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侖站在一處人煙稀少的小巷中,回頭看了一眼黃鐵市的大街。
‘回去吧,幫芙洛尹完成晉升儀式。’
他嘴角噙著笑意,一步踏入了靈界。
當四周被澹藍的模湖視界覆蓋后,陳侖卻愕然發現,前方不遠處,快速走來一道人影。
待看清來者的相貌,他有些驚訝。
是謀殺俱樂部的靈界信使,那位沒有五官的侍者。
“喬可先生,見到您很高興。”
侍者也顯得有點詫異。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您…”
“你這是在為俱樂部成員送信么?”
陳侖好奇地問道。
侍者微微躬身,將托盤往前一遞。
“是,也不是…這是一份緊急委托,來自俱樂部成員德林克先生。因為情況特殊,他現在身負重傷,時間已然不多,所以拜托我向就近的其他俱樂部成員發布任務。”
陳侖沒有去接托盤上的信封,而是皺起眉頭問道:
“德林克?他怎么會在黃鐵市,還身受重傷…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
無面侍者提醒陳侖:
“喬可先生,望您須知,作為謀殺俱樂部成員,有義務接受緊急委托,不能推辭…而您也是這片區域中,我唯一能找到的俱樂部成員。”
“我知道了。”
陳侖沉聲說著,拿起了托盤上的信件,快速拆開來查看。
德林克的信很簡短,上面只有一句話:
“速來斯賓大街五號,地下排水通道!”
紙張皺巴巴,上面還沾染了污垢和血跡,字跡也歪歪扭扭,可見當時寫下這封信時,德林克的狀態極為糟糕。
“委托我接下了,現在就去找他。”
陳侖將信紙折疊,放入風衣口袋,然后對信使說道。
德林克用信物召喚了無面侍者,但是卻沒有求救,而是委托它就近找一位俱樂部成員趕往下水道。
陳侖有不好的預感,德林克做出這種行為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救了,準備找人托付遺愿…甚至這個人是誰都沒有關系。
告別了信使,重新回到現世后,陳侖當即趕往了斯賓大街五號。因為對城市不熟悉,他還在路上向行人問了幾次路。
花費了幾分鐘時間,他用最快的速度到達了目的地。
趁著沒人注意的空檔,從街道一側的下水道跳了進去,然后忍著惡心的污垢,鉆進了墻壁一側的通道里。
沒走幾步,他便遇到了一道上鎖的鐵門。
這是城市規劃部門,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命人特意裝上的障礙。
但這對陳侖而言,形同虛設。
只見他屈指一彈,哐的一聲,鐵門的鎖頭部位便被打得稀爛。
陳侖推門而入,沿著下水道右側的石板路前行。
又過了兩分鐘左右,他聽到了黑暗中傳來微弱的呼吸聲。
‘找到了!’
陳侖打了個響指,手套激發出一顆拳頭大小的火球,懸浮在頭頂,將四周照明。
德林克正靠躺在墻壁上,渾身是血。
他的雙腿已經消失,斷口處呈現焦湖狀,還有著幽黑紫光,在隱隱灼燒。左臂腫脹,肥碩得不像話,完全不符合人體比例,癱軟在一旁。
“是…是誰?”
德林克的意識有些模湖,雙眼艱難地睜開,露出渾濁的童孔。
“先別說話,我為你治療一下。”
陳侖沉聲道。
他伸出手,激活驚蟄書簽的力量,綻放出瑩瑩綠光,為德林克灌輸生命力。
雖然說和德林克的交情并不深,但起碼也并肩作戰過,算得上是一位戰友,陳侖不愿看著他就這樣死去。
可是沒過幾秒,陳侖就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發現,自己傳輸過去的生命力,仿佛落入了一個無底洞,進去多少就流逝的多少,德林克的身上根本沒有起到作用。
“是你…杰克。”
德林克將視線,轉移到了面前這個英俊的青年臉上,扯出了一個難看至極的笑。
“沒想到會是你。”
他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把抓住了陳侖的手腕。
“別…別浪費力氣了,我沒救了。”
陳侖沒有撤下綠光的治療,暗嘆了一口氣,邊思索辦法,便朝德林克說道:
“你這是遇到了什么事,誰把你打成這樣?”
“咳…拉法,是紅蘋果教會的拉法大主教…她降臨了實體化身,我不是對手。”
德林克吐出一口血,繼續說:
“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完…我撐不下去了。”
他憋著一口氣,艱難地說起了自己之所以來到黃鐵市的原因。
陳侖默默聽著,手中不停地給德林克傳輸著生命力,雖然效果甚微,但卻能夠讓德林克緩解一下疼痛,說起話來也順暢了些許。
對方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目光。
同時,陳侖也暗自感慨,受到如此的傷勢,換做一般超凡者,恐怕早就死了。
也虧得德林克是以強勁生命力著稱的血肉派系超凡者,才能撐這么久。
通過德林克的話,陳侖大致了解到,對方是來復仇的…循著一隊紅蘋果教會的修士,一路追殺到了這里。
對方又大致說起了自己的過往,讓陳侖明白,為什么他會對紅蘋果教會有如此深重的仇恨。
‘這就是德林克的故事么…’
陳侖感觸頗多,情緒略微復雜。
前世的他挖掘游戲的背景故事,雖然也有很多感觸,但卻遠沒有現在這么強烈。
自從他穿越以來,經歷了很多事情,都讓他愈發對這個世界產生憎惡和憐憫。因為在他面前發生的,是活生生的人,是真實存在的現實。
“紅蘋果教會的領頭者自我獻祭,讓拉法的化身降臨,你要當心…這座城市不能再待下去了,甚至琥珀市,也可能會受到波及。”
德林克回光返照一般,顫顫巍巍地從身上摸出一包煙,里面還剩最后一根。
但是他僵硬無力的手,卻始終無法將其拿出來。
陳侖注意到,德林克的手指焦黑,關節壞死,甚至都沒辦法做到往日里簡單的操作。
嘗試了幾次全都失敗后,德林克氣急敗壞地將煙盒丟到一旁。
慘澹地笑了起來。
陳侖沉默地將煙盒撿起,從中把那支揉扁的香煙取出,親自送到了德林克的嘴邊,然后一彈指,火星為其點燃。
“謝謝…”
德林克貪婪地吮吸了一口,長長吐出一口煙霧。
“我不求救的原因,現在你應該也知道了…”
他抽著煙說著。
“那是拉法的‘月耀’之力,還有一柄劍的詛咒…我必死無疑。只想著能隨便找一個人,再說說話。”
德林克的聲音變得鄭重,帶著一絲懇求:
“杰克,我死后,靈性析出的遺留物你拿走,身上的東西也送給你,包括我胸口的巴拉格項鏈…只求你幫我完成一件事…”
“你說。”
陳侖沉聲道。
“毀掉紅蘋果教會…雖然說這個請求很過分,但哪怕是多殺一個紅蘋果教會的雜碎,我也能滿足…咳!”
德林克劇烈咳嗽起來。
他的雙眼開始滲血,鼻孔和耳朵同樣如此。
“謀殺俱樂部的人大多只講利益,但我看得出,你是一位講情義的人…能在死前碰到你,這一定是命運的指引。”
德林克最后一句話,讓陳侖情緒復雜。
‘命運的指引么…’
沉默幾秒后,德林克的聲音漸小,最后只說出了一句謝謝。
他死了。
看著德林克嘴上還未燒完的香煙,陳侖蹲在他的面前,久久不語。
不知過去了多久。
德林克的尸體消失了,化作了一卷潔白的繃帶。
他脖子上原本掛著的項鏈,也叮當一聲掉落在地面上。
一旁,還有一個裝錢的皮夾。
燒盡的煙頭熄滅了,燃起了一縷青煙。
陳侖深呼吸一口氣,將地上的東西全都撿了起來,然后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雖然說,哪怕沒有德林克的請求,他也會積極參與獵殺紅蘋果教會的行動。
但最后,他還是答應了德林克。
‘拉法又出現了么…這一次她又會搞出什么事?’
陳侖感覺心情有些沉悶,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德林克的死,并沒有引起什么波瀾。
他平日里幾乎沒有朋友,在謀殺俱樂部中,人緣極差。
寶石邦某個村落里。
“老師,您為什么要倒三杯酒?”
麥琪在餐桌上,看到阿克賓的動作后,有些疑惑。
阿克賓平靜地將酒倒滿,說道:
“這是一個朋友的酒,暫時寄存在我這里,但他可能永遠也喝不到了。”
“他死了?”
麥琪眉頭一挑,詫異道。
阿克賓沒有回答,只是將杯中的酒一口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