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平江驚訝的看著那個曾經來到新生島的占城使者闔禮拔,還有他身后數十個狼狽不堪的屬下,不明白對方為何又來到此地,而且看著模樣,像是逃難的。
“將軍救我!”闔禮拔一個箭步就要沖過來,但被幾個鄉兵一把攔住。
“說,怎么回事呀?”胡平江想著,該不會又要讓俺們替他們占城打那個什么阮氏,硬氏吧。
“安南人欺人太甚!”闔禮拔悲憤地說道:“他們在我等身后追逐,妄圖謀害我們!”
“嗯?”胡平江抬眼朝對面的海上望去,好像沒什么船只在接近新生島。
“將軍,安南人真的在我們身后。”闔禮拔也回頭望了一眼海上,然后轉頭對胡平江說道:“我等從賓童龍出發,本意前往柬埔寨王國以求援助。但不想,在海上遇到十余艘安南戰船,預截殺我等。”
“你們是被那個安南水師追殺到此的?”胡平江問道。
“正是。”闔禮拔說道:“安南戰船追迫甚急,我等沒有時間轉入大河(湄公河),故倉皇逃至將軍此處。”
“瞭望塔上有什么發現沒?”胡平江轉身問道。
一個鄉兵快速跑到海邊的瞭望塔,去詢問是否發現海上有新的船只出現。
“報,指揮大人!”那個鄉兵很快跑了回來,“海上出現十三艘船,正在往我們這邊而來!”
“吹號!示警!”胡平江狠狠地瞪了一眼闔禮拔與幾個占城兵士,狗日的,居然給俺招惹上麻煩來了!
闔禮拔無辜地看著胡平江,真的是被安南追迫到此的呀!
由于新生島位所處的位置,暹羅、柬埔寨、占城,乃至安南等地區,許多漁民經常往來此島,并登陸停靠修整,因而地處新生島最南端的新生堡附近,海岸幾乎到處都可以登陸停靠。所以,碼頭附近是沒有設立岸防炮臺的。
但新生堡的城墻上卻擺了足足十五門各種型制的火炮,城中還有一支三百余人的鄉兵營,裝備了兩百多桿燧發槍和各式刀劍等冷兵器,再加上此地常年滯留數千移民,大部分都是可以隨時武裝起來的精壯,因此,他們根本不虞敵人來攻。
十幾艘安南戰船慢慢地接近了新生島,他們似乎也發現了島上的新生堡,并沒有第一時間靠岸登陸。
過了一會,一艘小船緩緩地駛近新生堡碼頭。一名鄉兵挎著刀,走了過去。
黎春平作為安南阮氏水師的一名將領,主要負責巡視整個占城到柬埔寨王國之間的海域,除了打擊海盜以外,他們還會封鎖占城的對外聯系,緝拿走私商人等職責。
上午巡視至賓童龍(今越南潘朗)海域時,突然發現有兩艘占城商船正在貼著海岸線行駛。黎春平立即帶著十幾艘戰船靠了過去。
但對方見到他們后,卻是立刻慌張地朝西南邊逃去。既然不敢接受水師檢查,那必然是有問題的。
于是十幾艘安南戰船便一路追趕過去,到了午后,遠遠地看見那兩艘商船駛到了那座靠近柬埔寨王國附近島嶼。
這個島嶼據說是被一群明人武裝占據的,近一年多來,不斷有大船往來大明和這個島嶼。抱著對北邊那個天朝上國的敬畏,安南水師一般不會過來。
但如今,那兩艘形跡可疑的占城商船是從賓童龍出來的,必然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必須要抓住他們。
不一會,那艘靠近碼頭交涉的戰船駛了回來。
“將軍,那些明人要我們迅速離去。”一個安南阮氏的士兵報告道。
“你沒說,我們只是想要抓住那些逃到此處的占城人,并非對他們有任何敵意?”黎春平問道。
“說了,將軍。”那個安南阮氏的士兵苦著臉說道:“他們說,凡是到了島上的任何人,任何物件,都不允許外來武裝力量將其帶走。”
“嗯?”黎春平眉頭皺了起來。這些明人好大的口氣!我安南好歹也是南方一大國,竟然被如此無禮對待。
“他們的城池防守如何?”黎春平問道。
“他們有…火炮,很多火炮!”那個士兵說道。
“很多火炮!”黎春平吃了一驚,這么一個小島上,建了一座城堡倒也罷了,居然還布置了許多火炮!
黎春平抬眼望了望四周,發現周圍沒有什么大船,碼頭上只有七八艘小船,但多空著。
既然無法登島討要占城人,那么我們也不能就此離開呀。黎春平命令十幾艘安南戰船稍稍遠離了新生堡海岸,就在附近游曳徘徊起來。
“嘿,狗日的安南人,想要圍困封鎖我們新生島嗎?”胡平江在城頭看到海面上分散排列的十幾艘安南戰船,不由氣樂了。
安南那些所謂的戰船,連漢洲的運輸船都不如,也就是比十幾噸的漁船稍大一些而已,上面配備了拍桿,投石器,撐桿等比較原始的水上作戰武器,正要打起來,也估計是要靠著船上的戰兵跳幫搏斗拼殺。
這里但凡有一兩艘“拓展號”在這里,都不會讓這些安南人如此囂張,竟然敢封鎖俺們的新生島!
但是,幾艘“拓展號”運輸船,一周前才拉著八九百個移民前往巴達維亞,要返回的話,也需要二十多天了。
“狗日的,有本事在這待個三五天。等鄭芝龍他們的移民船過來,將你們統統打沉到海里去!”胡平江恨恨地說道。
闔禮拔面帶憂色地看著海面上那十幾艘安南阮氏的巡海船只,可心里卻是興奮異常。雖然他不知道占據這個島上的明人實力如何,但只要給安南阮氏尋了一個敵人,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沒錯,當時他們被安南阮氏的巡海船只追逐的時候,他們是有機會逃入大河(湄公河),繼而逆流而上,直接到柬埔寨王國王城附近的。可想到柬埔寨王國幾次三番的拒絕占城的求援,并還顯現出想要趁火打劫的架勢,闔禮拔就感到心寒。
猶豫了片刻,他立刻就帶著兩艘船朝這座被那些明人稱為新生島的地方駛來。他在賭,作為宗主國的大明,其所屬的武裝勢力,肯定會有自己的驕傲,一定不會將他們交給安南阮氏的水師。那樣一來,他們必然會與安南阮氏起沖突。
果然,島上的明人斷然拒絕了安南阮氏的要求,沒有將他們交出去。而安南阮氏的水師為了維持他們的尊嚴,暫時封鎖了這個島嶼。要是那些明人的大船在附近,就更完美了,擊沉這些狂妄自大的安南阮氏的水師戰船。
“俺們的火炮夠得著他們不?”胡平江問幾個炮手。
“12磅的炮倒是能夠著,但打過去多半沒什么威力了,且準頭也不能保證。”一個來自漢洲海防隊的炮長估算了一下距離,然后回答道。
“打幾炮,嚇一嚇那些狗日的安南人!”
打幾炮,是要費銀錢的。那個炮長看到胡平江一臉郁悶的神情,便忍住沒有說出勸阻的話語。安南小邦,打就打吧,純當警告他們了。
“轟!轟!轟!”新生堡城頭連著射了三發炮彈,不出意料地落在了安南阮氏戰船四周,激起了三個巨大的水柱。
黎春平見到對方突然發射火炮,炮彈還落在了戰船四周,嚇了一跳。島上的明人火炮居然可以打這么遠!
他連忙命令所有戰船極速靠后,距離新生島又遠了數百米。這個時候,黎春平有些想退走了。島上火炮眾多,且威力巨大,自己這些人和船,根本就無法登陸進攻。
可為了維護內心僅有的一絲尊嚴,他決定再停留半個時辰,然后就可以返回,告知水師統領,自己英勇追擊,結果遭遇強敵,最后不敵,但指揮若定,率師安全歸來。
經過十余天的航行,漢荷聯軍殘存艦隊已經駛過了柬埔寨王國的最南側海岸,距離漢洲在此地的新生島非常近了。艦隊上下全都是心里一松,終于可以安然返家了。
船上許多體弱的船匠和家屬,在甲米地受到萬分驚嚇,又經歷十余天的海上航行,都存在不少健康問題。到了新生島,是要好好休整一番,才能繼續趕往漢洲。
再北行駛一百余里,眼看就能望見新生島了。突然,前面傳來幾聲炮響。
“什么情況?”曹雄臉色一變,連忙問道。該不是有人來打俺們新生島吧。
“新生堡碼頭附近有十幾艘小船,似乎正在與岸上對峙!”瞭望手大聲地說道。
曹雄舉起單筒望遠鏡朝新生堡方向看去,只見前方有十余艘小船,遠遠地散布在碼頭附近的海面上,船上站滿了人,似乎是發現了他們的到來,有些慌張地在調整風帆,準備轉向。
“應該是附近那個小國的水師。”曹雄喃喃地說道:“咋的惹上他們了。”
黎春平看到遠處駛來的五艘大船,心里一陣慌亂,命令水手們趕緊調轉方向,以躲避這些大船。他們一定是島上的援軍,自己這些小船可萬萬不是對手。
“嘿,漢洲人似乎惹上麻煩了。”打頭的一艘荷蘭武裝商船上,船長笑著說道:“讓我們來幫他們趕走這些土人的小船!”
“轟!轟!轟!…”幾發炮彈落在了安南阮氏水師的船隊附近,使得那些正在轉向的小船更加慌亂,一些船上的槳手,胡亂地劃著槳,試圖加速逃離。
“咱們的船回來了!”胡平江興奮地看到遠處海面上逐漸駛來的幾艘大船,“開拓號”高大的身影,顯得尤為突出。
“準備迎接大統領!”
隨著新生堡的城門打開,一群官員和士兵興奮地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