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到場，林默自然沒有了上前干預的可能性。
這也是林默頭一次看到這位「師父」出手。
伸手一指，一股股澹綠色的流光就從這位師父的衣袖中冒出來，如靈蛇繞樁，將瘋狂掙扎叫喊的陰婆束縛，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就將其制服，然后飄然而去。
這是正常視覺看到的。
眾多弟子一臉敬仰和羨慕。
但如果用真實之眼去看，就會看到，原本漂亮的綠色流光，根本就是血肉模湖的詭異觸手，惡心至極，讓人心生恐懼。
師父，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怪物。
比菲爾神父還要可怕。
等到第二天再見到陰婆的時候，對方已經恢復了「正常」，顯然已經被洗腦，變成了某個弟子。
她是一個端莊女弟子的模樣，額頭被紅色朱砂點了一個法印，看上去神圣肅穆，也很好看，長衣飄飄，彷若仙子。
但用真實之眼去看，她額頭上的根本不是什么法印，而是一個扭曲畸形的怪蟲子，這蟲子半個身體已經鉆入陰婆腦門，那場面看的人頭皮發麻。
林默暫時無能為力。
沒法子幫忙。
上次「師父」出手，讓林默看清楚對方的本體，是個猙獰扭曲的怪物，但在五級精神力的作用下，那是道骨仙風，氣質飄然。
有的時候林默不禁會去想，這過去的古人崇尚仙人，有些壁畫典籍中也有仙人和各路神仙的形象。
那是一個賽一個的飄然，一個勝一個的莊重。
可實際情況，它們可能是人們幻想出來的，退一步說，即便真的出現過，可能也是在夢中，甚至，也是如現在自己所見的這種，看上去和實際情況不符，嚴重的貨不對板。
可能，古代人們所見到的，也是這種詭異惡心的怪物。
經過不斷的探查，林默有了收獲。
他找到了那個干煸的人頭。
如果不是林默去了一趟「百仙殿」參拜修煉，他還真找不到。
在此之前，林默也絕對想不到會以這種方式找到那個人頭。
百仙殿里供奉的是道門百仙（此百仙為虛構，無現實對應），每一個仙人都有泥身彩繪，擺在殿內神壇之上，供人參拜，供人觀想。
一般在「修神」時才會用到。
所以過去林默沒有來過，這次也是想起有這么一個地方，過來看看，結果剛進門就愣住了。
莊嚴肅穆的百仙殿寬敞明亮，被打掃的一塵不染，有幾個天宮弟子正在此處，或拜神，嘴中念念有詞；或觀想，盤膝而坐不動如山。
畫面和諧、玄妙，有一種美感。
但真實之眼下，就是一個巨大的溶洞，陰森怪異，神像是一個個造型恐怖的尸體，有的是一個尸體，有的是多個尸體擺成。
就例如一個六臂神仙，普通視野當中，那真的是威嚴莊重，光看那縹緲仙姿就讓人有一種頂禮膜拜的沖動。
可實際上，這就是一個用多個干尸拼湊而成的怪物。
背后的六條手臂，就是從不同尸體上斬落拼接上去，普通人看了，即便不被當場嚇死，也得連做一個月的噩夢。
至于那幾個弟子，也都是不同的夢魔怪物，被洗腦之后，各自在此鉆研修行。
這就像是一場滑稽又詭異的舞臺劇，雖然場景臟亂差，但每一個都在盡力的去演好各自的角色。
「不對，它們認為這一切都是真的，只有我是在演。」
林默反應過來。
這才是最難的。
因為稍不留神就可能露出破綻，所以林默也盡量少用真實之眼來觀 察，免得不小心出戲。
然后林默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干煸人頭。
這個人頭此刻就在一個道門神像上。
雖說所有的尸體神像長的都大同小異，但那個干煸人頭林默記憶猶新，對方的臉上有一道疤痕。
貫穿眉毛，眼睛，一直到下巴這個位置。
特征太明顯了，所以在看到這個干煸人頭之后，林默一眼就認了出來。
人頭被紅色的線縫在了那個神像的脖子上，這樣組合成了一個整體。
林默走到這神像下面，駐足觀望。
就在這時，那個干煸人頭眼皮抽動了一下，睜開了一眼封，看向林默。
它似乎有話說，但說不出來。
可能是因為已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也有可能是因為頭頂的釘子。
這時有弟子過來和林默說話，詢問他為何來百仙殿。
林默自然是對答如流，說是他已達修心之境，下一步就是修神，自然想來看看，選定一個道仙膜拜供奉，最后觀想修神。
說完林默轉身離去。
當天晚上林默沒有妄動，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小屋里盤坐修煉，實際上就是在思考對策，等兩天之后的深夜，才偷偷找機會潛入百仙殿。
此刻大殿之內空無一人，只有那百尊道仙塑像，用真實之眼看，這里簡直如同修羅鬼殿，地獄也不過如此。
林默確定此處無人，這才走到那個塑像下，靠近細看，然后身后敲了敲那人頭的腦殼。
那人頭此刻似乎也像是感應到了什么，眼皮抽動，再次睜開一條縫。
「你有話說？」
林默低聲問道，斟酌一番，伸手扣住對方頭頂那枚釘子，兩指用力，直接拔出兩寸。
這個過程疼的這人頭五官扭曲。
林默也沒全拔出來。
只拔出大概一半，這時候人頭眼睛已經是睜開，嘴一張一合，發出了低沉沙啞的聲音。
「騙…騙…騙子，騙子…」
一開始有些結巴，但很快就連貫了起來。
「假的，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們都被騙了，你看著我的眼睛，盯著看，你會看到真實的世界。」
此刻，人頭的兩只眼睛泛著一股幽光。
林默心眼不少，怎么可能輕易相信對方。
「你是誰？」
林默問道。
人頭這個時候盯著林默，突然，它察覺到什么，居然是咧著嘴笑了起來，但因為腦子里插著鐵釘，所以五官一直在抽搐。
「你和他們不一樣，哈哈，你不一樣，你能看到真實，太好了，快帶我走，快帶我走！」
人頭一直在都囔。
那聲音似魔音，縈繞在大腦當中，揮之不去。
這是一種蠱惑手段。
可惜，林默是蠱惑的行家，他不為所動，只是又問了一句：「你是誰？」
這次，人頭很驚訝。
可能是沒想到林默居然無視了它的蠱惑影響。
「你果然不一樣，你帶我走，等離開這里我就告訴你。」
林默沒時間浪費在這人頭上，他伸手按在那釘子上。
「再問你一次，你是誰，不說，就沒機會了。」
這次人頭面帶怒色。
但很快就像是認清了現實一樣，嘆了口氣。
「我叫程應儒，本是柿城商賈，只恨誤信女干人之言，才落得如此下場…你一定也是被那淳風所騙，此人女干詐詭譎，你萬不可信他胡說八道，帶我走，我幫你逃出生天。」
默聽這一句，心頭一動。
他早知這件事有可與那一心成仙的淳風先生有關，此刻聽到這個人頭的話，更是確定先前的猜測。
于是林默就讓這個「程應儒」仔細講講經過。
對方沒法子，也是簡單講述。
程應儒是生活在兩百年前的一個普通商賈，經營綢緞莊，日子過的也算是殷實，至少吃喝不愁，有田有房。
一次機緣巧合結識一位「能人異士」，對方手段神妙，幾個唬人的戲法就將程應儒給鎮住了。
后來接觸，對方自稱淳風先生，可度人成仙。
仙神傳說自古都有，誰不向往？
程應儒自從聽了幾次淳風先生講學，不知不覺就被洗腦，茶不思飯不想，就連女色也覺無趣，如同嚼蠟一般無味。
之后程應儒拜這位淳風先生為師，捐出萬貫家財，只求成仙，過那逍遙自在長生不似的美日子。
「卻不知那淳風先生狼子野心，度我成仙是假，為他自己成仙才是真，他教我修煉之法，一開始還算正常，后來居然要食人丹。你可知什么是人丹？便是將活人血肉攪碎煉制的丹丸，只是那時我也走火入魔，泯滅人性，廣造殺戮，皆是因為當時的確得了超凡神通，可夜入人夢，為所欲為，如此一來越陷越深…」
聽到這里，林默插了一句，說老程啊，你所作所為也不咋地，就別說旁人泯滅人性了。
「淳風如何，你就別說了，直接講重點，后來怎么了？」
「后來？我神通強大后，那淳風惡賊一日找來我和另外幾個同樣修煉有成的師兄弟，說，我們已修到鬼仙之境，是時候派上用場了。說完，便動手將我們制住，取心摘肺，活生生煉成干尸。」
說著，這程應儒苦笑幾聲，嘴里罵罵咧咧，一開始以為它在罵淳風先生，但仔細聽才知道，它在自己罵自己。
「當時，我怎就沒想到呢？我們食人丹，這才有了神通，這才能有了修為，淳風老賊修行日子比我們要長得多，他早就超過了鬼仙境界，那他要吃的，就不是普通的人丹，而是我們，我們才是他要吃的丹藥。」
聽對方罵個沒完，而且越來越激動，林默就伸手給了對方一巴掌。
「注意點，也不看看這是啥時候，啥場合，小心把別人引過來。」
這一巴掌把程應儒給抽醒了。
他想發火，但反應過來現在弄不過林默，只能是強咽下這口氣。
「你帶我走，對你有好處！」
「這個不急！」林默就說之前，你是不是逃出去過。
「對，之前我蠱惑…哦不，我說服了一個人，他偷偷帶我逃了，但沒想到，在外面遇到了意外。」
具體啥意外，林默已經知道了。
就是被劉刀這貨給半路截胡。
劉刀把那個逃出去的村民給殺了，人頭當成了收藏品。
從這一點看，程應儒這個人頭本身的確沒什么戰斗力，不然，劉刀早被他弄死了。
程應儒說，他頭上的釘子，就是淳風先生釘進去的，可以壓制它，讓它承受巨大的痛苦。
也是，誰腦門里插個釘子，都不會舒服的。
林默這時候就想，如果將這釘子都拔出來，會發生什么事？
是不是程應儒會實力暴漲？
這事兒林默好奇，就主動問了。
結果程應儒搖頭，說拔不出來的。
「上次那個人只是拔出了兩寸，那已經是極限了，這東西是淳風先生釘進去的，想拔出來，要么有特殊的法門，要么就得有百人之力才行。」
林默一聽，就伸手試著往外拔，把 出來大概四寸長度時，就感受到了很強的阻力。
不過這也難不住林默。
有阻力，那就加力。
然后他稍微加了力量，下一刻，ber一下，五寸多長的釘子，直接被拔了出來。
林默愣住了。
程應儒也愣住了。
「這不就拔出來了？」林默看了看手里的釘子。
「好像是。」程應儒都囔了一句，隨即它反應過來，先狂笑一聲，脖子下面的斷口處立刻是冒出一根根仿佛觸手般的血管。
林默就說你笑的太狂了，啥意思？
「啥意思？老子解開封印了，現在是鬼仙，想殺誰就殺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也應該低調一些。」林默勸。
「低調你媽，老子先把你當成人丹吃了。」程應儒此刻兇相畢露，可能是壓抑的時間太久了，稍微得了勢就開始忘乎所以了。
結果它剛撲過來，就被林默一巴掌扇到地上，隨后被按住狠狠錘了一頓。
程應儒被打的暈頭轉向，鼻青臉腫，整個人頭已經是處在癡傻狀態中。
「鬼仙也不咋地啊！」林默實話實說。
他剛才還真有點擔心，結果發現，程應儒是比之前強了不少，但比自己要差多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程應儒回過神之后，忍不住說道：「以前，只有淳風先生能壓制我們鬼仙，你到底是誰？」
語氣中已經帶著驚懼。
從對方的說法里，林默對自己現在的實力也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
鬼仙，聽著唬人，實際上也就是二層夢境夢魔的實力。
是挺強，但對自己來說依舊不夠看。
這時候外面有動靜。
林默心頭一動，立刻將鐵釘重新插入程應儒的人頭里，火速將人頭放到之前的神像上，然后身形一閃，躲到其身后。
幾乎是同時，大殿門口走進來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