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灘上空陰風陣陣,地下陰河水聲濤濤。
張聞風冷峻的嘴角撇出一絲笑意,僵持在空中與對方比拼消耗的神通劍氣,趁著卞無過心神失守的瞬間,再度劍氣暴漲。
棗木劍往下一斬到底,體內元炁急劇抽取。
隨著他修為和劍境提升,對于劍神通的施展,也多出一分由心而生的掌控。
剛過易折,他摸到了一波三折剛極而柔的不同運用。
卞無過不愧為自在境高手,神魂磨礪遠勝漸微境修士,片刻慌亂,在這等致命打擊處于極度劣勢下,他反應極快,手中符劍隨他心念化作無數透明古樸符文。
熠熠生輝的秘文符字,形成一層層首尾銜接的光波盾牌。
“砰砰砰”,接連幾聲巨響,隨著卞無過手中符劍偏轉,光波盾牌往左右兩邊角度微妙傾斜,化解掉張聞風殘余劍氣的劈斬,光波盾牌也潰散河風吹拂下。
河灘地面炸出數個巨大坑道,泥沙亂飛。
卞無過腳下連退數步,頭頂發髻散開,有一絲鮮血順額頭、鼻梁往下滴落。
手中符劍黯淡無光有如廢鐵,靈氣盡失,被他隨手扔掉。
以前曾經被他鄙夷的“自在境下第一人”的小子,差點點將他一劍劈做兩半,幸虧他當機立斷反應得快,舍棄符劍不要拼了一個勢均力敵,仍然有一絲劍氣余波傷到了他,卻不打緊。
他忍受著鬼頭菇吸取體內元炁法力、迅速成長的那種恐怖體驗,
他強自鎮定,聲音帶著些微顫抖喝道:“啟!”
法力往腰間懸掛著的一枚玉佩灌注,“啵”一聲輕響,光波閃爍,身上再次覆蓋一層淡黑色光波符甲。
他不敢再動用元炁,往后深一腳淺一腳繼續退卻。
鬼頭菇之所以陰毒,是附著在修士、妖修體表吸取法力、妖力瘋狂生長,火燒不毀,水淹不死,摘去了又復長出來,將那一塊肉挖出來都不管用,端是詭異難纏。
他越是運用法術動用元炁,這玩意越發茂盛猖獗,并且開枝散葉成片長出,直到把他吸得掉境吸成廢人。
他必須要忍著恐懼收斂元炁,鬼頭菇吸飽之后將會在極短時間成熟枯萎。
不幸之中的萬幸,他身上只長出六顆鬼頭菇。
熬一熬,可以抗過去。
他手中拿著一枚黑色厚符,朝飛快沖來的張聞風晃了晃,叫道:“你別過來!你短時間內打不破我身上的守護符甲,我若是動用手中這枚‘魂甲士’,你絕對擋不住。不若咱們講和,我可以發下心誓,咱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從今往后…”
張聞風充耳不聞,身形一閃,拐彎擋在后面,一劍刺在腳步虛浮的卞無過后心。
打斷對方的刻意拖延。
除惡務盡,如此好的機會,他沒有與敵媾和的打算。
他自是看出對方不動用元炁,想熬到鬼頭菇枯萎的想法,一劍刺在黑色守護符甲上,黑光中符文閃爍,攻擊力道瞬間被消融三成,將卞無過刺倒在地上翻滾,他揮劍一頓劈砍。
劍光如織,然而符甲上黑光符文急速震蕩,劇烈消耗,短時間內卻不得破。
現在搶的是時間,張聞風冷靜喝道:“閭子進快來攻擊他,逼他動用法力!不能讓他好過。辛月你牽制住那個甲士。”
瘋狂撞擊攻擊著淡金甲士,打得甲士多處破損的驢子蹄子一撐,風馳電掣趕了過來。
對于觀主的吩咐,關鍵時候它從來不打半點折扣。
辛月忙將手腕上套著的銀色圓環甩出,化作道道銀色光環,捆在試圖破開陰寒冷風圍困的淡金甲士腰腹間,她不求攻擊,只需要拖住戰力不俗的甲士即可。
忙里偷閑瞥一眼三十余丈外的戰場。
她猜到那些鬼頭菇,是莫夜送予張觀主的保命殺敵手段,倒是不會如何驚訝,只是如何將鬼頭菇用得巧妙,讓一個自在境修士不知不覺著了道,很考較“用心”和手段算計。
突然想起什么,從袖口拔出她的那柄法寶短刃,叫道:“接著,用法寶攻擊,可快速破他的三階‘守護符甲’。”
對付活靶子,還是法寶好用,即使短刃只有尺長。
手上一拋,短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寒光,往遠處落去。
被驢子用碩大蹄子踐踏、用雷光轟擊,遭受著劍劈刺斬,在地上翻滾不休差點埋進沙地里的卞無過,原本是想拼著臉面盡失,熬一熬,差不多要熬過去了。
突然聽得狐妖丟來了法寶,他驚怒氣急。
他不就是欺負張聞風道觀底蘊淺薄,沒有正兒八經的法寶傍身,想用劍術、法術和蠻力打破他的三階守護符甲,怎么樣也得折騰一陣時間。
他察覺長在他身上的鬼頭菇有枯萎跡象,可惜那頭該死的狐貍精壞了他好事。
“是你們逼我的!”
他咬牙切齒猛地一下從沙坑里彈起,左手拳頭光芒閃爍,將那匹在他身上作威作福好半響的賤皮驢妖給打出丈許,右手握著的黑色厚符光華閃爍,口中一吐,一股朔風“呼”一下將那柄拋來的短刃給卷去河邊老遠。
鬼頭菇像嗅到腥味的蠅子,瘋狂吸取法力,繼續茁壯成長。
“快退!”
張聞風喝道,面無表情一劍刺在分心之后怎樣都閃不掉的卞無過胸口位置,劍尖有青色光亮陡然亮起,扎進符甲劇烈波動的光符中,抵達皮膚,刺出一個淺凹形狀。
“你瘋了!”
卞無過驚叫著,將手中還沒有完全吸足元炁的符紙魂甲士猛地砸出。
他后悔死了,該第一時間祭出這枚“魂甲士”,將那小子打折四肢,廢去修為,現在啥事都沒有,他已經坐享其成。
弄得這般狼狽模樣,還是他輕敵所致,舍不得下重本錢。
“轟”,一聲爆炸在兩人之間響起,將兩人掀得倒飛出數丈,泥沙灰塵彌漫。
卞無過身上的守護符甲潰散破裂著淡去,他胸口處血肉模糊,那個不要命的瘋子壞種,自爆了一枚飛劍,又當著他正面抵近了自爆手中劍器,傾盡全力灌注元炁,他都來不及掌控守護符甲,這個虧吃得很冤。
“殺了他!”
卞無過看著手上原本一朵蘑菇,已經發出三朵,肩頭和背上的蘑菇也發出兩朵小的,他再也不敢動用元炁,否則真會被后續的鬼頭菇吸得掉境界,兇戾喝道。
心中充滿悲嗆,堂堂自在境修士,竟然被漸微境修士壓制得如此凄慘。
平生之奇恥大辱!
怎一個慘字了得!
一道黑影從地面飄起,“砰”一擊砸在站起身的張聞風頭上,打得他往下矮去三尺,身上環繞的暗青和綠色光紋急劇震動閃爍。
驢子身上銀色雷光浮動,沖向往后急退的卞無過,它知道根源在卞無過身上。
攻擊卞無過便是替觀主解圍,它也瞧出卞無過不敢再動用元炁,正是它出擊的好時候,它要逼迫得卞無過再動用元炁,要讓那賊子渾身長滿黑色蘑菇。
“擋住!”
卞無過嘴角露出一絲譏笑,口中輕喝。
黑影神出鬼沒,擋在驢子前方。
“嘭”,驢子挨了一拳,暈頭轉向往河邊踉蹌倒退,也撞得黑影飄出丈許。
遠處的辛月揮手間射出數道白光,速度極快分頭攻向卞無過。
黑影快如鬼魅,在空中幾個閃動,一一擊落白光。
張聞風臉色蒼白,強自咽下到嗓子眼的一口鮮血,拔出納物空間的碧竹劍,默念經文發動“百轉千回咒”神通,無數青木刺尖嘯,自四面八方攻向還有閑暇摘下手上一朵枯萎的鬼頭菇的卞無過。
三階符師太難對付,隨便拿出一樣手段,夠他們忙乎一陣。
這什么“魂甲士”速度太快,擁有自在境修士至少三成的攻擊之力。
幸虧他幫手多,能夠分散魂甲士的注意力。
要不然他即使有凝漩盤護身,也擋不住幾擊,會被巨力震碎內腑經脈。
“打他!”
看著黑影化作無數殘影,將他的青木刺攪得凌亂,不使任何一枚法術木刺扎到卞無過身上,張聞風冷靜喝道。
唯有讓魂甲士疲于奔命,他才能夠找到破綻機會,給予看似悠閑的卞無過致命一擊。
驢子鼻腔溢血,站定腳步,朝著十余丈外的卞無過發起雷術攻擊,不求威力如何,它將每一記雷光分作數道細絲,拐著彎從四面八方攻向卞無過,夾雜在漫天青刺之中,雷光閃耀。
魂甲士速度確實詭異,化作百十個身影,將卞無過團團護住。
無數銀色雷光湮滅在黑影身上。
或許黑影煩不勝煩,也或許是收到卞無過的暗中驅使,遽然一動,撲向躍躍欲試踢騰蹄子的驢子方向。
驢子忙擺頭橫轉身軀撞去,“嘭”,它身上雷光如雨潰散空中,照得四處通亮。
驢子挨得不輕,摔倒在地往河邊滾去,數丈才止住身形。
卻難以撐著爬起身子。
張聞風趁機放棄假模假樣控制著的青刺神通騷擾攻擊,一劍對著十丈外的卞無過劈去,開門揖客,劍氣如長虹乍亮。
黑影一擊打傷驢子,迅速退到卞無過身前,雙拳架起,擋住這一劍攻擊。
劍氣與黑光激烈碰撞消耗。
一線幾乎不可見的劍氣,靈動至極,與黑影擋住的劍氣分道揚鑣,自黑影頭頂擦過,“嗤”一聲,刺中目光露出驚詫的卞無過胸口。
細微劍氣犀利無比,摧枯拉朽破壞著卞無過臟腑經脈。
卞無過匆忙間調集的元炁根本抵擋不住,七竅溢出鮮血,黑色鬼頭菇瘋狂生長。
“你怎么會有…本命劍氣!”
卞無過趔趄著往后倒退,面容迅速蒼老,他做夢都沒有料想到,對方連法寶劍器都沒有,還不到自在境修為,是如何蘊養出一縷本命劍氣的?憑什么?
真正的劍修,是如此不按常理的厲害嗎?
身軀搖晃著,軟軟栽倒向地面。
遠處飛來一道白光,尖嘯著一繞,絞下一顆白發蒼蒼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