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詭秘武林:俠客揮犀錄 江聞將青銅古劍收回了漆木劍鞘之中,隨即后退兩步,給足了安全距離表達和談誠意。
“你們的紅蓮圣母失蹤了?”
六丁神女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抖開白紗冷然以對。
“不然呢?若非我教群龍無首,你這賊人又怎么能如此囂張!”
江聞也寸步不讓地回答道:“那反過來講,如果不是我隱居靜修,福威鏢局如今群龍無首,你們幾個又怎么能把我徒兒掠走?”
對方幾人眉目微皺,卻被江聞搶先打斷,“如今計較這些毫無意義,我只是好奇你們為什么會盯上我的徒弟?該不會事到如今,你們還以為這是巧合吧?”
兩個疑問一經拋出,頓時說得對方啞口無言。
“事情是這樣的。今夜有人放出消息,誘使我們幾人前去福威鏢局打探,這才撞見了高徒,誤以為是分舵的圣女…”
見到江聞若有所思的表情,較為年長的六丁神女也沉默了下來。
事到如今,她們也早就發現了事情蹊蹺,只不過雙方剛才打出了火氣,又被江聞方才釜底抽薪的方法給惹急了,才有些較勁地不管不顧。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終究是自己抓走了對方的徒弟肇釁在先,對方要殺人也不過是一念之間,已經沒有必要爭口舌之利了。
“先前我教紅陽護法杳無音訊,三日前紅蓮圣母菩薩又失蹤了,我們姐妹在城中上下遍尋不見,這才誤認閣下高徒為…”
六丁神女中的一人主動說道,把她們當前的窘境和盤托出。
“如果你們的圣母之前不見了,那前幾日我還和一個鬼面人在幽冥巷中交過手…”
“有趣的是,那人也用過這些幾乎透明的絲線!”
江聞大感愕然,那天紅蓮圣母說過自己在找幽冥巷,而自己也在幽冥巷碰見了個嗓音雌雄難辨的鬼面人。故而對方雖然沒有明言,卻幾乎把白蓮教三個字寫在了臉上,如今看來居然是故布疑陣?
六丁神女聽到后也連忙追問:“那人什么模樣?”
江聞仔細描述道:“戴著一張五官顛倒、形容可怖的面具,輕功絕塵高超,所用武學也別出機杼,與我幾次比拼,對方一身內力高深難以撼動…”
六丁神女瞬間發現了破綻。
“外貌類似,可此等內力絕非紅蓮圣母菩薩!如果對方手中還有天蠶絲線,那這個人…”
話音減弱,幾位白紗女子面面相覷,顯然猜出了對方的身份,卻不樂意透露給江聞知道,只是嘰嘰喳喳地暗自討論著。
下一秒,江聞手中歸鞘的長劍再一次揮出,劃破了所有的紛擾喧囂。
“趕緊告訴我,你們都知道些什么?還有你們是聽到了什么消息,才會如此冒險地跑到福威鏢局?”
被利劍直指的六丁神女視死如歸,絲毫不在意江聞話語里的威脅。
“我察覺到有人在背后操縱,讓諸方勢力匯聚于福威鏢局,試圖坐山觀虎斗。”
可江聞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如今福州城中多方勢力匯聚,不管落在誰手里,你們的紅蓮圣母菩薩都是危在旦夕,若你們肯告訴我內情,我不介意順手把她救回來。”
六丁神女瞬間變色,她們對于江聞的人品不作評價,卻對他的武功相當敬服,一個能憑借招式之妙就從天蠶絲雨中破局而出的高手,絕非尋常之輩,完全有說這話的底氣。
“可是我們憑什么相信你?”
年紀最小的六丁神女還是忍不住反嗆道。
很多時候,掌握信息就代表著掌握了主動權,江聞先前潛入過庵堂偷聽過白蓮教的對話,此時立刻派上了大用場。
“你們能肯定對方并非紅蓮圣母,我猜是武功上有所破綻。修煉如我這般至剛至陽的內力,正所謂至剛易折、孤陽不生,輕易動用極易導致內氣泄體、烈陽焚燒,我說的沒錯吧?”
暫且不說金庸原著里未大成的九陽神功,就有內氣澎湃外泄無法控制,導致覺遠大師喪命的隱患,單說明清江湖這里內氣的修煉蓄養尤為不易,把這些定時炸彈般的內力藏在身體里,必然會出現種種隱患。
見對方的表情劇變,江聞淡淡地接著說道:“出玄入牝,固蒂根深。任督二脈,一陰一陽。任脈為陰血之母,督脈為陽氣之父。至于陽氣不散,而死從何來…你們圣火功的口訣,不外乎是這樣吧?”
六丁神女紛紛目瞪口呆。
六丁神女原本也是白蓮教各地分壇的圣女,自然曾經練過幾日粗淺的圣火功,只是礙于天資改修的玉女反閉大法,與六甲神將的六甲孤虛陣,同為護教的重要武功。
因此,逐漸冷靜下來的六丁神女們也討論起來。
“送信的人難道是故意的…”
“不可能。本教圣火功高深無比,尋常人絕不可能知曉…”
“你們莫非懷疑的是…”
所有的證據已經拋出來了,江聞很肯定對方會告訴自己,或者說這在這種局勢下,她們只能選擇相信自己,再給她們一點時間,相信會有收獲的。
此時的江聞救回了傅凝蝶,看到小姑娘還在呼呼大睡,干脆就溜溜達達地四處觀望,打量起這座頗具歷史的湖心水榭。
水榭亭臺上方有藻井,中刻團鶴,周飾蝙蝠,暇日里泉水涌動碧波泛起,自有一段雨打風吹不去的富貴風流。有趣的是,水榭兩旁的欄桿石雕精美細膩,遍布有錯落相間分布的花瓣紋、球紋、纏枝紋,各色花紋古拙剛健、刀法精美。
“藻井我能理解,可加上周邊這一圈冥雕,認真看來這分明修的是個墓啊…哪個大戶人家會玩這種陰間藝術?”
江聞定睛觀望著四周,這座水榭的布置有勢無形、難以聚氣,似乎有些蹊蹺,隨即腳踩在湖臺的邊緣略微發力,就闖入了那間門戶訇開的密室之中。
六丁神女還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忽然發現江聞身影消失,立馬神色慌張地追了過去,前后相繼地闖入了暗室之中。
“不許擅闖禁地!”
可這話為時已晚,江聞已經信步走入了密室之中,一眼覽盡石床、石椅的簡樸擺設,還有那停設在墻邊的青石外槨,密不透風地砌建著一處死者的歸所。
油燈受風微微擺動,江聞眼見棺槨毫不意外,卻對這處寂然無聲的幽邃密室驚異非凡。
密室之內冷風陣陣,燭火竭盡全力地搖曳著,也始終照亮不了這方寸之間。眼前巨幅的壁畫中的白衣武士有的握杵,有的配劍,有的執鞭,姿態威嚴神武、古樸蒼勁,此時恍如衣袂飄飄地將要活過來。
六丁神女大驚失色地想要讓江聞離開密室,他卻緊盯著圖畫中獨特的一個人物。
此人外表奇異怪誕、姿勢荒唐可笑,正拿著一把刀割開面皮,鮮血淋漓間擺出鬼臉,面對著僧人滑稽難看地笑著。
自古在繪制墓中壁畫的風氣蔚然,然而多是期盼往生極樂、遙拜諸天神佛的禮敬之作,又或者追憶墓主人生前遮奢冶游場面,極少有人會繪制無關緊要的東西。
可此時在江聞的面前,他看到了一幅縱貫密室四面墻壁,頭尾相互銜接的壁畫長卷,邊角似乎是從哪里開鑿下來的。
畫面內容卻龐雜無比,不遺余力地繪下高山流水、青峰綠樹,背景有無數山巒疊嶂連綿不絕,其中最為明顯的是一座五連險峰。
畫中人隱隱分為兩部分,相互對峙站立著。一側是衲衣芒鞋的僧眾全無慈悲善目,一側為白衣紅巾之師刀槍如林,雙方正匯聚于空谷之中,畫中人等盡皆閉口不語,表現得含蓄流暢,線條勁健有力。
江聞緊盯著畫面正中央的那人,兩眼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連六丁神女進來阻攔的聲音,都被他自然而然地拋在了腦后。
即便歷經風化,這巨幅繪畫的題跋年份依稀可見,卻寫著個十分陌生的年號——龍鳳。
“你們來的剛好。據我所知以龍鳳為年號,千百年來唯有元末亳州稱帝的韓林兒。這座水榭規矩森嚴,宛然陵墓,難不成青石槨里葬者的人,就是小明王韓林兒?”
江聞轉過身,眼神中透露著濃到化不開的迷惑,“可為什么這幅畫的背景,會是在嵩山五乳峰下?!”
六丁神女面帶驚訝之色,其中的一人壓下了其他幾人的異議,盡量和氣地對著江聞低聲說道。
“正如你所說,這就是本教小明王的棺槨墓穴。還請你速速離去!”
江聞補充道:“果然如此。畫上寫的龍鳳元年,應該正是紅巾軍部將劉福通,迎接了十五歲的韓林兒。因明王出世、彌勒下降的說法,遂號稱小明王,建都亳州,改元龍鳳。”
六丁神女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正是如此。我教劉福通護法自睦州覆船山迎接了小明王為教主,韓教主在山上得明尊教赤天圣母天書,武功已窮究天人、法術可召神役鬼,故而小小年紀便折服教中眾人。”
江聞隱隱覺得哪里不對,但仍壓下了心里的疑惑,繼續聽對方說著。
慢慢地,六丁神女幾人嘰嘰喳喳地說起了小明王的事跡,都是什么升仙山受仙法、演授奇門遁甲、化解中原武林群雄恩怨、大戰并驅逐元庭北僧,乃至于用計擊殺汝南潁川王察罕帖木兒,言語中滿是崇拜之意。
江聞舉起油燈,湊近緊盯著壁畫之中的一個白衣少年,寥寥幾筆也勾勒出了不盡的意氣風發。如此萬眾簇擁中,很難將他和歷史上被沉江而死的庸碌傀儡聯系在一起。
江聞是一個很多心的人,不論國史家譜,歷來修史的慣例除了喜歡誣蔑政敵、搞微言大義,還有美化君王、為尊者隱的習俗…
看著六丁神女對壁畫中人崇拜不已的目光,那一刻江聞想了很多,甚至開始猜測他今天是不是誤鉆入了某個過氣幾百年,元代古董級偶像練習生的飯圈團伙了?
“而這新教主上任后用兵連戰連捷,直至龍鳳三年,更是分兵三路北伐兵鋒直指大都。這密室中的壁畫所說之事,就是在北伐前,韓教主帶著紅陽教一干文武等,前去拜會嵩山古剎少林寺,化解前代方臘教主所結下的仇怨…”
聽到這里,江聞實在是忍不住了。原本他聽說的韓林兒只是一個擁立的傀儡,碌碌無為直到至正二十六年,被朱元璋部將廖永忠沉溺于瓜洲江中。
可六丁神女口中的,被這是哪個世界線的英明神武韓林兒啊,分明拿的是張無忌的劇本了吧?
“這跟書上寫的好像不太一樣…”
然而江聞話還沒說完,就被六丁神女搶先一步。
“哼,那些都是朱重八那個叛徒的故意抹黑,修元史時還以‘妖人’侮蔑本教,著實不知廉恥!”
江聞想了一下好像也是,明代修史為了自尊正朔,極力摒除朱元璋與龍鳳政權的上下級關系,幸好明代高岱的《鴻猷錄》、何喬遠的《名山藏》等私人著述中留下一些記錄,他們不約而同地盛贊:“林兒焚上都、據遼左、陷晉冀、擾關隴,使元兵疲于奔命。”
但事實上,在朱元璋掃清中原決定北伐之前,對元朝打擊最為沉重的,絕然忽視不了韓山童、劉福通、彭瑩玉、徐壽輝、張士誠這些各地義軍。
譬如剛才所說小明王的三路北伐大軍。其中東路北伐軍距離元大都最近的時候,不過一百二十里的路程,中路軍更是打到了高麗,西路軍在陜西一帶一直堅持到了至正二十一年。
雖然該政權政治上一事無成,但仍然給了元朝統治者以重大打擊,為最終覆滅元朝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而實際上大明王朝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由龍鳳政權發展而來。
“好好好,我吃你們的安利就是了,韓教主果然英明神武,在下的欽佩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隨著六丁神女們打開了某個奇怪開關,對方的態度倒是熱情了很多,可江聞的頭就一個頂兩個大,只想趕緊結束閑話,于是索性敷衍一下來轉移話題,“要不先給我介紹一下壁畫里,這個拜會少林寺吧?你們為什么特意畫下這個事情?”
六丁神女果然上當,立馬帶著著崇拜之色對江聞說道:“這幅壁畫并非本教所繪,而是當初俞大猷橫掃少林寺時,在初祖庵大殿東側山墻內壁里偶然見到…”
“等一下!”
江聞又忍不住出聲了,“這事還跟俞大猷少林寺觀武有關系嗎?莫非俞大猷也是你們白蓮教中人?這真的合理嗎?”
六丁神女中最年幼的一人不忿的說道:“俞將軍出身泉郡,與我教關系自然匪淺。然而壁畫之事,乃是我教當時的紅陽護法唐順之一同觀武所見,隨后從少林寺求取回來,放入墓中…”
江聞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與俞大猷同為抗倭名將,文武雙全的荊川先生唐順之,居然還是白蓮教的護法?她們是打算給自己構建出一個白蓮宇宙嗎?
“少林當時抓走了劉福通護法,韓教主與他情同父子,便以武功討人。教主以武功折服諸僧,又暢談佛法義諦想要化解干戈,最終引出了少林寺后山的閉關高僧。雙方相約于嵩山塔林論道,你看畫中的山巖洞窟里,是不是有三道人影浮現?”
江聞仔細觀察,就在山寺初祖庵背后,五乳峰中峰頂下十余米處正有一個天然的石洞,上書“達摩洞”三字。其中用宿墨勾勒,確實能分辨出些枯苔蒼茫的身影,然而形狀龐然黢黑、怪誕縹緲,根本不像是圖畫里的衲衣僧人。
“嗯,如果我充分發揮想象力,看上去確實有點像人!”
六丁神女微微頷首:“畫中這一場比斗極為兇險,三位少林神僧據說閉關百年,佛學修為已經堪破了人我四相、武功更是無形無相、出手如電,以當時人才濟濟的明尊教中,竟無人能搠其鋒芒。”
紗衣女子揮臂指向壁畫,場中另外有兩人。正和白衣俊秀的韓林兒一同出列,遙對著詭譎陰森的達摩洞。
“這場賭斗之兇險,幾乎耗盡了本教百年的氣運。韓教主以一人獨戰三名神僧,以九重圣火功在武學上壓陣,烈陽熊熊照耀。兩名護法則別出心裁,猜出天眼緣色,天耳緣聲,故此以身演法,才險勝一籌。”
“畫中左側破衣爛衫之人,乃是我教陸地散人周顛。他當時以刀割開面皮、釃灑污血,做出種種恐怖怪誕之狀,乃是以身演說佛門無常之意,顛倒之間大恐怖,隨后以刀剜心血流而死,這才使兩人微微蹙眉,雙目意動,破了三名神僧禪定天眼。”
“畫中右側道士打扮之人,乃是我教鐵冠道人張中。他擅長太乙神數,當場觀云望氣,推衍前后百年禍福,隨口所作歌謠直通命數,說出了的讖言。隨后在諸僧驚怖中口吐鮮血而死,破了五蘊皆空的天耳。”
“眼見兩名護法殞命,小明王在痛心之下武功眼見是烈陽過熾,已經瀕臨走火入魔。然而他天資過人,絕境中再臻境地,圣火功由至剛生出至柔,忽然使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詭異武功,隨著新創武功中的精微處盡數發揮,魔心漸受感應,突然間仰天三笑,聲音中竟充滿了邪惡奸詐之意。”
六丁神女語調轉漸沉重,“三名神僧見狀罷手,一齊念動金剛經試圖消解戾氣,最后吩咐少林罷了刀兵,釋放劉福通護法。臨行前還贈予韓教主一樣寶物,并寫下謁語‘苦海渡厄,摩尼寶珠’一句…”
竟然是摩尼寶珠!
江聞悚然而驚,先前聽聞的消息也在腦中浮現。
此時密室之內冷風颼颼,壁畫上的人也栩栩如生,宛然能見到當年的雄姿英發,偏偏畫面一轉,在物是人非的當下,當年人恐怕連棺中骨殖都已經化為齏粉。
“小明王后來如何了?”
江聞也是心有戚戚,若當年的韓林兒真有如此偉績,與現今的自己也幾乎一致,莫非自己空懷一身通天的武功,最后也只能頹然敗給了悠悠歲月?
紗衣女子漠然地說道:“小明王后來就瘋了。他說教中的血佛像肚子里掏出的不是腸子,而是無數的蠕蠕觸須,還說所拜的神祇艱深難測,無異于恒河沙數中求一縷慈悲。韓教主晝夜抱著少林神僧所贈寶物,不管朝政,即便龍鳳九年的危急時刻,也只肯傳下一則殺身起傷之法。”
龍鳳九年二月,張士誠遣其將呂珍攻安豐,韓林兒與劉福通在安豐城中被圍日久,“城中人相食,有尸埋于地而腐者,亦掘而食之。或以井底泥為丸,用人油炸而食之者”。
如六丁神女所說,即便到了如此程度,韓林兒依舊閉門不出。隨后被朱元璋派人捆住,連帶著那寶物的秘密一同溺死在了瓜洲的滾滾江水中。
“但是紅陽教中相信,韓教主并沒有這么輕易死去,而是靠著假死脫身,精研起那枚寶珠之中的奧秘。因為早在安豐圍城之時,教中許多人就親見劉福通護法被呂珍所斬,肝腦涂地幾無人形,然而第二天就又出現在小明王帳中,直到三年后才被朱重八派人一同溺死。”
這是個很吊詭的傳聞,但是江聞想起有明一代修史,確實對劉福通的死亡年份含糊不明,持有有兩種說法:
一種是至正二十三年安豐圍城之際被呂珍所殺,《明太祖實錄》等史料持此說;另一種是至正二十六年朱元璋接小明王韓林兒渡江時與小明王一起溺死,《庚申外史》等史料持此說。
兩個描述都有據可考,對于時間地點的記載也清晰無誤,但眾所周時一個人不可能死兩次,當時親歷者甚至都還可能活在世上,怎么會對于相隔不遠的一個豪強人物,記錄下兩個截然不同的死亡信息呢?難不成這個劉福通,真的曾經死而復生過?
“我覺得問題出現在摩尼寶珠上。這枚珠子如今在哪里,你們有頭緒嗎?”
江聞直接拋出了觀點。
紗衣女子也表示同意:“韓教主應該是把它藏起來了。朱重八曾覬覦摩尼寶珠的下落,故而派江夏侯周德興來福、泉兩府到處搜尋,以至于在民間流傳斬斷風水之說,實則為尋找摩尼寶珠。”
另一個六丁神女說道,“姐姐你記漏了,更早的時候,因為聽說少林高僧的摩尼寶珠得自理宗宋陵,朱重八就曾經授名士王冕以諮議參軍,一路找到了會稽蘭亭的天章寺之中,卻暴斃而亡。”
這件事史書也有所記載,《明史·文苑傳》中記載:“皇帝取婺州,將攻越,物色得冕,置幕府,授以咨議參軍。一夕,以病死。”黃護法死前的狂呼也說起過這人,只是不知道他口中天章寺還魂又是什么意思。
江聞嘆息道:“城中紛紛擾擾皆為此物,沒想到我在這里都能聽聞消息。你們白蓮教如今過來,就是為了這個寶物?”
六丁神女面面相覷,可能是覺得反正都說了這么多,還不如相信再對方一把。
“我們紅陽教自小明王死后,歷代圣女都遭受火起焚身之難,屢屢死于非命,以至于聲勢日漸式微。紅陽圣童猜測與你相近,都是孤陽不生導致,尋常武功根本無法調和,故而紅蓮圣母本次前來奪取一門純陰武學。”
江聞面容古怪地看著她們。
“幽冥巷里的純陰武學如此神奇?我怎么越聽越耳熟呢?”
由于今天一直被各種震驚、說破,紗衣女子早已經麻木,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果然也知道這門武學的消息。”
江聞沉默不語,沒敢告訴她們其實自己知道的,都是靠偷聽她們墻角得來的。
“本教其實早就試圖搜尋,可這門武功與本教也有一些難以言狀的干系,若不是紅蓮圣母的圣火功已經瀕臨火起,也不會作此設想的。”
“嗯?這又是怎么說?”江聞問道。
一位六丁神女低聲說道:“這件事還是要說回前面。明尊教前宋教主方臘之所以結仇武林,就是因為他行事酷烈,殺伐過重,動輒夷滅滿門。于江南起兵反宋之時,更是殺盡福州知府闔家,然而對方死而復生,才創出了一門純陰極柔的武學,用以針對克制本教武學…”
死而還陽?髑髏太守?
江聞剛響起這個最近聽來的典故,立馬又想起了一個更加熟悉的人物。
“你說的這個福州太守是不是姓黃名裳,曾于徽宗皇帝政和年間任編修官,遍搜普天下道家之書,雕版印行,一共有五千四百八十一卷,稱為《萬壽道藏》?”
江聞一拍大腿,難怪這故事聽著這么耳熟,分明就是黃裳編寫《九陰真經》的故事嘛!
不過這門武功自己也會,九陰真經雖然能調和陰陽、鍛骨療傷,卻不見得就能和類似九陽神功的武學相融合,消弭火起焚身的后患。對方會不會是哪里搞錯了?
六丁神女繼續大驚失色,她們簡直難以想象世上還有此等博聞廣識之人,不管她們說起什么教中艱深晦澀的傳聞記載,對方都能一臉了然地把故事補充得八九不離十。
如果不是確定對方是個男的,她們一定懷疑是哪個分舵的圣女,故意喬裝打扮來和她們開玩笑。
因為六丁神女們總感覺,面前的這個道士也太過熱衷于聊八卦了,表情語態都自然而然,以至于她們不知不覺地就把知道的東西分享了出來。
鑒于一同分享八卦的情誼,江聞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衣服,對六丁神女們說道:“今天相逢即是有緣,你們圣母既然是在幽冥巷失蹤的,我今晚就順道過去找找聊表感謝吧。主要是我今天沒帶名片,否則一定請你們到門派兼職前臺…”
年紀最小的六丁神女意猶未盡地看著江聞,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仿佛猛然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繼而手指著江聞花容失色。
“我知道了!難道、難道你也是為了,那部幽冥版刻的《九幽真經》而來?!”
江聞準備起身離開的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掀翻了面前的石凳。
“你這個邏輯是怎么跳躍過來的?而且看書一定要看正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