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察,顫抖的手指捏著打火機。
克勞迪低頭將雪茄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扒開百葉窗,透過縫隙看向草地上嬉鬧的孩子們。
自從按照布拉特給的地址寄出那份藏寶圖后,他身體就仿佛觸發了某種開關,某種迫切的想要自我了斷的沖動變得愈發強烈,直到逐漸地難以抑制。
能活著,只不過是運氣好,以前沒有碰見過幻影旅團那樣的人而已。
克勞迪碾滅雪茄,想起布拉特當時的這句話。
這個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克勞迪理了理西服,在某種珍禽外皮制作的老板椅上坐下,拉開一側的抽屜,取出放置的一把匕首。
明明同樣都一樣是人類,卻竟然連是生是死的權利,都如此不平等。
冰冷的刀刃毫不猶豫地劃開了他自己的咽喉,血噴涌而出的時候,他仿佛聽到風在頜下掠過的聲音。
視線變得模湖之前,身體又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拿著沾滿鮮血變得濕滑的匕首,在掌心上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細小的玫金色五芒星圖桉上輕輕一刺…
克勞迪冷掉的尸體趴在桌上。
忽然,他頭發被一只女性的手扯住,腦袋被掀了過來,露出頸部猙獰的傷口,過程中一側臉皮差點被黏連凝固的黑血給撕下。
芭卜嚼著口香糖點點頭,給了列影一個眼神。
列影則將手機放在耳邊,“哦哦”兩聲,然后過去翻看了一下克勞迪的兩只手掌心。
“是有一個劃痕,看傷口,是匕首尖端刺進去的。傷口不深。”
他對手機說完,很快冷呵兩聲,掛斷通話。
“怎么樣?”芭卜問。
“你也看到了,跟我猜測的一樣,這位也是類似的死法。自殺,呵呵。”
列影說著,竟整個人的身體變矮,五官更改,頭發變短,變成一個娃娃臉小帥哥的形象,正是幻影旅團的6號成員俠客。
他用與俠客一模一樣的聲音以俠客的口吻道:“風格相似的動作,主動送死一樣的陰獸,兩個身為普通人的十老頭突然間開念又可以熟練運用纏…如果只引入一個因素,就能將這一切串聯起來的話,那么我會猜,在當時那場戰斗里,也可能在之外,一直隱藏著某個未知的操作系念能力者。”
手機拋動著,列影大拇指一頂,推出一根飛鏢似的天線,指向與布拉特相似死狀的克勞迪。
“從被操控者的活動狀況來看,這個人的操作系能力,自由度上比我的念能力還要高,那么相應的,我猜他的能力對被操控者的支配程度就比我更弱。所以,他才必須讓被他操控的所有人死。要么被殺死,要么自己死。而且不能是暴斃的死,還必須是受了致命卻不會當場死亡的傷的那種死…”
啪,芭卜吹了個口香糖泡泡,想了一下,道:“對,最后跟我們打的那兩個陰獸,其中的一個就是這種死法。”
“我猜,之所以如此,是為了要處理他留在被操控者身上的某種東西。”列影像轉筆一樣轉動著手機天線,“看來跟我不同,他用于實現操作系念能力的介質,不是真實的物品道具,而更像是念所構筑的東西,所以清理起來才能如此隱蔽。真好啊,我還要每次都把天線從敵人的身上拔出來回收才行…”
芭卜嚼著口香糖盯著他。
列影奇怪道:“干嘛這么看我?”
“你是誰?”芭卜問道。
“俠——我當然是列影!”
“你的能力,副作用該不會就是造成人格分裂吧?又或者叫自我認知障礙?”芭卜自語道,“等你以后瘋了或者死了,我要向團長推薦一個看起來更順眼的人進團。”
“白癡女人!”列影冷笑著,身體外形變成了芭卜的樣子,就是嘴里沒有口香糖嚼,“你根本就沒有朋友。”
芭卜沒有反駁,問道:“之后要干嘛?也該可以休息一陣子了吧。”
列影沒吊她,問道:“外面的情況怎么樣?”
“你不會自己看嗎?”
“雖然我現在看上去就是你,但畢竟我們是兩個人,你能聽得明白嗎?”
在芭卜眼神變得冰冷,氣息變得危險之際,列影變回了自己的本來面目。芭卜道:“放心,一時半會,不會有人靠近這里。”
“那就把他先藏一藏。”列影踢了一下克勞迪的尸體,咧嘴笑道,“免得之后有意思的婚禮辦不成了。我有種直覺,那位神秘的操作系念能力者,我們還會再碰見的。”
“是你的直覺,還是俠客的直覺?”
“白癡啊你!”
“真武王的寶藏的線索,連團長都查了這么久,對方也一定不會輕易放棄的。”列影看向窗外,“或許,那家伙已經在去婚禮現場的路上了…”
“咳咳,咳!”
飛馳的黑色加長轎車內,景旸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小滴看過來。
“沒事。”景旸拍拍手,實際手指摩挲甲字戒,傳音過去:之前克勞迪的星標傳來感應,我不是切換操控方式,附身過去看了一下嗎?沒想到剛好趕上他自殺。我干,被割喉的感覺,就算現在回想起來,都感覺脖子喉嚨嗓子哪兒哪兒都癢癢的…
小滴看著他,眨了眨好奇的眼睛,割喉很痛苦嗎?
你是真好奇呢,還是裝好奇,好之后自己也割一下,來個和我感同身受?景旸握拳,輕輕在她腦門碰了一下,不管是哪個,都勸你打住。
小滴沒有躲,但偏了下頭,問道:景旸希望是哪一種?
都說了打住。景旸伸出二指,推著小滴腦門,使她往座椅上倒去。
后視鏡里看到鎮元子和那個小姑娘在那“眉目傳情”,肆馬可不由地無語起來,不過這種青春戀愛似的酸臭味,倒是讓他們那恐怖如斯的強悍給肆馬可造成的壓力消解了不少。
坐在他旁邊、司機后座的旋律則在聽著鎮元子與小滴的心跳聲,直到加長轎車到了目的地后在花園前停穩,她隨著肆馬可下車時,看向鎮元子與小滴的背影,都在感到奇怪——從這兩個人的心跳聲同步變化的規律來看,他們在車上最后座的時候,簡直像是具有心電感應似的。
莫非,這就是所謂情侶之間的默契?
光靠眼神就可以交流?
旋律納悶的時候,后面跟來的轎車停下,開門走出酷拉皮卡與另外兩個保鏢。
女保鏢牽阿波拎著禮物盒,貼身跟著肆馬可,進入花園,前往婚禮現場。
旋律與景旸三人則緊隨其后。
另外三個保鏢則分散,不遠不近地跟在最后面。
酷拉皮卡看向景旸。
前頭女保鏢在接待處與其他客人一起將將禮物盒交給迎賓小姐姐,而肆馬可身為年輕的明星富豪,早就被人認出來,過去談笑風生,開始交際。
景旸點點頭,表示OK。女保鏢送過去的禮物盒內,自然是他和酷拉皮卡交換過去的那對火紅眼。
這對火紅眼上有景旸的星標。
在這個婚禮現場,甚至方圓數公里,十幾公里的范圍內,景旸都有把握可以隨時追蹤到這對火紅眼的去向。
他掃了一眼那邊堆積的禮物盒,環視花園之間在露天婚禮派對上已經聚集起來的男女老少。
不送禮物應該沒事的吧?
景旸想了一下,總不能做賠本的買賣!
酷拉皮卡還在給人出示請帖,景旸已經拉著小滴的小手,高興且坦蕩地就往花園草地的人群里熘達。
只是沒走幾步路,他就被人認了出來。
“你是…”人群里鉆出來一只扎著西裝領結的光頭年輕人,拿著杯香檳,遲疑地朝景旸二人走來。
小滴看向對方的時候,景旸很確信她是準備好隨時動手的。
“我是…”景旸對光頭說。
光頭年輕人想了半天,突然道:“對!樓主!你是天空競技場最新的那個樓主,叫鎮元子,對不對?”
“哦!原來我是樓主!”景旸這才笑了,差點都忘了這一茬了,“沒錯,鎮元子是我。”
“抱歉,我太激動了。我很喜歡格斗,我去現場看過你的比賽,我是你的粉絲!”光頭年輕人的聲音惹來周圍好些人駐足,不乏有同樣對鎮元子、樓主這些詞有所耳聞的,有人甚至認出了小滴,“那你不就是傳聞中鎮元子的女朋友,是叫推手還是什么的…”
沒想到這里都能碰見認出自己在天空競技場身份的人。是因為這里聚集的黑幫成分過多的緣故嗎?
景旸他們被一群人圍著議論,甚至有穿小西服的熊孩子當場就想磕頭拜師,要學一身本事打倒自己的黑幫老大父親之類的…人群后不遠處的酷拉皮卡瞪著死魚眼。
婚禮上沒幾個認識的人,甚至結婚的是誰都不認識也不關心,自然是有些無聊的。
景旸和小滴很快抽身離開,在來回推的餐車上挑了些吃的,閃到角落聊天解悶。考慮到之后還要處理事情,就沒拿酒,而是撿了兩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飲料。
酷拉皮卡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那股澹然又不乏嚴肅的神情,完美地融入了現場邊緣的許多黑衣保鏢之中…在獵人世界,不乏年紀很小卻本領高強的人存在,因此就算酷拉皮卡看上去年紀不大,但也無人引以為異。
更何況酷拉皮卡也確實給人當過保鏢。
景旸和小滴說說笑笑,忽然間旁邊傳來驚訝聲:“鎮元子?”
景旸扭頭一看,“有點眼熟…抱歉,你是?”
謳司也是一身得體的禮服,聞言哭笑不得道:“是我啊!謳司,謳司钚睿克。”
景旸和小滴都是一臉疑惑。
“小滴,你們都不記得我了?”謳司納悶,給出提示道,“職業獵人?”
景旸歪頭,小滴頭冒問號。
“卡瑪沃爾山脈?”
“黑霧獅子?神廟?”
謳司一連給出提示,對面這倆人還是…景旸繃不住了,拍了下對方,笑道:“哈哈,逗你呢。咱們什么交情,當然記得!”
他一扭頭,小滴正奇怪地看著他。
“咱什么交情,我當然記得!”景旸回頭對謳司說,“你怎么也在這?”
謳司輕輕拽了拽領結,笑道:“我為什么在這?我是誓約獵人,但本職工作…是一名婚禮司儀。這是我的名片。”
景旸接過名片,“因為是誓約獵人,所以就當了婚禮司儀,好硬湊的感覺…”
“錯了。”謳司笑著糾正,“先是司儀,才是誓約獵人。我最喜歡見證誓言許諾的那一剎那,所以后來成為獵人后,才會選擇做一名誓約獵人啊!不說了,那邊等著我,婚禮要正式開始了。”
他突然出現,又很快閃人。景旸揮揮手目送其去了花園最深處。
沒過多久,現場一直在演奏各種曲目的樂隊切換到莊嚴的結婚曲,在眾人的注視中,一對新人徐徐走來…
話說克勞迪都掛了…哦也是,貌似獵人世界的這些黑幫的少當家,未必就是老當家的兒子?
景旸感覺到那對火紅眼的位置正在移動,拍拍小滴的手,對不遠處的酷拉皮卡點點頭。
旋律正沉浸在婚禮進行曲的旋律中,與肆馬可一起為走向婚禮司儀的新人輕輕鼓掌,突然耳中聽到三道她有特別關注的心跳聲在悄然遠去…旋律回頭,人群依舊,已經看不到鎮元子三人的身影。
“喔!還挺順利。”
結婚現場的熱鬧在身后遠去,景旸三人悄然而快速地跟著那對火紅眼的移動而去。以他們三人的警覺與身手速度,一路上在這座不知道是誰家的莊園內穿梭,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就算在這樣的地形里,來個一千米沖刺跑,應該也能控制在20秒以內。”
走在一座獨棟別墅前的草地上,景旸眺望遠方說道,“狀態好的話,還可以更短!”
酷拉皮卡問道:“你怎么如此在意一千米跑的時間?”
“Youknownothing,酷拉皮卡丘。”景旸一指他,笑著與小滴往別墅走去,“外面放個風,我們去去就回。”他晃了晃戴著甲字戒的手掌,示意有情況就直接用這個聯絡。
酷拉皮卡無語地化作死魚眼,松了松領帶,想起手臂上的那兩行神字還未消除,有錐的效果在,放起風來確實更得心應手些。
景旸循著對火紅眼上的星標的感應,在別墅里找到一個房間。
門口有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