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兒,您剛才給我發的照片地點是在哪?”
趙清歌是在昨天下午坐飛機抵達川西的,下機后她在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今天早上才坐車率先到達墨石公園,在李培風預定好的酒店住下。
之后她也并未宅在房間里,而是走進公園在里面逛了一上午,期間拍了幾張風景照,用微信給李培風發了過去,李某人見到了,感覺趙清歌照片中的地點很適合做取景地,所以此時想細問一下。
當然了,這只是個明面上的借口,實際上李培風主要是想和對方聊聊結婚的問題。
趙清歌不同意依次領證的這件事兒,李培風是從徐曼凝嘴里知道的,他還需要對方親自承認,才能知道對方真正的態度…
“西北方向,有點遠。”
剛剛給他開完門的趙清歌轉身坐在了筆記本電腦前,隨口回應一句,便專注于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文檔,那是明天她要拍攝的分鏡腳本。
“嗯,吃完飯您一會帶我去看看。”
“好。”
可能是“一年未見”,讓她們的關系有些生疏,從而導致李培風不太好意思直接開口直奔主題。
也可能是趙清歌對李培風遲遲不肯改邪歸正,反而變本加厲而感到失望,所以不想開口跟他說什么,師生二人就這樣在兩句話功夫后,陷入沉悶的安靜…
“這個,您收下。”
好在李培風有所準備,從兜里掏出一個裝著水韻駐顏丹的小藥瓶,遞給了趙清歌,也打破了僵局。
“什么東西?”
“我之前跟您說的新年禮物。”
趙清歌擰開瓶蓋一看里面的藥丸,心中便了然了:“和之前的一樣么?”
“差不多,一天一次,一次吃兩粒。”
趙清歌從里面倒出兩粒,拿起桌上的水吞服下去,微微閉眼感受其中藥效,再度睜眼表情,表情有些微妙:“這次的藥,你又是從哪位得道高人那兒求來的?”
“來古冰川!”
李培風面色肅穆:“前兩天去雪區的來古冰川拍攝,在最后一天,拍攝工作結束后,我便返回酒店休息,誰料正處于睡夢,一個恍忽,我便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洞府,應當是在冰川四周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中,面前還有一隱士高人,名曰;毛女。她身高九尺,形體生毛,自言秦始皇宮人也,秦壞,流亡入山避難,遇道士谷春,教食松葉,遂不饑寒,身輕如飛,毛女曰相遇即是緣法,送我丹藥一百零八顆,夢醒了,但丹藥就在我枕邊…”
趙清歌輕嘆:“撒謊不打草稿,不想說就閉嘴吧!”
氣氛不再沉悶,李培風猶豫再三,也選擇岔開話題,談起正事:“您對我之前的提過的…方桉怎么想的?”
出乎預料的,趙清歌居然沒什么猶豫:“挺好的,等你畢業后,我們就可以考慮婚事了。”
“您同意了?!”
趙清歌微微點頭,李培風卻明白了她心里所想,簡而言之,領證容易,離婚難。
老趙愿意和他結婚,可一旦二人領了紅本本,李培風再想提離婚,去和其他那三位辦手續,趙清歌是說什么都不會同意的!
“您是想…”
“如果你要和我辦離婚,那就是真離婚。”
趙清歌撇了他一眼:“之后你想和誰辦手續都無所謂,我管不著。”
李培風嗯了一聲,心說妥了,完美解決方桉根本不存在,自己還是要有所取舍。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李培風沉默半晌,低聲道:“擺脫占有欲,至少可以使人免除許多瑣屑的煩惱和渺小的痛苦,獲得更有氣度些。”
趙清歌微微一笑:“出去。”
“誒。”
李培風遲疑半秒,起身走人。
趙清歌靜坐片刻,掏出了手機,給李培風發了條微信:“擺脫占有欲,更有氣度些,你不如用這話好好勸慰一下你自己。”
午飯期間,李培風又看了眼天氣預報,預計明后兩天的天氣應該比較符合拍攝條件也就徹底安心,飯后,他帶著眾人前往公園內實地考察了一番。
墨石公園景區原名八美石林,海拔3500米,內部具有草原、濕地、石林、花海、流水等諸多自然景觀。
其中以糜棱巖石林景觀尤為震撼人心,因為它的造型奇特,且會隨著季節變幻顏色。其中原理是石林含鈣鹽,受空氣濕度的影響,干燥季節呈淺灰色、淺藍色,濕潤季節呈蒼黑色。
公園內,黑色的山體連綿不絕,其壁如刀削,其形似板薄,仰山石竦峙,變幻雄奇,荒蕪,肅殺,鬼斧神工;高聳屹立,遠遠望去,便不禁讓人望而生畏,好似來到了外星異域。
若走進石林細看,可見藍天白云,起伏雪山,牦牛在草原上悠然自在的吃著草;若走進石林的峽谷深處,便會見到密密麻麻的白骨森森,這些都是高原上的動物的遺骸。
“呼這個石林有點像水泥啊,掉灰的。”
眾人走在石林中的木質棧道,唐巖隨手摸了一把石林,驚奇之下順手將手上的黑灰抹在了旁邊同學的臉上,接著連忙快跑兩步拉開距離,后者咬牙邊追邊打:“你這孫子,站住!”
三千五百米的海拔,對人體多少也有些影響,唐巖跑了沒兩步便氣喘吁吁地停下休息,這下被同學逮到,后者在他臉上抹了兩道黑才算撒氣。
“這,這快給我拍一張!”
“誒,擺個pose。”
其他成員攀爬間亦是嬉笑玩鬧,李培風不由得出言提醒兩句:“跑步的注意點,真高反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知道啦知道啦。”
隊伍之中趙清歌頭前領路,可能是之前培元丹的功勞,老趙臉不紅氣不喘,走的很自如,何以夢跟在身后都有點氣喘:“趙教授,您平常經常運動吧?”
“還好。”
李培風心說好個屁,以家為中心點你活動范圍不會超過十公里,終日宅在學校和家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就是說你,如果不是老子的培元丹,趙朵朵你連…你在我手里連十分鐘都堅持不到!
“十分鐘都不到,親娘嘞,真要和老趙白頭偕老,影響生活質量啊。”
李培風心中嘆息,他也知道自己說出‘占有欲’的那番話有些無恥,但沒辦法,他身患好色之疾…身體強,需求大呀!
“我,不行了。”
何以夢氣喘吁吁,好似體力耗盡,稍停腳步彎腰扶著扶手,另一只手去抓李培風:“你扶著點我。”
什么毛病?!
李培風來不及深思,左臂便被何以夢抓住,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這白毛怕不是故意在給我上眼藥?
趙清歌瞬間也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二人,眼神嚴峻異常:“累了就歇歇吧。”
“嗯,你是要歇歇,那個安安啊,別拍照了,過來。”
李培風表情自然地將何以夢的手撒開,然后叫來了牧安安照顧對方。何以夢似累的不行了,身體前傾之際拉近了二人的距離,并借助李培風的身體遮擋住了自己的臉蛋,嘴唇微張隱蔽道;
“沒裝GPS不清楚自己的定位嗎?下頭東西還真敢搞你導師…我代表北華師開除你!
聲音很低,但語氣里是滿滿的嫌棄,李培風聽得也非常清晰,他這才明白何以夢如此舉動的意義。
是在試探,試探趙清歌和他的關系到底是不是如李某人所說的那樣…夢夢你是你不相信我這張滿是謊言的嘴,還是不相信我的底線究竟有多低?
“以夢你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李培風說完這句話,跟上了趙清歌繼續往前走,逐漸便和身后人拉開了距離。
“何以夢喜歡你。”
趙清歌語氣平澹:“你們兩個之前也在一起過,對吧?”
“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李培風抿了抿嘴:“現在她可不喜歡我。”
“是么?”趙清歌不置可否,內心顯然一百個不信。
“我感覺她只是看出我和您關系不一般,所以在剛才試探了一下,結果您的表現給出了一個清晰且正確的答桉…但對此我完全沒意見!”
李培風趁著走到了拐角處,二人身影被石林所擋,直接牽起了趙清歌的手。
一秒,三秒,五秒,趙清歌輕輕地甩開,并抬手指了指遠處的石林:“就在那了,你看行不行。”
川西高原地區,日頭落的較晚,哪怕是冬季,太陽也在傍晚七點的時候堪堪落盡了。
而李培風等人在墨石公園內定下次日的拍攝地點,又好好游玩了一番,便趕在日頭落山前返回了酒店。
晚飯期間,眾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些明天拍攝的事務,飯后各自回房休息,有的則三五成群打撲克做消遣。
“風哥,玩牌不?”
“你們玩吧,別玩太晚,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工作呢。”
李培風婉拒唐巖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間準備碼字。
生活枯燥無味,唯有創作的時候才不覺得累。
偶爾李培風會慶幸,幸好自己能夠用文字描繪于一個心中所想的世界,投入情感,以此逃避現實的種種,脫離虛無主義的陷阱…
“叮”
夜里九點多,一聲微信提示音驚醒了沉浸在創作狀態中的李培風。
何以夢:“開門。”
李培風:“?!”
何以夢:“沒在房間還是屋里有別人?我敲門了哦?”
“嘖。”
李培風微微皺眉,起身輕輕打開房門,不輕不行,趙清歌的房間就在隔壁。
“卡噠”
而何以夢果然就站在門外,在房門開啟后,她一個閃身便進了房間,環顧四周,面帶笑意:“沒去你導師的房間么?”
李培風順手將房門關閉:“托你白天上的眼藥,她現在更不愛理我了。”
何以夢坐在床邊,歪頭看了他一眼,轉而又看向窗外,窗簾沒拉,所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何以夢瞧了四五秒,再看向李培風,伸手指著窗外,啞然失笑道:“這就是你的未來。”
李培風撓了撓頭:“年輕人看不清自己的未來很常見…大半夜你特意來給我添堵的?”
何以夢笑容稍斂,眼神認真:“我想和你一起,找一找你的自我。”
李培風呵呵笑:“你幫我找?那還是我的自我么?”
何以夢聳肩:“聊一聊,試一試唄。”
“你想跟我聊聊么?”
李培風神色復雜,何以夢看他沉默,換了個問法:“按照先后順序,一個一個跟我說說吧,誰是第一個?”
“咨詢師雙重原則你不打算遵守了?”
“這次不算咨詢,只是聊天。”
李培風沉思半晌,腦子里和幾個女孩的過往不受控制的往外蹦,現實中的,夢里的,種種畫面紛涌而出…
“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
“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
這兩句話被李培風輕聲念出,搞得何以夢都愣住了:“直接點,你想說什么?別用佛經來跟我打機鋒。”
“佛曰;滿清酷刑隨你挑,殺我別用感情刀啊!”
李培風長嘆一聲,惹得何以夢差點笑出聲,但她是專業的,沒有笑,而是忍住了:“繼續?”
李培風喝了口水,唏噓道:“先從武問月開始講起吧…”
壓力太大,焦慮的不行,李培風也想找個人傾訴一下,何以夢無疑是個很好的人選。
雖然對方目前和自己有著親密關系,但到底還處于五位一體的圈外,同時,心理咨詢師的職業會讓何以夢保持相對客觀。最后,受限于三位一體簽約演員的身份,何以夢也會將這次談話保密,向外人泄密的可能性極低。
所以,此時李培風將自己和那四位女孩的感情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講得很細,包括幾次通夢中的遭遇。
而即便何以夢說將這次談話定義為閑聊,但她仍然化作了心理咨詢師,并放下心中偏見,不帶個人感情觀念的拿出了看家本領;傾聽、共情、治愈。
這次深夜拜訪,何以夢是懷著救苦救難普度蒼生的大慈悲心來的,目的就是想讓李培風認清現實,并接受現實,從而改變他目前十分糟糕的戀愛關系;幫助李培風心理成長,最后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幫助對方充分認識到感情不是游戲,只有小孩子才全都要,成年人更會懷著遺憾做出選擇…
如果最后選擇我,那就更好啦!
何以夢的這點暗藏在內心深處的小心思李培風不知道,他也沒用心心相印,只是想毫無保留的,完完整整的,把自己和四個女孩的感情糾葛傾訴出來。
說到了最后,李培風也真像預料之中的那般如釋重負,何以夢卻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冷靜中立,說出的話也不再那么客觀,簡而言之,她有點破防了…
“你還想和她們四個領證結婚?”
“啊…我確實是這么想的,但她們之中有兩個不同意,我父母那也有阻力,所以就卡在這了嘛。”
何以夢急促地喘了幾口氣,雙眸緊盯著李培風那張臉,不知道在心里全說了自己幾次要冷靜、要冷靜,最終表情恢復的正常了:“那你的想法是什么?還是要繼續努力,身體力行地勸說她們同意?”
“可能吧。”李培風皺眉:“我也不確定我到底怎么想的,反正目前來說確實卡死了,我可能會更專注于搞錢…”
“那如果,我說如果,未來在你的不懈努力下,她們最終都同意了,但這幾個女孩家庭層面所引發的問題,以及你未來的婚姻生活又是什么模樣,你有沒有考慮過?”
李培風眉頭舒展,用詠嘆調的語氣道:“人生是戰場,心有勐虎才能在逆流中立定腳跟,在逆風里把握方向。我要做一頭膽大心細的勐虎,做暴風雨中的海燕,做不改顏色的孤星!”
何以夢嘆氣:“做什么都行,就是不做人對吧?”
“這叫什么話?”
李培風面露不悅:“你的客觀和共情呢?怎么開始攻擊我了?”
“你…”
何以夢又欲言又止,接著點頭道:“你有一個決定很對,暫時遠離這個感情旋渦,離她人越遠,也就離自己更近了。你或許需要經歷更多,不斷探索,試錯,最后才能明白自己實際要的是什么結果。”
話里又是共情支持了一番,看似四平八穩但已經不再中立。
何以夢心里卻第一次感覺如此無力,她恨不得自己能會傳說中的‘催眠術’,噶一下就把李培風腦子里的邏輯扭轉過來,然后用她所想要的對方對待感情的方式一股腦地傳輸過去,最后再來上一個‘李培風永遠深愛何以夢’的思想鋼印。
但她不能,心理咨詢其實是個很弱的東西,更沒有什么能立刻扭轉人思維的催眠術…
“你愿意嗎?”
何以夢還在消化李培風剛才說出的經歷,試圖從中找出一些什么,讓對方深入想一想,卻聽到李某人莫名其妙問了這么一句。
“愿意?我愿意什么?”
李培風眨眨眼睛,試探道:“你愿意第五個和我領證結婚么?”
何以夢嘴巴微張,凝視半晌,忽然笑了:“要不…你也先掏出一億彩禮給我,讓我好好考慮一下?”
李培風面色凝重,沒有開口。
何以夢挑眉:“武問月提出這個條件你立馬答應下來,怎么到我這還猶豫了?”
李培風緩緩道:“實話跟你講,問月提一億我信,你要一億,我懷疑你是想騙我彩禮。”
何以夢沒搭茬,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有些意外:“十一點了呢。”
心虛了!
李培風肯定地點頭:“我打完錢,你翻臉不認人的可能性更大些。”
何以夢抬頭后也不否認,哼笑道:“你先把她們四個處理好再說吧,還惦記我…你真是瘋了。”
“等一下!”
二人正聊得好好的,李培風突然示意何以夢噤聲,臉色也緊張起來。
“怎么了?”何以夢壓低了音量,注意到他眼神看向門口,不由得也向那里看去。
什么都沒有啊,故意裝作看到阿飄了想嚇唬我?無聊!
兩秒后,何以夢翻了個白眼,剛要笑著開口罵他幼稚,卻聽到了一陣很輕的敲門聲。
“冬冬”
恐怖的氣氛一下就上來了!
何以夢表情僵硬,心跳加速,念頭千回百轉,半秒的驚悚后便排除了鬧鬼的可能,從而冷靜下來。
因為,她猜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桉:“趙清歌來找你了?!
“叮”
李培風的手機響起微信提示音。
趙清歌:“開門。”
此時此刻,李培風更希望在敲門的是什么貞子、小倩等女鬼…非男非女的樹妖姥姥都沒門外的趙清歌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