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旸查看了一番酷拉皮卡的狀態。
之前他用星標附體時,猶豫是第一視角,困住酷拉皮卡的那神字“山洞”里也沒有鏡子之類的反射面,因此還真沒留意到,酷拉皮卡的身體與精神的狀態,居然這么差。
“景旸…”骨瘦如柴的酷拉皮卡睜開眼,“眼…火紅眼…”
“放心,給你收著呢。”景旸安慰道。
小滴具現化出凸眼魚,從中釋放出一團布。這是景旸從掉落的佛頭臉上摘下那兩對火紅眼后,撕下自己的衣服一角包好,再讓小滴用吸塵器吸走。
展開碎布,露出其中的兩對眼球。滾動中,露出火紅色的眼瞳,從不同的角度似乎在注視著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吃力地抬了抬手,臉上露出哀傷的神色,一語不發。
“放心,囚禁你的那玩意兒,已經被消滅了。”景旸拍拍酷拉皮卡枯瘦的手背,“至于這兩對火紅眼,有小滴保管,丟不了。你就好好休息,醒了之后,保證完好無損地交給你。”
猶豫瘦得厲害,酷拉皮卡指上的丙字戒都有些戴不牢靠。
酷拉皮卡心神一松,兩眼一閉,徹底昏睡過去。
小滴將兩對火紅眼再度包好,讓凸眼魚咧著大嘴將之吞掉,而后她又將凸眼魚吸塵器化作一團念氣散掉。
火紅眼雖然神異,卻并非念能力的造物,凸眼魚可以隨便沒收。
望著昏睡過去,形容枯槁的酷拉皮卡,景旸不由地皺起了眉。
他有些費解。
酷拉皮卡的實力還行,由自己開念覺醒了氣之后,力量穩步提升,怎么可能單單只是被囚禁了十幾天,就淪落成這副樣子?
氣,就是生命能量。
生命能量的總數,遠超一般的普通人的念能力者。
即便是滴水不進,粒米不食,不眠不休十余天,也不至于就被搞得骨瘦如柴,仿佛遭受了難以想象的折磨似的…
景旸心道:「裝著兩對火紅眼的佛像被小滴斬首,又被踩碎佛頭的東西,死后并沒有死氣出現,可見所謂的教祖,確實如謳司當時所說,是獻祭了自身的生命,才激發出效果那么強的念能力,將酷拉皮卡卷走,跨越空間將其帶到這座深山,這座神廟內的異空間…」
教祖既然已死,又哪來的人折磨酷拉皮卡?
自己當時附體酷拉皮卡,在那神字空間里看到有著火紅眼的影子出現——想來就是那個嵌入兩對火紅眼的佛頭——那玩意兒也只是確認了一下酷拉皮卡的生死,之后就立刻離開不見了,并沒有過多地理會酷拉皮卡。
至于寄宿在佛像上的那股黑氣,大概率就是教祖死后留下的更強的念,但也僅此而已。
就算是嵌合蟻三護衛之一的尼飛彼多,死后留下的念,智能也相當有限,僅僅只剩下一股拼了命也要殺死黑杰的執念罷了,不可能執行太復雜的策略。
教祖留下的死念也該是同理。
景旸回想起小滴用利齒鏈鋸砍下佛頭,那佛頭被踩碎前神神叨叨的什么神死了、魔滅了、而老子要成神之類的囈語,心道大概在那教祖稀里糊涂的瘋狂想法里,火紅眼這樣奇異的雙眼,又或者窟盧塔族這類特質的血脈,就是助他成神的藥引子?
所以看到酷拉皮卡這個最后的窟盧塔遺族送上門后,就直接一波自爆,發動亡語,擄走酷拉皮卡,讓自己死后的念困死酷拉皮卡…
湊齊三對火紅眼,以佛像之軀為血肉,以窟盧塔族血脈為神火,他這位教祖大人于是重臨世間,來一個神啟?
什么宇智波斑!
“他怎么樣?”謳司從遠處走了過來。
景旸道:“傷是沒什么傷,就是身體消耗得有些嚴重,精力眼中透支,需要慢慢緩一陣子。”
謳司點點頭,“是得好好休養。”
頓了頓,他又道:“那邊似乎是出現點狀況。”
“怎么了?”
“黑霧獅子一族的小玉佛失效了。”謳司說。
小滴好奇道:“永久失效?”
謳司道:“初步來看,也許是的。”
“因為那個黑玉佛像壞了的緣故嗎?”景旸表示理解,“正版都裂開了,山寨的玩意兒跟著出點問題,也很正常。走,瞧瞧去。”
小滴的好奇心也很重,加上酷拉皮卡休息的位置距離破敗禪院不遠,倒不用擔心。
另一個黑霧獅子萊恩沉默地坐到這里,一副要幫忙守護酷拉皮卡的架勢。
這會兒他受傷的雙腿已經痊愈,加上之前蘭德的斷臂忽然恢復如初,他再笨也能猜到,是這幾個人類對自己和蘭德做了什么,附帶了重傷自愈的能力——只可惜蘭德大概在黑霧中傷得實在太重,沒能活下來。
景旸對萊恩點點頭,與小滴一起隨著謳司回去那破敗的禪院。
本就殘破的山中禪院,這會兒更是一片狼藉。在酷拉皮卡憑空出現,重獲自由的同時,與之同時出現的那團黑氣浪潮的褪去,也將困住他的那個奇特的神字空間內的一切都給帶了出來——感覺上,就是那處異空間受損,整個瞬移到了這邊的世界。
衰敗布滿蛛絲、苔蘚、雜草的大殿中間,那個酷拉皮卡曾在神字空間倚靠的山坡巨石赫然陳列,底部的大殿磚石被壓得粉碎,邊緣裂開。
至于那神字空間最重要的神字,將空間的四方上下整個裹住的天羅地網,則濺射到佛殿的四面石柱、經幢、天花板…
只是在重見天日后,這些神字符陣很快就化作一縷縷黑煙消失不見。
神字是注入念能力形成的實質文字,當它們需要維持的特異空間本身都不復存在之后,它們隨之消失,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對于景旸的這一點猜測,謳司表示存疑。
“神字形成后,就已經徹底落實,除了能激發念能力、協助念能力的使用之外,與普通的寫在書本上,雕刻在石頭上的文字,并沒有什么不同。”謳司說,“書本被撕碎,石碑被破壞,上面的文字會隨之損毀,但不會消失,真正的專家甚至還能將之拼湊、修補后復原回原樣,推測原文…”
說到這里,他忽然頓住。
“自毀?”
“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嘗試復原?”
景旸與謳司同時說道,他們對視一眼,陷入思索。
與謳司不同的是,之前在那隨著酷拉皮卡出現的黑氣浪潮之中,景旸看到過那個神秘的人影,因此對他來說,那個困住酷拉皮卡的神字空間的神字的創造者,似乎并非那么的完全無跡可尋…就是那個神秘的人影,他留下了這些神字?他為了防止有人嘗試復原他留下的這些神字,所以設計成當此處空間被解除后,所有神字立即化作黑煙消散?
按照黑霧獅子大長老所說,這座禪院里供奉的真正的黑玉佛像,是幾百年前他小時候見過的一個人類雕刻并留在山中的。
他就是景旸在神字空間,在黑潮散去之際見過的那個神秘人影?
神字空間的那些神字,究竟有什么奇特之處,值得做出這種設計來將之及時銷毀?
與酷拉皮卡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原因有關嗎?
說起來,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家伙,制作了佛像,創造了那個神字空間,大概率又將佛像與那神字空間相連結…做出這些,到底是圖的什么?
心中閃過一些猜測,景旸三人繞開矗立在佛殿中間的巨石,看到了黑霧獅子的大長老。
大長老呆呆地望著那座黑玉佛像。
確實如他所說,黑霧獅子一族人人佩戴的小玉佛項墜,是他照著這座黑玉佛像仿制的。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多臂造型。
不同的地方在于,小玉佛項墜的佛頭面目模糊,看不出多少清晰的人樣。而這座正版的佛像,則面目五官惟妙惟肖,猶如真人。
佛陀垂眸,似笑非笑,洞悉過去與未來,垂憫世人。
只是很可惜,這座本該黑玉無瑕的佛像,這會兒遍布裂痕,簡直讓人擔心,伸出一根手指碰一碰,就能讓它整個瓦解、崩塌…
即便如此,這座裂痕黑玉般的佛像的面部,都是景旸看過最像真人的雕塑作品。
“唉,讓那個小混賬糟蹋了啊!”大長老無限遺憾地望著滿身裂痕的黑玉佛像,“我早該知道,讓那小子知道這里,靠近這里,早晚會出事的…”
老獅子喃喃自語,滿是懊悔情緒。
景旸猜測,這黑玉佛像完好的時候,曾經是蘊含豐富的念氣的。
而那位教祖年輕的時候,恐怕就已經覺醒了念能力。
大長老作為魔獸,他并不會念能力,但同樣是作為魔獸,強大的生物本能,讓他能隱約感覺到教祖身上的不凡氣質——或許還能感覺到,這股不凡氣質,與神廟里的佛像,與當年雕刻出這佛像的那個人類身上的某些氣質,有些相似。
人類之中,有天生覺醒念能力的小孩。
這位教祖當初被撿到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具有這種潛質,正是因此使得大長老睹人思人,憐惜之下撿回去撫養成人的呢?
這老獅子現在口中說早該知道會出事,但當初可能正好相反,在教祖身上感覺到與佛像、與那個人類相似的氣質時,他的第一反應恐怕是認為教祖與之有緣…否則,他怎么會給一個人類制作小玉佛項墜?這不是方便了這家伙隨時可以回到神廟接觸佛像了嗎?
恐怕也正因如此,那位教祖接觸佛像多了,加上自己本身在外裝神弄鬼給別人洗腦,最后自己腦子壞掉,才會異想天開,整出一個什么成神儀式。
景旸試著問了問,大長老倒是沒否認,但搖頭說:“這項墜,頂多在這片山的范圍內使用。出了山,去了人類的花花世界,那就不靈驗了。”
謳司點頭,心里卻道:「不是不靈了,而是距離太遠,念能力失效了吧?那教祖想必心知肚明,才會發瘋自爆,用自己的命強化能力,才遠距離將酷拉皮卡帶來此地…」
小滴拿出手機,好像在猶豫,要不要給這個神異的黑玉佛像拍一張照。
“這個是故人遺物,可不好亂動。不過你們如果喜歡的話,老頭子我送你們一只項墜吧。”大長老感嘆自語道,“這佛像的臉,與當年那個人的樣子,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這么自戀?
雕個佛像,臉雕成自己的?
景旸問道:“我記得你說那人在海邊可不止雕刻了這一個神像…”
“是啊,上帝,天使,圣人,大仙,滿天神佛,什么都有。”大長老說,“每個石像的臉,都是照著他自己弄的。”
景旸和謳司都無言以對,那位古人可真夠瀟灑不羈的。
大長老道:“只是現在項墜已經失去效果,希望你們別嫌棄才好。”
小滴眨了眨眼,望著面前這遍布裂痕的多臂黑玉佛像,也沒拒絕。
謳司連連擺手表示不介意。
景旸卻道:“我對這玩意兒你是怎么山寨仿制的,更感興趣一點。反正都失靈了,演示一下,也不算什么吧?”
大長老一愣,“似乎…確實沒什么。不過,佛像本身已經失去靈性,項墜究竟還能不能制作出來,我也不能肯定了。”
“沒關系,我就是想看看手法。”景旸笑道,“想必你也感覺得到,我們幾個身上也有那么點相似的‘靈性’。碰見同類,難免就會想要探究。”
大長老一嘆,說道:“也好。不過,我得回去準備一番。”
“還請盡快,如果實在太麻煩,只好算了。”景旸說,“我們的那位朋友身體太過虛弱,得盡早送到山外的醫院治療。”
主要是酷拉皮卡的身體急需補充營養,將虧空補回來。
大長老點點頭,離開佛殿。
景旸目送其離開的視線,緩緩落到大殿中間的那巨石上。
他可沒忘記,酷拉皮卡當時說的,猜測這石頭里有什么東西…
反正那大長老貌似也不怎么關注這憑空出現的石頭的樣子,可見如果這里頭有什么東西,他也一無所知,可見此物與黑霧獅子一族無緣哪!
景旸摩拳擦掌,對小滴道:“怎么說,現在來一波開箱?”
小滴道:“好啊。”
“什么?”謳司根本沒理解。
下一刻,他就見鎮元子一步邁出,掌上凝聚一團念氣,重重地拍在佛殿中間十分礙眼的巨石上,只聽轟隆一聲,巨石被其一掌崩裂,碎石紛飛。
謳司還以為,這是鎮元子嫌這么大塊的石頭極為礙眼的緣故,但誰知道,巨石的外殼裂開崩解后,內部竟藏有一堆東西。
“這是…”謳司仔細一看,疑惑道,“稻穗?石頭里藏了一堆稻谷?”
景旸先是一愣,望著這大概一張床范圍的稻谷堆,立即想到了什么。
小滴道:“它們在枯萎。”
果然,在巨石崩碎,內部藏著的這一堆稻谷,正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飛速的枯黃、萎縮、凋零…就好像是文物出土時,碰到空氣后立即氧化、腐朽。
“小滴!”
景旸喊道,不管怎么樣,憑本事開箱開出來的,先給收起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