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黑霧獅子沒有被捆綁,卻在星標的操控束縛下,動彈不得。
它掙扎無果,看了眼那邊血泊中斷了手臂的同伴,忍著怒意回答這些人類的問題。
“別總這副表情,搞得好像你是受害者一樣。”景旸手上拋了拋一塊石子,砸向黑霧獅子的腦袋,咄的一聲,聽著就是顆好頭,“你該不會忘記了,是你們幾個先莫名其妙撲出來襲擊我們的吧?”
黑霧獅子不服道:“狡辯!分明是你們幾個擅自闖入我們的領地在先!”
“什么他媽的你們的領地,誰給你們批的地?”景旸又是一顆石子砸過去,抬下巴問道,“閔缽共和國的官方?批給你們多少年,你們誰簽的字,邊界從哪到哪,我怎么沒看到界碑?地產證明拿出來瞧瞧?”
“這位,獵人協會的職業獵人,職業獵人聽說過嗎?”景旸指了下謳司,“V5特許,先斬后奏,手拿獵人執照,別說這小小的一座鳥不拉屎的荒山,就算是什么世界大國都暢行無阻!”
謳司表情鎮定,內心卻無語,這小子拿別人的身份嚇唬人,還真不見外嘿。
黑霧獅子內心窩火,卻也只能窩火,身體就像癱瘓了一樣,絲毫不受自我控制,它不耐煩道:“卑鄙的人類,我說不過你們。要問什么趕緊問吧!”
景旸道:“小滴,把那個拖走,離遠點,咱們一起問。”
“喔。”小滴點頭,走過去想拎垃圾袋一樣,將一只手拖著另一頭黑霧獅子,一只手撿起這貨的斷臂離開。
謳司看了看景旸以及離開去別處的小滴。
無視了面前黑霧獅子眼中的怒火,景旸拋著手里的石子,問道:“首先,第一個問題——你叫什么?剛才被拖走的,又叫什么?”
“萊恩。”黑霧獅子鼻翼噴著熱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他叫蘭德。”
石子砸在他身上。
“我說的是真的!”黑霧獅子萊恩怒道。
“哦,順手了。”景旸說,通過指上的月標,與小滴同步審問的進度,供詞是一致的,這倆黑霧獅子確實是這名字。
“就當你說的是真的,蘭德。”景旸俯身撿起一個石塊,隨手捏成許多碎塊石子。
“我是萊恩!”
“你脖子上掛的東西,是什么?”景旸捏起其中一塊石子。
“我不知道。”萊恩說。
景旸扣指壓住石子,瞄準面前的黑霧獅子。
“我真不知道這東西叫什么!”萊恩叫道。
“說我們卑鄙,其實你也很狡猾嘛。”景旸彈指將石子射出,“你知道我問的,是這東西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你們黑霧獅子每個都佩戴嗎?這東西又是從哪里來的?誰給你們的?別告訴我,這玩意兒是你們黑霧獅子一生一次的結丹,從肚子里拉出來的…”
黑霧獅子萊恩愣了愣,他無法轉動頭部,但余光能看到,剛才這人類屈指彈來的石子,擦過自己的臉,將自己腦后的樹干“砰”地炸出一個坑洞。
木屑紛飛…
萊恩定了定神,說道:“對,我們一族每個都會有這東西。至于是怎么來的,我真不知道!”
這玩意兒是黑霧獅子一族的標配道具?
這么奢侈?
“神廟是什么?”景旸再次扣住一枚石子,這一次對準了黑霧獅子的腦袋。
萊恩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他怎么會知道神廟!
難道是蘭德那個混賬抖落出來的?可蘭德被帶到其他地方,這個人類怎么會立即知道?他們難道有什么遠距離交流的方法?
別說他了,謳司都很吃驚。
「或許,這與鎮元子能夠遠距離定位酷拉皮卡的位置,是同一種方法!」謳司暗暗尋思,「鎮元子他們幾個同伴之間,有特殊的交流方式。」
萊恩知道根本無法在面前這個狡猾卑鄙無恥可恨的人類少年面前隱瞞,只能無奈地說道:“既然都說是神廟了,那當然是供奉著神的地方!我們的項墜唯一的能力,就是可以讓我們在遇到危機時,可以隨時回到神廟,真沒別的用處了!至于它是怎么來的…”
頓了頓,萊恩索性道:“族人每到成年之際,完成狩獵考驗,就能夠得到大長老贈送的這個項墜,意味著已經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勇士。至于大長老是怎么制作項墜的,我是真的不清楚了!這是真的!你不信就問蘭德!”
“…你不信就問萊恩!”另一邊,另外一頭黑霧獅子這樣對小滴叫道。
什么回城卷軸!
景旸表情不變,內心瘋狂吐槽,這要素是不是過多了?
謳司這時問道:“既然你說這種項墜是你們的大長老,在你們成年時通過考驗后贈送的禮物,那么…人類為什么會有?”
他將那教祖的外形再次描述一遍,“我絕對不會認錯。他的項墜,跟你們脖子上掛的一模一樣。不止外形、材質看上去一模一樣,就連最后啟動的能力的場面,也沒有任何區別。那個混賬帶走了我們的朋友,我們找來這里,就是為了揪出他,救回我們的朋友。”
“希望你誠實回答。”謳司緊盯著黑霧獅子萊恩,因為情緒上涌,身上的氣也有波動。
萊恩這一次沉默了更久,就在他準備回答時,景旸恍然道:“哦,他是被你們這群獅子養大的人類。鬧了半天,就一狼孩唄!”
蘭德那混賬怎么交代得這么利索?!
怎么比我都快呢?
萊恩簡直要吐血,他很想回到十幾二十分鐘前,誠懇地勸告這人類少年,別折騰我了,你把蘭德這傻叉帶走隨便問問,他隨隨便便就都交代了。
“萊恩,帶他們去見大長老吧。”
這時那邊走來蘭德。
萊恩看過去,直接愣住了。蘭德的兩條手臂怎么都好好的,不是有一條被那女的砍斷了嗎?!
“我覺得他說的挺對。”景旸朝萊恩伸出手,“我們是來救人的,是好人來的。你覺得呢?”
萊恩有些遲疑,看了看那邊沒心沒肺的蘭德,看了看伸來的人類的手,忽然他發覺自己又能感知到身體的存在,并且能夠自主地活動了。
啪,萊恩拍開景旸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跟我來吧。”他率先離開,經過蘭德身邊時,一拳將之打飛。
蘭德就地一滾翻身而起,叫道:“為什么打我?站住!”
“走著。”景旸一招手,腳尖將地上放的背包勾起,領著小滴跟上前面的兩頭打鬧互罵的獅頭人身的魔獸。
說歸說,他們身上的星標,景旸暫時還沒有抹除。畢竟是跟著他們去魔獸的地盤,還是小心點為妙。
至于另一頭魔獸身上的星標,自然是景旸附體小滴后,順手給對方打上的。
既然沒打算弄死對方,待會兒還要去對方的領地探探路,那不如賣個好,打上星標治好對方的斷臂,而自己也多個“人質”,可謂一舉多得。
謳司左看右看,總感覺自己挺多余,但既然一路跟過來了,沒見到酷拉皮卡總歸不安心,便也跟了上去。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卡瑪沃爾山脈深處,一處半山腰搭建著房屋,幾個獅頭人身的魔獸出入其間,有對著遠方夜色星空打呵欠的,也有正在料理獵物的。
領路的兩頭黑霧獅子并未理會這幾個同胞,帶著景旸三人繼續前進。
“不是他們嗎?”小滴疑惑地問。
景旸也看向半山腰,房屋前的那幾個在他看來大同小異的黑霧獅子,已然發現他們路過,正帶著些許疑惑與警惕神色。
它們的頸間,也掛著類似的小玉佛項墜。
景旸與職業獵人謳司面面相覷。
具有特殊傳送能力的小玉佛道具,居然還是量產配發…盡管暫時還不清楚其中的原理是否復雜,但這樣的手筆,即便是獵人協會,究竟能不能做得出來,謳司這個協會成員,還真不好說。當然,或許也因為他自身資歷不夠,接觸不到協會真正核心圈,見識淺薄的緣故。
萊恩與蘭德用拳頭捶了捶胸膛,半山腰的那幾個黑霧獅子做了同樣的動作,彼此點點頭。
萊恩道:“你們人類難道都住在同一個屋子,同一條街道嗎?這整片山脈都是我族的領地,族人們當然是分散開來,隨便挑地方生活,愿意住哪就住哪,誰會多管閑事?”
“大長老不是說要改一改,應該學學人類,盡量都生活在一起嗎?”蘭德在旁道,“這樣也方便他統計人口,要不然容易漏掉該發放項墜的小家伙。”
“你不說話會死是吧?”萊恩罵道,真想一爪子撕了這蠢貨的嘴巴。
看來這黑霧獅子的所謂大長老,是愿意與人類交流的類型。
景旸暗自點頭,這也很好理解——如果全族都是像萊恩這德行,當初那位教祖就不會被像是狼孩一樣養大,而是被撿到的時候就被黑霧獅子一口吞了。
果然,當他們在兩個黑霧獅子的帶路下,在一處山谷平原里找到這些魔獸的核心居住區,見到那位大長老時,對方的態度相當和善。
也不知道,是他對人類一貫如此,還是說這是因為,能夠從山脈邊緣,走到這里見到他的人類,基本都有資格,讓他表達出和善的態度。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因為此刻在景旸他們四周躺了一地的黑霧獅子帶來的結果。
就算有萊恩、蘭德這兩個帶路黨,這些魔獸也不會輕易地就將景旸三人視作朋友,必然是要上來盤問,甚至動手動腳挑釁的。
景旸他們自然深知在這種時候,需要展示自身實力的道理。
所以展示了一番道理后,萬眾矚目地走出來的老獅子大長老,格外地好說話。M.23sk
老獅子身形瘦削,難得的是穿著衣袍的魔獸。半開襟的袍子底下,仍能看到松弛的皮肉下的筋骨肌肉,可想見其年輕時強橫的身軀。
“你們問這項墜啊…”
大長老從懷里取出他戴著的小玉佛,材質淺灰如石頭,小小的多臂佛像,面目模糊,雕刻者技藝不精的樣子,與之前見過的那幾個別無二致。
“只是老夫我的一些拙劣的仿制品罷了。”老獅子沙啞著聲音說,“至于它的特殊能力,也不是我的本事,我只不過是依葫蘆畫瓢,按照那個人說的方法去做而已,而且還模仿得很差。”
四周被打得鼻青臉腫,凄慘一點的甚至滿地打滾爬不起來的黑霧獅子,他們也是第一次聽大長老講述族中項墜的由來,不禁大為吃驚。
“那個人?”謳司抓住大長老話里的關鍵詞,“對方是個人類?”
老獅子感慨道:“是啊,是人類!我想想,已經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吧?那時候,我還很小…”
好幾百年?!
景旸和謳司都吃了一驚,這幫黑霧獅子魔獸這么能活?自然壽命如此之長的嗎?
“當初我們一族還是生活在海邊,我就總看到他一個人站在海邊,要么呆呆地望著無盡大海的遠方,一看就是好幾天。
“要么,他就一個人在岸邊,將一整個礁石,一點一點地雕刻成造型不同的許多石像。”
大長老砸吧砸吧嘴,陷入久遠的回憶之中。
“大概是因為我經常在他附近晃悠,他習慣了我的存在的緣故,當我有一次忍不住問他,這大海無邊無際,枯燥的要死,什么也沒有,你到底在看個什么東西?這時候他第一次開口說話了。
“他說他是在看人類的過去,也是在看人類的未來。
“他已經在另一邊看過太陽升起,所以來這里看一看太陽落下。”
這么能裝杯?
看個大海而已,見證太陽的升起落下倒是很好理解,但…看出人類的過去未來?
是跟一幫魔獸吹牛皮,還是真的是某個牛逼人物?
景旸心里浮現連篇,總不會是尼特羅他老人家閑著沒事散步到海邊遛彎吧。
老獅子搖了搖頭,“唉唉,我扯遠了。說回石頭…嗯,石頭。他將一個個礁石,雕刻成不同的樣子,說來也怪,明明是些普通的石頭,被他那么一弄,一個個都像是珠寶,像黑色的玉一樣好看。我大著膽子想要一個拿來玩,他說這東西給我們這些魔獸沒什么用。
“不過,最后他還是禁不住我糾纏,留了一座雕像下來,但不許我亂動。作為補償,他教會我一種仿制的手法…”
他看向仔細聆聽的景旸三人,以及周圍的一眾黑霧獅子族人,“他留下的神像,被我們供奉在神廟里,我用他教的方法制作的這種項墜,自然而然地就具有了能夠在我們遇到危機之時,將我們傳送到神廟的能力。”
景旸道:“那么,神廟在哪里呢?你們養大的那位教祖先生,以及我們被他擄走的朋友,大概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