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官身上的余毒還需要時間化解,白蓮教也不知道是否已從暗處撤離,三人商討了片刻,決定還是從三里亭暫且離開,一同回去找找另一隊人馬。
但從草鞋峽走離不到半里路遠,他們就碰見了一個匆匆趕來的人影。
“娘!你怎么才來呀!”
紅豆隔著很遠就從動作和角度上,認出了來者是自己的母親,連忙出聲詢問,“怎么只有你一個?孩子們呢?”
前來的果然是朱小倩,她還是穿著一身員外服,面上憂心忡忡,見到女兒都沒有好氣。
“等一下,你和邊上的臭男人怎么靠得這么近!”
此刻的紅豆負責攙扶著洪熙官,兩人不可避免地有些肢體上的觸動,偏偏彼此都沒有反對,就保持著默認的態度扶持著走到了這里。
“娘,熙官受傷了,他剛才還救了我,不然我就魂歸九泉了!”紅豆連忙解釋道,美目顧盼滿是嬌羞。
朱小倩警惕萬分地把女兒從洪熙官身邊拉開,自己扛過他的肩膀,假笑著客套道。
“哎呀這位大俠,多謝你救下小女,這份恩情本來應該讓她以身相許的,但是看你也不是趁人之危的那種人,那就讓她來世當牛做馬報答,這輩子的事就這樣算了,你看可好呀?”
紅豆越聽越氣,把朱小倩從邊上拉開,“你不要再胡說了,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她的娘親也把女兒拽到一邊:“你是我生的,你有什么心思我還不清楚?誒誒誒怎么還臉紅了?我跟你說啊,養你這么大不是讓你給人當后媽的,我是不會同意的!”
江聞嘆了口氣,這就是吊橋效應。
剛剛自己去采藥,剩下他們孤男寡女共渡生死難關,一套組合拳下來,感情看來是迅速升溫了。
可惜這個劇本怎么也沒有自己的戲份,當初要是江聞拉著紅豆上山采藥,那一看就是圖謀不軌,而換紅豆去采藥,自己留下來照顧洪熙官的話…
他江大掌門,花時間刷一個男人的好感度做甚什么?有功夫陪紙人妹妹多聊兩句不好嗎?
白蓮教的人也是天真,江大掌門連紙片人老婆都有不止一個,怎么會怕呢?
“二位,不是我有意打斷你們的聊天,但咱們還是正事要緊。”
江聞趕緊提醒道,“孩子們怎么沒跟你一起走?”
“孩子現在正在安全的地方,只是…”
朱小倩神情略微僵硬地嘆了口氣。
“他們情況有些不妙…”
與三里亭不到五里遠的地方,是通往天心巖的一條深長峽谷,當地人稱之為大坑口。
峽谷兩側峭壁連綿,逶迤起伏,九形崖壁如條龍,游人遂把峽谷喻之為游龍的窠穴,稱作九龍窠。
這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兩側有雄偉險峻的山壁做掩護,正路只有入谷一條小道,江聞等人從后方進去的九龍窠,都接受了層層盤問才進入其中。
“奇怪,我們前半夜經過的時候,還沒這么多人…”
江聞有些疑惑,這里上百號人馬全都是佩刀背劍的武林人士,三三兩兩地按照出身、門派自由聚集,火把插滿了小路。
向來不服管教的江湖中人里,竟然也看見了一些令行禁止的端倪。只是這里的氣氛凝重,人人面帶憂慮,似乎已經人心渙散。
朱小倩看來是和這里的人打好了交到,很快就帶他們穿過營地,來到一處山壁凹陷出的巖洞里面。
“文定!”
一聲呼喊,洪熙官毒素侵入心脈,劇烈的情緒波動下讓臉色酡紅,疼得秋冬也額角冒汗,但是他的眼里,只關注躺在石床上痛苦萬分的洪文定。
不僅是洪文定,連著灰頭土臉的凝蝶,也橫躺在石床上,雙眉緊皺,面如金紙。
石室之內,一個容貌上有些稚嫩的年輕人正把脈問診,臉上是化不開的擔憂之色,見到朱小倩帶人進來,開口說道。
“朱婆婆,這兩個孩子身上的毒十分特殊,發作初期雖然癥狀駭人、短時間內卻不會危及生命。這種情況家師傳授的醫術從未記載,恐怕是…”
洪熙官眉頭緊鎖,眼里滿是殺機,仿佛有無數念頭生滅不止,向來冷漠寡淡的他也無法控制心情。
“這是什么毒!”
年輕醫師無奈說道:“前所未見…還有人說是煞氣入體,沖撞了太歲。”
“這是奇門腐骨毒,曾經和化血刀一同為禍一時。不是什么神神鬼鬼,恐怕是有人故意在他們身上下毒,折磨兩個孩子,為了讓我們交出藏寶圖的線索吧…”
江聞主動地接下去說道。
原來的劇情里,西域妖僧除了炮制出馬寧兒這個生化武器,并未體現出其他過人之處,但從這下毒手法來看,當下要面對的西域妖僧,恐怕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展示出來。
那位年輕人聽到江聞這么說,連忙拱手請教:“原來有高人在這里!在下同安洪象禮,還未請教道長名姓?”
江聞聽完微微點頭:“武夷江聞。請問一下,你和大明忠振伯,洪旭洪老將軍是什么關系?”
年輕人抬頭挺胸地說道:“正是家父!”
洪旭字念盡,號九峰,福建同安人。初為明總兵官鄭芝龍部將,鄭芝龍降清后,歸依鄭成功,舉義抗清。
除了這個身份,他還是陳永華的岳父。而陳永華行走江湖時用的名字,就是陳近南!
這個年輕人竟然是陳總舵主的小舅子?
“妖僧此番下毒,必然有所圖謀,我擔心他也有秘法追蹤腐骨毒的蹤跡。能否帶我去見天地會的陳總舵主?”
年輕人洪禮象,也就是陳近南的小舅子抬眼震驚道:“江道長竟然料事如神,我們在路上遇見朱婆婆和小五祖時,發現有一隊人馬銜后追蹤。隨后我們就屢次遭到追擊,陳總舵主為防止首尾不能周顧,已經帶人在九龍窠前面迎敵!”
這時,洪熙官目光注視著兒子,發問卻直指人心。
“孤軍深入本就是兵家大忌,逡巡不定更是十死無生,你們此刻在這里扎營待援,跟送死有什么兩樣?”
他常年被清廷通緝,鬧市殺人、辣手除害已經是家常便飯,很清楚孤軍出擊就像是刺殺,只能往前沒有后退,腳步一旦停下來,就徹底沒有生機。
“哎,各位跟我來…”
洪禮象似乎也有些難以解釋,干脆帶著他們走出巖洞,來到一片明明最為空曠,卻沒有武林人士聚集的地方,搬開了蓋在地上的草葉枯枝。
隨著火把探照,印入眼簾的是九具古怪的尸體,奇怪的是,這些尸體雖然死去多時,身上僵硬,臉上卻分別帶著哭、笑、怒、悲、喜、哀、樂、怨和愁九種各不相同的表情。
這些,都是由死者在死亡的時候,用盡全力做出來的表情,因此在火光不定的照耀下,總覺得口眼在顫動,顯得隨時會活過來似的詭異無比…
“九尸迎賓?!竟然有人擺下這么惡毒的東西!”
江聞倒吸一口冷氣。
紅豆往洪熙官的懷里一扎,被嚇得失聲尖叫,然后被憤怒的親娘給拽走。
洪禮象嘆了一口氣。
“我們在進入九龍窠的時候,就先看到了這九尸迎賓的場面,大家都說冒然進去后果難料。總舵主見人心惶惶,才選擇自己帶人斷后迎敵!”
這時,沉悶的營地里忽然傳出呼叫,卻九龍窠山口的哨兵發出了消息。
“總舵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