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
韓牧野那清閑闊步樣子，都讓人忘了，他頭頂翻涌的云濤雷霆是天道劫雷。
“渡劫？”杜三振身后，一位穿著青袍的三旬道人混身一顫。
他修為已經到金丹六重巔峰，卻不敢踏入金丹后期，就是因為沒有把握渡過天劫。
現在聽到渡劫二字，心里都是慌的。
不只是他，但凡修行之人，對于雷劫誰能不恐懼？
可韓牧野現在樣子，哪里像是在渡劫，分明是踏青一樣。
悠閑得很。
眾人抬頭看著那好似要將天穹吞沒的翻滾雷云。
這樣的雷劫，是什么層次的？
“楚老，此人渡的是什么劫？”水泊上當頭那青年看著雷云，皺眉開口。
他不是沒見過雷劫。
可韓牧野這雷劫實在奇怪。
層層疊疊，有強有弱。
就好像是十幾道修行雷劫堆積在一起，一起來渡。
這當然不可能。
“少主，我也看不出，不會是修行劫，也不是煉器煉丹之劫，”青年身后白須老者搖搖頭，然后道：“最有可能是殺劫。”
逆天殺伐太多，也會引來雷劫。
可要真是因為殺伐造成的雷劫，此人身上怎么會沒有濃郁的血煞之氣顯露？
雷劫當身而面無懼色，三言兩語就能讓那幾位低階修仙者戰力翻倍。
如此人物，有意思。
青年目光轉向被光幕擋住的杜三振等人，身形一動，飛落過去。
“諸位道友，在下聚金商行趙辰，向各位打聽點事情。”青年手上，幾顆深青色的仙靈石出現。
中品仙靈石，一塊當中蘊含仙氣是普通仙靈石的百倍。
這幾塊中品仙靈石，就價值數百普通的仙靈石。
仙靈石雖好，卻不是那么好拿的。
幾人對視一眼，悄然轉頭看向杜三振。
不知不覺，杜三振在他們當中有了話語權。
“這位公子，我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杜三振面上露出笑意，拱拱手，輕聲道：“不過聚金商行的少東詢問，我們定然知道什么說什么。”
聚金商行，方圓千萬里最大的商行，背后也有玄靈劍宗鎮守弟子撐腰，還有外宗大勢力參與。
趙辰，聚金商行的少東家，據說是少有的經商奇才。
若是以往，杜三振他們哪有機會與這等人物接觸？
杜三振也知道，這位趙少東能這么謙和的和自己說話，完全是為了正在渡劫的韓公子。
他更知道，在趙少東那幾塊仙靈石和韓公子之間，要如何選擇。
“好說，好說。”趙辰輕笑著將手中仙靈石往前一拋：“我只想知道能知道的。”
杜三振抬手將仙靈石抓住，輕輕點頭。
“轟——”
虛空的劫雷化為光蛇閃耀，向著韓牧野當頭落下。
這劫雷之中透著讓人心悸的力量。
水泊之上觀望的那幾位全都露出凝重神色。
這等劫雷之強，便是天境出竅也難以抵擋。
要是韓牧野擋不住，劫雷逸散，他們也會受到牽連。
若是韓牧野擋住這雷劫，可見修為精深，他們此時貿然在此，也有危險。
只是自家少東家不走，他們也只好悄然挪到杜三振等人身后，全神戒備。
此時，在場眾人里唯一渾身輕松的恐怕就是韓牧野了。
劫雷雖盛，對于以劍道踏足道祖之境的韓牧野來說，不過是如細雨臨身。
而且以他神獸霸下之軀，哪怕毫不抵擋，這劫雷也傷不了絲毫。
只是現在嘛，他有更好的手段。
劫雷降臨，韓牧野身后一道淡淡的夔牛虛影浮現。
“嗡——”
夔牛虛影才出，漫天的雷云瞬間感應。
原本似乎帶著怒火撞落的雷云，好似遇到親人一般。
杜三振他們瞪大眼睛，看著韓牧野身后的夔牛虛影仰起頭，一口就將所有的光蛇，連著天空中的澎湃劫云吞下。
吞下雷云的夔牛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打了個飽嗝，身周雷光碎散，激起周圍虛空如水波般蕩漾。
然后，虛影散去，一切歸于平靜。
直到韓牧野抬手將擋在杜三振等人面前的那道光幕散去，眾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就是見多識廣的聚金商行少東家趙辰，此時面上也帶著些不敢置信和茫然。
再小的雷劫也是雷劫啊！
便是金丹修行者要渡過的修行劫，也是九死一生存在。
可面前這位，完全不將劫雷當回事。
那抵擋雷劫的手段，更是讓人不想再看第二回。
那可是天道雷劫，乃是天地力量加持，就這么不要面子的嗎？
夔牛虛影吞了劫雷，說實話，對于韓牧野來說，真是不過癮。
若不是還有外人在，他可能直接挑釁一番，將已經散去的劫雷再引回來，再炸一會。
這天雷吞了，對熬煉身軀還是有些好處的。
可惜太少，只能算撓癢癢。
“你找我？”韓牧野飛身而落，站在趙辰面前，淡淡開口。
或許是剛剛渡過堆積的雷劫，他身上還有一絲與天地大道相合的力量閃動。
這力量面前，趙辰有些難以直視，不覺微微低頭。
“韓道友，在下聚金商行趙辰，荒野相逢便是緣分。”趙辰輕咳一聲，拱手開口。
久經商場，識人無數的趙辰，此時面對韓牧野，一時間都有些忐忑。
不過剛才聽過杜三振的介紹，他知道韓牧野暫時還未通過玄靈劍宗試煉，還不是正式弟子。
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投資機會。
“我聚金商行在青云鎮上有些產業，這次趙辰來此，剛好是盤點產業，順便拜訪王金太王師兄。”
趙辰目光落在韓牧野腰間的吾悅劍上。
果然，提到王金太，韓牧野的面色稍微緩和。
“既然與師兄熟識，那便一起去青云鎮吧。”
韓牧野開口說一句，身周已經浮現劍光，準備御劍飛遁。
趙辰忙抬手，一艘十丈飛舟出現。
這飛舟的樣式與凡俗修行界的略微不同，外形更類似永定河上的畫舫。
仙界空間穩固，御劍也好，御器也罷，速度都大大受到限制。
這般一來，飛舟也就不再追求速度，反而是多了些裝載和享受的設計。
“韓師兄，你剛渡過雷劫，或許需要靜修調息——”趙辰話才說完，自己都微微愣住。
面前這家伙，神完氣足，精神奕奕，哪里是需要調息樣子？
好在韓牧野沒有拒絕，點點頭，飛身落在甲板上。
杜三振他們也沾了光，將這些天斬殺的妖獸整理一下，跟著上船。
飛舟前行，速度比他們來云棲沼澤還慢些，勝在平穩，一層薄薄的光罩將整個船身籠罩，擋住了飛遁時候帶起的罡風。
“韓師兄，嘗嘗我從曲云城帶來的云生果。”趙辰笑著請韓牧野坐在船艙頂處的臨窗小案前，又將幾樣玉色的果子奉上。
靜室中，除了兩位身穿粉色衣裙的侍女，只有那白須老者留在不遠處盤坐，身上氣息收斂。
很顯然，這位是聚金商行少東家的貼身護衛。
韓牧野對這些倒是不在意，拿起果子咬一口，目光投向飛舟外的云濤。
仙界的云氣比凡俗世界多。
因為仙氣力量更強，引動的各種力量也更澎湃。
他此刻身上所匯聚的力量，若是與同層次的靈氣修行者相比，那不知要強上多少。
怪不得那些大能修行者要飛升仙界。
在凡俗修行界已經是無路可進的大能，得到一絲仙氣煉化，發現這仙氣力量竟然強出靈氣修行百倍，誰還能淡定？
再多的手段，再多的爭奪，都不過分。
“咳咳，韓師兄，聽杜三振道友說，你是初來青云鎮，目前還未取得玄靈劍宗正式弟子身份？”
看韓牧野將價值不菲，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云生果當尋常水果吃，趙辰嘴角一抽，低聲開口。
韓牧野轉過頭，看著趙辰，然后慢慢將剩下半個果子吃完。
船艙中，一時有些沉悶。
“我跟不少商行之人打過交道，在凡俗修行界也執掌一方勢力。”
韓牧野淡淡開口，目光盯著趙辰。
趙辰抬頭，看到韓牧野雙目中的深邃，沒來由心底一顫。
這家伙，似乎能看透人心。
“韓師兄，我雖然身在商行，但并非——”
趙辰覺得自己需要解釋。
韓牧野擺擺手：“我對商賈之道并無偏見。”
這話，在趙辰聽來，竟是心中有被感動到。
仙界各方勢力對于商賈之事不算熱衷，因為地大物博，大勢力手中什么都不缺。
唯有小勢力才會以行商來聚集財富資源。
他們也想全力修行，可卻只能一路奔波，從不曾停歇。
如果不是現實如此，誰不想做個逍遙的修仙者？
“師兄，我并非要請你加入商行，我只是——”韓牧野說對商賈之道無偏見，趙辰倒是怕他誤會。
對于趙辰來說，以韓牧野修為身份，成為玄靈劍宗精英弟子，比加入商行的作用更大。
他想投資結交的是玄靈劍宗弟子，可不是為了拉一位高手護衛。
只是他話才說一半，韓牧野已經點頭：“商賈善于借力，我自然還是要入玄靈劍宗的。”
跟聰明人說話，當真是話點三分就透。
趙辰甚至覺得，自己就算什么都不說，面前這位都能什么都明白。
“我現在也需要些資源。”韓牧野看著趙辰，臉上神色淡然。
第一次見面，就這么直白要好處的，趙辰真是第一次見。
可韓牧野的話，卻讓他臉上露出笑容。
“師兄，你放心…”
原本御劍飛遁不過半個時辰的路，飛舟浮空，竟是花費了大半天時間。
韓牧野和趙辰走出船艙時候，已經稱兄道弟，看上去好似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看著面前山巒起伏，樓閣錯布的青云鎮，趙辰一臉真誠：“韓大哥放心，這一趟同去云廬城，你只管修行，其他事情我商行安排。”
“只要大哥你一成為玄靈劍宗弟子，我們就全力運作，幫你爭取最大利益。”
趙辰是第一次遇到在商道上見解比他深，見識上比他廣，關鍵修為還無比精深的天境修仙者。
韓牧野展現出的淵博，讓他有一種面對人仙強者的窘迫和局促。
聚金商行也是人仙強者駐留，可這些人在趙辰看來，修為戰力或許不錯，人情世故，為人處世都差到極點。
私下里，不管是他還是其他幾位商行嫡傳的精英，都對這些人仙高手很看不起。
只是商行需要這些人坐鎮，不得不花費巨資養著。
“好，那他們就交給你了。”韓牧野點點頭，看向甲板上躬身侍立的杜三振等人。
趙辰笑著看過去，點頭道：“大哥放心，我會安排妥當。”
韓牧野沒有隨飛舟一起落到青云鎮，他直接飛身離開，回自己所居之地。
飛舟落在青云鎮的中心廣場，王金太親自來接。
趙辰帶了各種青云鎮上缺的物資來，也會將這里的出產帶走。
低階修仙者的世界，少不了這種物資的交換和運轉。
趙辰聚金商行少東家的身份，在低階修仙者的圈子里，還是很吃得開的。
物資交換收購的事情，有人安排，趙辰則是在王金太的邀請下赴宴。
韓牧野也被請來。
宴會上，自然提起烏金礦和韓牧野往云廬城試煉事情。
“二位師兄放心，開采出來的烏金礦交給我，絕對是比市場價高，我趙辰這一趟就當是給二位師兄做個跑腿的。”
趙辰拍著胸脯，高聲開口。
這話讓王金太面上露出喜色，忙笑著道：“趙少東這什么話，王某哪有資格差使你？”
“該什么價，就什么價。”
商行不賺是不可能的，只是這趙辰既然開口，就不會讓他王金太吃虧。
這倒是好事。
敲定了烏金礦，說到韓牧野的試煉，趙辰也說他們商隊出發，一行人會往云廬城去。
王金太和韓牧野商量下，便說也一塊去。
畢竟試煉這事情早做了，早安穩。
“韓師弟，師兄是過來人，看得出你絕不是平庸之輩。”等趙辰離開，王金太站起身，看著韓牧野，輕聲開口。
韓牧野拱拱手，王金太面上露出一絲感慨，低聲道：“你去云廬城，我會寫一封信，幫你舉薦。”
“你也要自己運作一番，那烏金礦的收益拿出來些，若是能換一個鎮守的位置，三五百年后，你我兄弟或許能在宗門眾仙大殿中重逢。”
