊,我要告訴你個好消息,你這編制,都有可能有著落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蔡東凡話鋒一轉,和周成賣了個關子。

  “嗯?”周成一愣。

  編制他雖然想,可是醫院里明文規定了只有研究生才可能拿到編制,普通的規培,最大程度就只能院聘。

  周成搖頭。

  蔡東凡便笑嘻嘻地說:“今天下午啊,丁教授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找到了我,說他上次和我提的事情,有眉目了。”

  “丁教授說,讓我們自己先去想辦法,看能不能把我們醫院,搞成湘南大學醫學院的研究生委培單位!”

  “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

  周成張開了嘴巴。

  研究生委培單位,這他還真不清楚。

  以周成了解到的,好像湘南大學就只有附一附二附三三個附屬醫院啊,研究生也只能去那里讀,最多就是醫學院里面有其他基礎學科的研究生。

  蔡東凡并不意外,就道:“這你可能并不清楚,委培單位就是,不是附屬醫院,但是可以把研究生,委派到我們醫院來進行帶教。”

  “我們醫院的一部分研究生導師,可以去申請成為湘南大學的研究生導師。然后湘南大學招生,我們這些研究生導師來帶學生。”

  “最后畢業出來,還是湘南大學的研究生。只是,我們醫院和湘南大學沒什么關系而已。”

  “這種委培,湘南大學是有過先例的!”

  蔡東凡說完,稍微有點感慨地說:“丁教授之所以給我們支這個招,就是想把我們醫院的我們骨科,成為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骨科的研究生委培單位!”

  “這是沖你來的!”

  蔡東凡實話實說了,也算是為周成而歡喜。

  其實啊,蔡東凡最想看到的是,丁長樂能夠把八醫院弄進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系統去最好了,但這肯定是在想屁吃。

  湘南大學看得上八醫院么?

  答案是否定的。

  能夠把這里的骨科當作委培單位,那也是臨時起意,對他們沒損失,對八醫院也有好處。

  丁教授開了這個口啊,那醫院還不得屁顛屁顛地迎上去?

  這么好一個拔高八醫院層次的機會,除非院領導們的腦殼都被驢踢了,才不會去搞。

  是全部,一兩個被踢都不行。

  雖然說,研究生委培單位,比不過直接的附屬醫院,但?

  現在的八醫院別人還真看不上,能夠搭上一條線,也能大大地提升教學水平和質量,至少,生源就比八醫院的依托醫學院,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那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周成眼睛稍微一瞇,看向了蔡東凡,他似乎有點明白,但又不明白。

  便說:“蔡老師,可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難道是要我去考研究生嗎?”

  “可丁教授當時不是?”

  蔡東凡就說:“我也不知道丁教授內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是。我肯定可以確定,丁教授之所以這么建議,肯定是沖著你來的。”

  “今年的研究生考試報名,好像已經報了,你也報了吧。”蔡東凡問周成,稍微皺眉。

  如果周成沒報的話,那就得多等一年了。

  不過,只要是能夠拿到這個牌子,那明年就可以定下來周成了。至于留院和編制,那還不可以暗箱操作?

  又不是說,研究生沒畢業就不能給編制,不能上班的。

  讀全日制,就不能帶薪呢?

  周成瞪大著眼睛,無辜回道:“報我是報了,但當時丁教授不情愿,我就填了京都的一個醫院。我現在都忘了是哪家,我得回去看下報名系統才行。”

  嘩啦!

  蔡東凡這邊,小眼睛立刻一睜,聽了周成話后,似乎嚇到了,腳一抖,撞到了桌子,然后把茶杯給撞到了。

  水潑了出來,灑在了褲襠上。

  很快就滲了進去,好像是燙到卵了…

  緊接著,蔡東凡的立刻站了起來,然后就直接往洗手間方向跑,一邊跑一邊解皮帶…

  二十分鐘后,蔡東凡才沖洗完出來了。

  雙腳還有點顫,出來后看到站著的周成就說:“差點人沒了。還好涼了一會兒,不是開水。”

  “蔡老師,你沒事吧?要不要去燒傷科看看?”周成則是十分擔心問。

  “還好。溫度不高。就只是打濕了褲子。”蔡東凡翻了翻白眼。

  而后道:“你剛剛說什么,你說報了京都的醫院?”

  “嗯!”周成點頭。

  “當時丁教授不是聽到了我要去讀他研究生,就嚇到了嘛,所以我就覺得,反正都考不上,索性報個更好的,應該是京都大學的附屬醫院。”

  周成有點印象,骨科最好的是京都三院和積水潭,但是周成實在是記不起來是哪一所了。

  蔡東凡頓時苦笑了起來,然后問周成:“這。”

  “那。”

  “那你要是考上了京都的研究生,那你會去嗎?”

  周成沒回話,也不知道該怎么回。

  如果真考上了那為什么不去啊?

  能憑實力考上更好的,難道我還要留下來等著讀走關系才能讀的書?

  蔡東凡說:“我都以為你不會再考了呢,沒想到,你還真的又報了名啊。”

  “不過,你要是完成了規培之后,再去讀研究生的話,就得是讀學術型了啊。”

  “這個你想清楚了嗎?”

  周成就沉默了一會兒,回說:“如果我拿到了通知書,我可能就不拿規培證了。”

  這還有什么好想的?

  如今,他唯一的桎梏是學歷,如果有正規的途徑能去提升學歷,周成肯定會去,不會想那么多。

  如果沒有這個途徑,他就去搞那個破格授予碩士與博士學位的特殊辦法,總歸活人是不能被尿給憋死的。

  蔡東凡聽到這,整個人都稍微有點不好了。

  似乎,這回是真的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丁長樂并非是不想收周成為學生,而是另有考慮,蔡東凡仔細想了后,覺得可能是怕周成內心里有想法,為什么考了三年都沒考上。

  然后了,周成這邊以為丁長樂是不愿意收,就去改報了其他學校。

  如此一來一往啊,那還想個幾把八醫院成為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研究生委培單位的事情哦,人家周成考上了肯定會走。

  周成能考上嗎?

  說實話,蔡東凡現在都還沒找到任何一條可能性的理由,周成前幾年,到底是怎么沒考上的!

  蔡東凡就沉吟了一口氣,瞬間心里對未來的規劃全盤被打亂了,仔細地看了下周成之后,又才道:“那就先這樣說好著吧。”

  “不管你最后怎么選,我肯定都會給你留下來一個留院的名額。”

  “現在是十一月,十二月份就要考試了,最終也能見分曉。你也能多有幾條退路。”

  “我先回去了。”蔡東凡馬上準備開溜,連水杯里面的茶渣都不倒了。

  他現在腦殼很痛,大腦殼,小腦殼都痛。

  畢竟被燙了嘛。

  周成不知道丁長樂和蔡東凡之間到底說過什么,反正他之前是明確地聽到了,丁長樂是沒有要收他當學生這個意思的。

  按照周成的理解,提前接觸過的研究生導師,都不愿意收你,那更別提其他素未謀面之人了。

  而且周成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改報而已。

  便問:“蔡老師,你不吃宵夜了嗎?”

  蔡東凡此刻哪里還有心情吃宵夜啊,他今天晚上白高興了一陣,此刻正頭疼該怎么去和丁長樂回復。

  周成要去考京都研究生的事情,已經定數了,如今改都不能改了,那他這邊還繼續拿著周成去作籌碼的話,那也要等到周成那邊失敗了之后才行。

  不然的話,如果一切都準備好了,周成溜了。

  這個玩笑可就開大了。幸虧,他如今還沒和醫院講這件事。

  但是,丁長樂那邊,還是要給個回復的。

  “我不吃了,回去換褲子去。”蔡東凡找了個理由,然后沖進了醫生休息室,就套了一件白大褂,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鬼的,明天找白大褂的時候,會不會找不到。

  周成便不多說了,雖然他很感激蔡東凡的知遇之恩,也很感激蔡東凡愿意給他留院的機會這些。

  但若是真的如蔡東凡所說,他真考上了京都大學的研究生,現在當著蔡東凡的面,保證不去嗎?

  周成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沒這么偉大。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保證為好,只是如果蔡東凡不問這件事,周成也不會主動去和蔡東凡提。

  狡兔三窟,人都會暗暗給自己留個退路,就好比周成,他考研究生的事情都還八字沒一撇,就主動給蔡東凡說要去讀研,這不是把自己的所有退路都斷了嗎?

  問了,周成也干不出去騙蔡東凡的事情,索性就成了這樣了。

  嚴駭涵和董千盛兩人上來后,沒看到蔡東凡。

  嚴駭涵便罵罵咧咧地再打電話給了蔡東凡。

  只是啊,提示電話一直在接聽中。

  閔朝碩不止一遍地舔著口水,準備大快朵頤,便盯著嚴駭涵看,嚴駭涵則是三遍都沒打通后,便對眾人說:“算了,蔡東凡不知道搞什么鬼,我們自己先吃吧。”

  “真的是,吃東西都叫不來,那就不客氣了。”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吃一頓,都吃飽,吃好。”

  周成也沒提蔡東凡的事情,只說他先回去了,所有人當場化作了饕餮,開始大吃猛吃起來…

  丁長樂今天的心情其實是頗為復雜的。

  先是接到了楊弋風的電話,說周成完成了楊弋風沒主刀的那個病人的保肢術,這讓丁長樂頗為有點坐立不安。

  覺得周成這個人的本事,還頗為不小,為了避免周成成長起來后被問學歷的事情,他便終于鐵了心地給蔡東凡說了自己對周成這邊內心的安排。

  把周成現在的單位拉入到委培單位里來,周成就還是湘南大學的研究生,以蔡東凡出面去和周成溝通這件事,那后面好說很多,也就不覺得是心虛了。

  可現在,蔡東凡又打電話來說:“丁教授,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周成報考了京都大學的研究生。”

  丁長樂是真的覺得很淦!

  他么的,上次他之所以沒和周成表示什么,是他覺得自己不好帶周成,周成在創傷這一塊的水平,已經不低了,他把周成拉到身邊,可教學的東西不多。

  于是他覺得自己要給周成找個比較好的導師,這才合適。

  只是,沒想到,就這么猶豫的工夫,讓周成會錯了意,直接改報了其他醫院的研究生。

  這你妹啊!

  那周成之前考三次研究生都沒過的事情,還怎么藏啊?

  那又要怎么解釋呢?

  周成如今在八醫院里,就已經是開始逐漸地成長起來了,這要是有了個更大的平臺。

  哦豁,周成絕對會成長更快,然后,這件事恐怕要在京都那邊,成為一個不錯的談資了。

  那?周成有沒有可能,這次還是考不上呢?

  丁長樂不知道,但肯定的一點就是,如果周成有機會表現一二的話,他估計去了京都,便回不來了。

  腦闊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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