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5日,印度,坎貝灣海域。
面對四艘明顯不懷好意的武裝商船逐步逼近,“揚武”號和“揚平”號戰艦已經下達了全面戒備的作戰命令,并將兩艘商船緊緊地護在左側,所有的炮窗已經打開,火藥、彈丸也搬運至火炮兩側,隨時準備給來犯之敵迎頭痛擊。
昨日傍晚時分,船隊在途徑葡萄牙據點孟買附近海域時,側后方便有一艘輕快的武裝商船一直尾隨于后,意圖不明。考慮到即將入夜,護航分艦隊便未予理睬,沒有將其驅逐。
到了今日清晨,那艘尾隨其后的武裝商船已不見蹤影,這使得護航分艦隊官兵稍稍松了一口氣。倒不是怕了對方,而是擔心出現什么意外,一不小心讓人鉆了空子,襲擊了被護持的商船。
然而,上午十一點,船隊的右前方三里處,突然發現四艘武裝商船徑直沖了過來,船頭亦未懸掛任何標識。
兩艘戰艦當即越過商船,排成縱隊,行駛在船隊的最前方,面對洶洶而來的海盜船,準備第一時間搶占“T”字頭有利位置。
“維爾德富”號的船長舉著單筒望遠鏡死死地盯著前方處于突出位置的兩艘戰船,臉上的難掩驚訝之色。
“哦,上帝!那些船的舷邊炮窗數目不下二十個!…難道我們遇到了海軍中的專業戰艦嗎?”
“船長,我想我們是可能遇到了那個漢洲的海軍護航戰艦!”維爾德富號大副德瑞克·布蘭卡德臉上也是一片凝重,“我們需要繼續發動攻擊嗎?”
“海軍戰艦護航,那說明漢洲此行船隊所載運的貨物,可能真的是傳聞中描述的那般,全都是珍貴的寶物。”維爾德富號船長卡西姆·福爾舔了舔嘴唇,眼里露出貪婪的神色,“假如能將這兩艘寶船截獲,我們都將成為富翁。”
“船長,可是他們有兩艘海軍專業戰艦…”大副德瑞克·布蘭卡德再次提醒道。
“我們可以先試試,或許有機會的…”卡西姆·福爾轉頭看了看“維爾德富”號右側的“圣海倫斯”號,發現它似乎沒有任何顧忌,船上大副和水手長正在疾聲呼喊著,指揮眾多水手努力地操縱著風帆和轉舵,朝前方的獵物撲去。
正在向齊國船隊發起進攻的四艘武裝商船,有三艘是均隸屬于英國東印度公司旗下,還有一艘是來自利物浦的合資公司。
半個多月前,有從印度東海岸返回蘇拉特總部的商船帶回了一個令人誘惑的消息,漢洲人從本土駛來了四艘“寶船”,上面裝滿了驚人的財富。他們通過葡萄牙人的 引薦,準備將這些大量的珍貴寶物出售與莫臥兒帝國皇帝。并借此進一步獲得皇帝的青睞,加深他們之間的貿易往來。
不論是漢洲人運來的高價值的商品,還是他們在莫臥兒帝國取得的商業突破,都讓東印度公司嫉妒得發狂。
“劫下他們的船!”
“奪取他們的貨物!”
“破壞他們與莫臥兒帝國之間的商業合作!”
英國東印度公司蘇拉特的商站隨即動員了四艘武裝商船,準備在那幾艘漢洲“寶船”離開他們的印度據點,前往第烏的途中,于附近海域將其劫持。但在蘇拉特商站中,不乏有持異議的,他們提出,若是貿然攻擊漢洲人的“寶船”,事后一定會遭到他們的報復。
位于東印度群島南方的漢洲,是一個頗具實力的國家,他們曾與當地強大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發生過兩次大規模的戰爭,而且都將其逼和,其海上力量可見一斑。更讓人忌憚的是,漢洲距離印度并不遠,在沒有季風情況下,航程也不會超過兩個月。而我們英國東印度公司要想獲得支援,那就必須跨越大半個地球,耗時半年以上,才能從數萬里之外的歐洲,來到這遙遠的印度。
我們英國東印度公司真的要招惹這個國家嗎?
“這是一種商業行為,更是一種民間的自發行為。漢洲應該不會就此發動他們的國家戰爭機器吧?”
帶著幾分狂熱和幾分僥幸,四艘被動員的武裝商船駛出了蘇拉特港口,在途徑第烏的海域附近游曳徘徊,等待傳聞中的漢洲“寶船”到來。
終于,在正午前,準備狩獵的四艘英國武裝商船發現了從南方駛來的漢洲船隊,數量也是四艘,型制較大,船頭懸掛著他們特有的怪獸旗幟。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對方船隊當中,竟然有兩艘海軍專業戰艦護航!
突前的“圣海倫斯”號在接近齊國戰艦三百多米時,猛地向左打了一個轉,朝對方的右后方插去,顯然不想直面漢洲戰艦的側舷炮火。
隨著“圣海倫斯”號的轉向,其余三艘英國武裝商船隨即也跟著調轉方向,紛紛朝漢洲戰艦的右后方穿插而去。
“這些西洋海盜,果然有些道道!”羅守劭轉頭看著那四艘西洋武裝商船越過己方艦隊的后翼,然后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正在掉頭轉向,試圖從后面圍上來。
第一回合,雙方均未開炮,都在努力搶占“T”字頭位置,以期利用己方優勢的側舷火炮。
兩艘印度商社旗下的商船在得到護航分艦 隊的指示后,未做絲毫停留,越過艦隊,徑直朝北方駛去。
而護航分艦隊的兩艘戰艦則降下了速度,并調整著方向,準備迎接四艘西洋武裝商船的轉向攻擊。
雖然是以二敵四,但護航分艦隊官兵絲毫不懼,在艦隊指揮官的命令下,一板一眼地執行著海上作戰條例,準備再次盡全力搶占“T”字頭位置,要將自己的側舷對準敵方的船艏,要擇機打斷對方的桅桿或者毀損他們的風帆…
而四艘英國武裝商船眼見著漢洲商船徑直駛遠,留下兩艘戰艦虎視眈眈地攔在后面,頓時有些猶豫起來。
若是分出兩艘武裝商船纏住對方的護航戰艦,然后以另外兩艘武裝商船去追擊逃去的漢洲商船,那么留下來的船只必然會被對方戰艦撕碎。
可是,若都留下來對付這兩艘戰艦,好像又沒什么意義。總不至于搶劫人家的海軍戰艦吧?
雙方隔著四五百米的距離對峙了近一個小時,隨后可能都意識到,彼此均無把握擊敗對方,便默契地互相脫離接觸,各自離去。
3月18日,印度,蘇拉特。
“先生們,我認為你們撤出戰場,是一件非常明智的選擇。”英國東印度公司駐蘇拉特商站高級經理(英國東印度公司直到17世紀末,才于印度數個城市據點設置總督職位)哈肯·布朗寧說道:“我們現在要竭力避免非必要的損失,保持公司的可持續發展資本。目前,我們在印度的發展勢頭正趨向于好,經營利潤也開始穩步增長。但是,我們的競爭對手也很多,時刻威脅著我們的經營能力和持續發展前景。”
“為了避免國內同行的惡意競爭,公司正在努力向共和國政府申請,要求獲得獨家特許狀,以便在東印度地區,公司可以擁有司法權、貨幣鑄造權、保護貿易活動的軍事權,以及非法貿易船只的檢舉權。我本人對此持樂觀態度,護國公(克倫威爾)對我們東印度公司開拓的海外利益,應該也是積極支持的。”
“但是,在印度地區,除了國內同行的惡意競爭外,我們還要面對荷蘭人和葡萄牙人的威脅。”哈肯·布朗寧神情凝重地說道:“其中,尤以荷蘭人威脅最大。所以,我們沒有必要再去招惹漢洲人,并因此遭受任何損失。”
英國東印度公司成立到現在,其開展的商業貿易并不順利,主要原因是英國東印度公司目前的運作模式是,單次航行,單次籌資,單次結算。也就是說,準備遠航進行一次貿易,需要臨 時籌措資金,然后根據銷售額等進行投資和紅利的分配。倘若某次失敗,就會造成對下一次的資金籌措造成巨大困擾。
因之,以這樣不穩定的充滿臨時性的運營模式,根本無法跟同時期荷蘭東印度公司成熟穩定的股份制模式相抗衡。英國東印度公司可以說一直走在公司模式的探索之路上。
荷蘭與英國曾是半個世紀的盟友,是伊麗莎白女王竭力扶持的新教兄弟政權。1625年對西班牙的戰爭中,英荷海軍還曾組成聯合艦隊并肩作戰。
因而,在遙遠的亞洲,為了一道對抗葡萄牙,英國、荷蘭兩家東印度公司結成攻守同盟。1621年,英荷主動出擊,聯手封鎖果阿港,讓葡萄牙人船只一年未能出入港口,損失慘重。英國人還應波斯王沙·阿巴斯的邀請,進入阿拉伯海,將盤踞霍爾木茲島一百余年的葡萄牙人驅逐出去。
不過,英國人很快意識到,相比江河日下的葡萄牙人,咄咄逼人的荷蘭人更有威脅,因此,在1635年,英國東印度公司單獨與葡屬印度媾和,因此獲得了出入葡萄牙人港口的特權。
而荷蘭人則憑借強大的海上力量,繼續蠶食葡萄牙勢力,印度西海岸的數個葡屬據點相繼落入荷蘭人之手,若不是得到漢洲齊國的支援,葡屬印度的統治中心果阿,以及孟買、卡利卡特(今印度西南港口城市科澤科德)說不定也會丟掉。
然而,可能是做壟斷生意做習慣了,荷蘭人在不斷排擠葡萄牙勢力的同時,隱隱將矛頭也指向了英國人,這引起了英國東印度公司的高度緊張。因為,凡是荷蘭人染指的生意,英國人必然會被無情地擠出,這是他們數年來正在不斷重復經歷的噩夢。
此前席卷歐洲的三十年戰爭期間,英國充分利用中立國身份,海上貿易得到長足發展。1630年以后,西班牙成為英國最重要的海外市場,每年消費大量英國毛料。1646年西班牙海港畢爾巴鄂出入的商船有四分之三來自英國。
然而,好景不長,1648年西班牙與荷蘭簽訂停戰合約,結束雙方之間的戰爭狀態,荷蘭商船迅速重返伊比利亞半島,英國貿易的繁榮泡沫立刻迸碎。面對荷蘭人低廉的運費和利息,英國商船毫無競爭優勢,短短兩年間就喪失了大半以上的海外市場。
1647年英國還幾乎壟斷西班牙的羊毛出口,三年后荷蘭就奪占了80的貿易份額。1647年之前的英國毛料幾乎是奧斯曼帝國最暢銷歐洲紡織品,兩年之后,就已經無法同荷蘭高檔毛料競爭,只能困守中低檔市場。
3月20日,印度,第烏。
“不不不…”葡萄牙駐第烏總督安東尼奧·特里斯·梅涅茲搖頭說道:“親愛的何先生,你們不能派出武裝人員去攻打蘇拉特。那樣的話,將會被認為是對莫臥兒帝國皇帝的冒犯。那里,是莫臥兒帝國的領土,而英格蘭人只是寄居在那塊土地上,從事著東西方之間的貿易。蘇拉特,跟我們第烏、果阿、達曼等據有的城市,是完全不一樣的。”
“梅涅茲總督,你的意思是,蘇拉特仍舊處于印度人的治理之下,而英格蘭人僅僅只是在那座城市設立了商館,而且并沒有劃地自守,建立他們所屬的殖民政府?”何春茂大感意外。
“是的,何先生。”梅涅茲總督微笑著說道:“莫臥兒帝國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國家,他們擁有數以百萬計的軍隊,而且他們征服的腳步依舊沒有停下來,北方的坎大哈(今阿富汗一帶),西北的古吉拉特,南方的德干。哦,上帝,這個帝國正在不斷地朝各個方向擴張著。所以,我們最好不要試圖使用武力,來向這個偉大的帝國進行挑釁。”
“所以,海上的爭端,還需在海上解決!”護航分艦隊指揮官羅守劭沉著臉說道。
雖然,在坎貝灣海域附近只是發生一場未遂襲擊,雙方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武裝對峙,但英國東印度公司表現出的咄咄態勢,還是讓齊國水師官兵感到巨大的冒犯。在明知道有齊國艦隊護航的情況下,居然還敢迎面沖來,并徘徊游弋于艦隊附近,充滿了濃郁的海盜風格。
既如此,豈能不將場子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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