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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夢入少年叢

  傅凝蝶病懨懨地走在山麓上,兩側的矮樹灌木還總是討厭地擋住她的路,勾住她的背簍。

  只見她越走越氣惱,到最后索性將東西一扔,小小的個子坐在路邊開始生悶氣。

  洪文定耳功精湛,聽到了背后的響動,逐漸放慢腳步,轉頭對凝蝶說。

  “凝蝶師妹,再不抓緊時間就砍不完十捆柴火了。”

  傅凝蝶捂住耳朵晃著腦袋。

  “不要煩我!天天這樣我受不了了!”

  洪熙官的養氣與他爹一脈相承,從不被對方的情緒表現干擾誤導,也總是一針見血地說出問題的關鍵。

  “那你為什么不走?婆婆和我爹他們可以送你回去的。”

  傅凝蝶一肚子氣發不出來,聽到這話頓時氣餒了下來,眼眶里瞬間打轉著淚花,倔強的仰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我…我不要你管!還有,不要叫我這個討厭的名字!我不叫這個名字!”

  洪文定背著手,順勢在附近拾撿起了干枯的樹枝,在秋冬季節只要沒有雨露,這些干木都是良好的柴火。

  傅凝蝶吧嗒吧嗒地掉了一會兒眼淚,終于忍不住說道:“喂,你就不打算安慰我一下嗎!”

  洪文定頭都沒抬,老氣橫秋地說道:“我爹說過,女人生氣和人喝醉了一樣,只要清醒過來就好了。”

  傅凝蝶惱怒地說道:“什么叫做清醒過來就好!你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嗎!”

  洪文定腳踩樹干,飛身折斷一處枯枝,雙腳落地后悄然無聲,顯露出了相當的輕功造詣,以至于江聞都找不到短板的部分可以教導他。

  “我只是想起了一個傳聞,這座大王峰到了天黑會有大毛人出來抓人,綁到巢窠深處不見蹤影。我準備先去天鑒池挑水,你休息好了就跟上來。”

  傅凝蝶的怒容戛然而止,張開嘴想要詢問,又不小心瞥見了一眼石階旁深湛的樹叢。

  被洪文定這么一說,她開始感覺樹林中有大逾常人的影子搖曳,慢慢向她所在的位置靠近著…

  一陣冷意掠過心頭,她迅速背上背簍,追逐著轉過山坳那個即將看不見的洪文定。

  “等…等等我,我又沒有說不干了…”

  她委屈巴巴地說道,“你為什么那么相信那個壞師父?我感覺他就是個坑蒙拐騙的江湖騙子。”

  洪文定虎頭虎腦的樣子,和他沉著的語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像個大人一樣嘆了一口氣:“哎,跟你說不清楚。”

  “你必須說清楚!”

  傅凝蝶也不客氣,叉著腰就追了上來,跟在屁股后面糾纏不休。

  “這么說吧,如果師父是個騙子,為什么天地會和江湖中人都這么尊敬他,一口一個恩人地感謝到了大王峰底下?”

  傅凝蝶眼珠子轉了轉:“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把他們全都騙了!”

  洪文定歪著腦袋說道:“既然他能騙過這么多人,為什么會單單騙不過你呢?是只有你冰雪聰明、慧眼如炬嗎?”

  傅凝蝶一時語塞,卻還是吸了吸鼻涕,繼續嘴硬地說道:“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嘛…”

  兩個孩子就這么聊著,就從武夷派山門的張仙巖,一路走回了天鑒池,放下捆打好的柴火,準備將池里的水裝桶裝運進大水缸里。

  但當他們來到天鑒池邊薄田前時,卻看見那座簡陋的木屋里,突兀地走出了一個人。

  這座木屋就座落在寒池的邊上,還特意掛了個牌子叫做“寒舍”——從它四面透風的凄慘樣子就知道,這個稱呼沒有任何的謙虛成份在里面。

  轉出來的這個人身材瘦小、頭發銀白,滿臉都是皺紋,步子細碎地挪動著,就像是腿腳有些不便。老頭兩眼瞇縫著牽著馬走出來,正好和兩個小孩撞個正著。

  “你們是…掌門新收的弟子吧?”

  牽著馬的老頭露出微笑,眉眼更瞇縫了,給人一種謹小慎微的拘束感。

  “沒錯,老先生您是?”洪文定問道。

  “叫我老葉就行了,武夷派的馬夫,山下的茶寮平時也是我在打理。我這趟剛好去鎮上釘了馬掌,想不到山上就有新人了。”

  老頭笑瞇瞇地看著孩子,順手拍了拍前者的高頭大馬。

  這匹馬顯得格外雄壯,鬃毛蓬松、四蹄健壯,肌肉線條隱約可見,一看就神駿無比。像這樣的好馬,在北方馬市都要上百兩銀子才能挑到,到了南方就更少見了。

  高頭大馬都快和木屋一樣高了,鬃毛蓬松地遮住了臉,蹄厚腹平、尾高而垂,就像一頭野獸般矗立在那里,又讓凝蝶聯想到了抓人的大毛人傳說,偷偷退在了洪文定的身后。

  見多識廣的傅凝蝶,懷疑它的脾氣也和其他駿馬一樣不友好,小聲說道。

  “葉爺爺,這匹馬你能馴得住嗎?”

  馬夫老葉微微笑道:“放心,這匹馬的性子很溫順。不信你們看——”

  老葉伸出手,撥開了駿馬的額頭毛發,露出了它藏在鬃毛下面的長臉,露出了懸鈴般的眼睛…

  (◍•͈⌔•͈◍)!

  “它看起來很喜歡你們呢。”

  老葉用寬厚的手拍了拍馬腦袋,樂呵呵地說道。

  話音未落,這匹馬就小跳著邁動前蹄,湊到了凝蝶的面前,一臉驕傲地等對方給自己捋鬃毛。

  傅凝蝶被這個舉動驚呆,還沒反應過來,這匹駿馬就主動拿腦袋蹭著凝蝶的小臉,用粗糙的舌頭舔起了對方。

  “哈哈…好癢…”

  凝蝶反應過來后,終于摟著馬腦袋親熱起來,倒是洪文定和老葉說道。

  “葉爺爺,這匹馬的表情…是不是有點太生動了點?”

  馬夫老葉微笑著頷首:“江掌門看到它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這匹馬是掌門的朋友寄養在這里的,平時就是跑跑山、溜溜腿,能和人親近也是好事。”

  毛發蓬松的駿馬和傅凝蝶一見如故,特意臥下身體,想讓對方爬上自己的馬鞍,帶著她去走上一圈。結果傅凝蝶才六七歲大,愣是爬了半天都爬不上去。

  一氣之下,傅凝蝶從路邊撿來一些石頭,搭成四方形狀的高低錯落,用燕子凌檐步的輕身步法,腳踩著石塊逐漸借力,在靠近馬鞍的時候猛然躍身,跳起了等身的高度,這才堪堪跳到了臥地的馬背上。

  “駕!”

  凝蝶意氣風發地抓住韁繩,模仿著大人的御馬姿勢,但是兩條小短腿根本夠不著馬鐙,騎在馬身上略一搖擺,就連忙趴伏在馬鞍上,緊緊抓住了絡頭不敢起身。

  駿馬似乎也知道情況,輕點著四蹄在山路上漫步,刻意控制著速度和平穩。

  “這匹馬好有靈性!”

  洪文定點頭夸獎道。

  馬夫老葉樂呵呵地說道,“是啊,這匹馬什么都好,就是打起呼嚕來跟打雷一樣,掌門原本養在通天巖上,幾間屋頂的茅草都快被震落了,這才安置在這里。”

  凝蝶乘著馬,洪文定也跟著老葉一同回到了通天巖。

  結果一回去,就看見小石頭正泡在一缸子水里,下面還架起柴火不斷燒著。這邊在燒,小石頭還拿起旁邊的佐料自己削著皮,自己往水里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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